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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沈嘉辰看向风风火火赶来给她撑腰的“少年郎”,一时百感交集。

      这人姓陆名瑕玉,是镇北王世子。
      因出生后不久,镇北王妃就撒手人寰,所以镇北王才给她取这名,意为:美玉有瑕。

      至于她们两人怎么玩到一起的,那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那就是沈嘉辰阿爷,当朝太傅沈伯宁。

      当初,陆瑕玉也是沈伯宁的学生之一。
      但由于她性子太野,常不服管教,所以,三天两头被沈伯宁带回府教育。

      期间,好几回都碰上出去闯祸回来、被罚抄书的沈嘉辰。
      然后一来二去的,两个混世魔王自然而然就成了同病相怜的玩伴。
      到后来,因着二人关系过于密切,沈伯宁甚至还与镇北王商量好了二人的婚事。

      若非,沈嘉辰当初背弃婚约,死活要嫁进东宫,二人这辈子想必都会是彼此最要紧的朋友。
      不过也只是朋友,再不能更进一步。
      因为这位世子爷,并非男子,而是女子,且最重要的是她们二人打闹十九年,都只想做对方阿爷,压根没想过谈情说爱这档子事。

      不过,陆瑕玉是女子这事,十九岁的沈嘉辰并不知道。
      因为这事在上一世,可谓一直是桩秘事。
      若非她做太子妃不久后,与陆瑕玉又有了牵扯,恐怕也不会被迫知晓这事。

      “妧妧,你呆呆地看着小爷作甚?”
      陆瑕玉见沈嘉辰盯着她出神,一张姣好的面容露出疑惑,抬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见她没反应,又捏了捏对方脸颊。

      沈嘉辰吃痛,乍然从回忆中抽离,目光在近在咫尺的“少年郎”身上停留。
      眼前的陆瑕玉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玄色圆领袍衫,与怀里抱着的长剑难舍难分,不似贵族公子,反而像个准备仗剑走天涯的江湖侠士。

      “陆瑕玉,你来我这给我撑什么腰?”沈嘉辰将还捏在她脸上的那只魔爪拍下,缓缓道。

      陆瑕玉见她手被人拍下,也不恼,反倒把刘媪从沈嘉辰身旁挤开,又将手搭在沈嘉辰肩上,没什么顾忌道:“小爷当然是要在你那位妹妹面前给你撑腰。”
      话落,头微微一偏,朝着刘媪方向又补了句:“省得你被人欺负。”

      刘媪听出陆瑕玉这话是在暗讽她,忙要解释几句,却听沈嘉辰先她一步开了口:“陆瑕玉,我知你是关心我。但你仔细想想,这么些年可有谁敢欺负到我头上。”

      陆瑕玉闻言顿住,细细一琢磨,发现还真想不出个人。
      毕竟,谁让沈嘉辰天生像是属炮仗的,一惹就炸,还真没几个敢去触她霉头的。

      而一旁,刘媪见沈嘉辰三两句就让陆瑕玉偃旗息鼓,不由捂嘴轻笑,感慨这小娘子与世子爷还真是般配。
      只是,眼下还有正事,可不能再耽搁
      于是,刘媪不得不顶着陆瑕玉不善的目光,出声提醒:“小娘子,还是快些梳洗一番,随老奴去前厅吧。”

      沈嘉辰应了声“好”,离开陆瑕玉臂弯,拉了一旁站着还直打呵欠的云枝,去屏风后梳洗。

      *

      前厅,沈伯宁同李氏坐在主位上,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沈伯宁余光扫了眼李氏,咳嗽一声,道:“妧妧这孩子,都十九了,还像个孩子。这出了要紧事,也不知道早些过来。”

      李氏冷冷瞪了他一眼,回道:“你不也说是个孩子了。谁家孩子还不能睡晚些。”
      话毕,再也不理睬沈伯宁一句。

      沈伯宁本以为李氏现在应该怨极了沈嘉辰。说这话,原本也只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却不想李氏还帮着沈嘉辰说话,反倒是他落了一声埋怨。
      最后,只得讪讪垂首,不再出声。

      于是,沈嘉辰一进前厅,就见沈伯宁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缩在那喝茶,而李氏则是盘腿坐着,不疾不徐拿团扇扇着风。

      上一世,李氏在她嫁入东宫后,与她联系便越来越少,到后来的两年里,甚至直接断了联系。
      现在再次见到她,一时竟鼻头酸酸的,有些委屈。
      可沈嘉辰又不能发作,只得垂眸,强忍心中悲戚,行礼道:“儿给阿爷,给阿娘请安。”

      沈伯宁不吭声。

      李氏则是将沈嘉辰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又瞥了眼刘媪,皱眉道:“妧妧,你昨儿是不是没睡好?”
      她养出来的女儿她最清楚,这一下子病恹恹的,不是昨儿没睡好,就是有心事。

      沈嘉辰摇头,道:“阿娘,儿昨夜睡得挺好的。”

      那就是有心事了。
      李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想把沈嘉辰拉到身旁,同她说几句体己话。
      不料,一走到沈嘉辰身边,就注意到被挡在后边,盯着沈嘉辰不放的陆瑕玉。

      李氏暗暗咬牙,挡到沈嘉辰身前,冷声道:“世子爷,这往日没个分寸也就罢了。可今日我们府上要来贵客,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李氏出身皇室,是当今圣人唯一的妹妹,说话做事向来强势,不容人违背。
      陆瑕玉平日也最是怕她,常常要躲着她来找沈嘉辰。
      可今天不同,她是来给沈嘉辰撑腰来了,可不能打退堂鼓,让沈嘉辰笑话。

      于是,陆瑕玉走到李氏跟前,郑重其事道:“大娘子,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告。”

      “哦,是何要事?若是想提亲,就给我把话憋回肚子里去。”
      李氏彻底冷下脸,已有叫人把陆瑕玉连带着沈伯宁一道轰出去的冲动。
      毕竟,当初要不是沈伯宁背着她,去和镇北王说亲,这臭小子也没胆子成日翻她女儿的墙。

      沈嘉辰见李氏这神情,知她是真动了气,忙在二人间调和道:“阿娘,瑕玉她就是想下月初七带我出城游玩,不是提亲。”

      “下月初七——”
      李氏思索一番后,眉头皱得更紧,忙道:“不成!”

      沈嘉辰不解,一直不吭声的云枝轻声提醒:“下月初七是七夕。”

      沈嘉辰恍然大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所幸,这尴尬气氛并未维持太久,外边儿就有婆子跑来通传道:“大娘子,阿郎,芸娘子回来了。”

      李氏闻言,面色一变,哪还管陆瑕玉,当即道:“把芸娘请进来。”

      前世,沈嘉辰已经经历了一回认亲,所以这回倒也没什么不自在,反而坦然自若地在一旁看着。

      至于沈伯宁,他依旧坐在主位上,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可李氏却一改平素落落穆穆的姿态,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尤其是在那穿着淡雅、发髻仅由一根木簪挽就的妇人出现时,情绪起伏更是明显。

      曾经,沈嘉辰以为这种欣喜是因为崔予桐。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位妇人便是芸娘,她与沈嘉辰有八分相像,但浑身气质却像是空谷幽兰,与沈嘉辰截然不同。
      她唯唯诺诺跪倒,给李氏行了个礼,柔声道:“芸娘见过殿下。”

      李氏见状,忙将人扶起,只是道:“你怎么瘦了?”

      芸娘抬首,看向李氏身后、也正打量着她的沈嘉辰,浅笑道:“殿下将她照看的很好。”

      李氏仍道:“你怎么瘦了?”

      芸娘不言,李氏就又东拉西扯,问了许多旁的,但无一例外都是关于芸娘,而非崔予桐。

      沈嘉辰见状,眉头微挑,正琢磨二人这关系到底为何,却忽然发现原本站在角落的刘媪不知何时竟已不在前厅。
      此外,理应和芸娘一同出现的崔予桐也还未现身。
      “奇怪,阿娘难道是想分开二人套话?”沈嘉辰低声自语,总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而一旁陆瑕玉看了许久,也觉出几分怪味,忍不住拉过沈嘉辰问道:“你阿娘莫不是分不清谁是女儿?怎么揪着个妾室不放呢。”
      话落,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忙又补充:“妧妧,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懂。”
      沈嘉辰上一世听多了旁人对她身世的暗讽,也不在乎这一句。
      只是陆瑕玉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她。
      若她是李氏,她应该让刘媪去责问芸娘,而她应该关心崔予桐才是。
      怎么二人就换了个角色?这其中又到底是有什么缘由?

      沈嘉辰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不去想。
      反正等崔予桐来了,她只管跪地一哭,求着和芸娘一起离开盛京就行。
      至于旁的,不是她该知道的,糊涂些也无妨。

      就这么又等了片刻,刘媪才回了前厅。

      陆瑕玉个高,很快就发现刘媪身后还跟着个人,忙和沈嘉辰报告:“刘媪后面那个是不是就是你妹妹?”

      沈嘉辰闻言,看了过去,发现刘媪背后果然是藏了个女子。

      这女子身着花青齐胸长裙,内配缥色襦衫,外挂一条深松绿披帛,头戴珠钗不多,确是恰到好处,远远望去,整个人清丽脱俗,宛若画中仙。

      饶是沈嘉辰上一世不知感叹过多少回,在再次见到崔予桐时,她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与此同时,做隐形人许久的沈伯宁也终于起身,将还与芸娘说个不停的李氏拉到身边,道:“娘子,女儿来了。”

      “女儿?”李氏闻言,顺着沈伯宁面对方向,也朝崔予桐看去。

      霎时,除芸娘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崔予桐身上。

      可崔予桐并未因此怯场,反而不紧不慢走到众人身前,端庄行了个礼,道:“予桐见过阿爷,阿娘。”
      语毕,又特意走近沈嘉辰几步,绵绵唤了声:“阿姊。”

      众人见此情形,皆是呼吸一滞,齐刷刷看向沈嘉辰。
      这在场的,哪个不清楚沈嘉辰脾气,且又知她早已对要来认亲的崔予桐不满。
      所以,哪怕沈嘉辰先前再沉着,他们仍觉得她此刻会朝崔予桐发难。

      其中,陆瑕玉就在沈嘉辰背后,她手搭到沈嘉辰肩上,想提醒对方冷静。
      却不料,手才放上去,就被她躲开了。

      此外,沈嘉辰并未同他们所认为的那般,去针对崔予桐。
      反而盈盈一笑,握住对方的手,关切道:“妹妹这一路舟车劳顿,定吃了不少苦吧?”

      话落,所有人肉眼可见地僵在原地,明显是被这话雷着了。

      崔予桐见此也是微露惊讶之色,但很快她就将这情绪敛去,淡然道:“多谢阿姊关心。这一路,阿娘将我照顾得很好。”

      “是吗?那就好。”沈嘉辰回了句。
      然后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她缓缓走到芸娘身侧,紧紧拽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李氏见了,奇怪道:“妧妧,你这是做甚?”

      沈嘉辰跪倒,连磕三个头,认真道:“阿娘,请恕儿不孝之罪!”

      “什么不孝之罪?不对,你哪来的不孝之罪?”
      李氏闻言,更加奇怪。
      然后想到沈伯宁,急道:“是不是你阿爷又犯浑惹着你了?若是这样,阿娘替你教训便是,何须如此。”

      沈伯宁无辜躺枪,忙解释:“娘子,我哪敢惹她呀!”
      这小祖宗是李氏的心头肉,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惹。

      好在沈嘉辰及时替他解围道:“阿娘,与阿爷无关。是儿自觉对不住阿娘,想自今日起,与芸娘离开盛京,再不来烦扰阿娘与妹妹生活。”

      “你说什么!”李氏顿时大怒。
      但看了眼芸娘,她还是强压怒火道:“不成。你与芸娘谁都不能离开盛京。若是嫌弃太傅府住着不舒服,我现在就去永乐坊再购置套宅子,让你们娘俩舒舒服服住进去。”

      沈嘉辰没想到李氏是这个反应。
      先前的怪异感又涌上心头。
      但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余光忽然闪过一道银光。

      然后,芸娘就在她身边,倒了下去。
      温热的血从芸娘腹部淌出,顺着地面,蔓延到沈嘉辰的衣裙边,悄无声息地浸染进去。
      难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鼻腔,令人难受、恶心。

      怎么会——
      明明她已经抓住她的手了,怎么会?
      沈嘉辰呆呆地凝望着那张曾经在记忆中淡去的脸,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她握住芸娘的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也许是因为她是她娘,血脉相连,难以割舍;
      也许是她自以为她能留住她,结果没能成功;
      又或许是因为尝过众叛亲离的滋味,不想再失去无条件爱她的人。

      前世所有遗憾、苦痛在这一刻向她倾轧而来,沈嘉辰无助地跪倒在芸娘的血泊中,无声啜泣着。

      李氏也被这转瞬间发生的事吓到,她仓皇喊了句:“快去找女医!”
      然后,颤抖着跪到地上,乞求道:“芸娘,我错了,我放你离开,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芸娘闻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哽咽道:“是我对不住殿下,是我对不住……”
      到此,芸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轻轻从沈嘉辰发间滑下。

      沈嘉辰不明白赎罪的方式有那样多,芸娘为何偏偏要选择最激烈的一种。
      上一世她没懂,这一世也是如此。
      猩红填满了她的视野,她的心又发疯似地开始抽痛。
      痛到意识被蚕食,她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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