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兆海》AK掉落

26、情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慕虎的脸上，他微微睁开眼，脑海中的一幕幕，她的手，她的怀抱，她的体温，是梦境吗。
　　走到客厅，感到一阵头晕，窗外响着鞭炮声，热闹得很。
　　客厅干净整洁，没有四处掉落的啤酒瓶。
　　他走到客厅右侧的开放式厨房，料理台上赫然摆着一个银灰色保温饭盒。
　　用手摸了摸饭盒的外侧，冰凉的，打开后，几个饺子安静地躺着，他缓缓地低头笑了。
　　下一秒，他飞速跑去浴室洗漱，换了一身深灰色的毛衣，抓起一件外套和车钥匙跑出门去。
　　-
　　早上九点，宋听还沉沉地睡着。
　　手机中微信声响起，她摸出手机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慕虎：在楼下等你，慢慢来。
　　宋听把手机放到身上，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收拾好就下楼了。
　　自然，舒适。
　　楼下，熟悉的越野车停在门口，车上的人开门走下来，靠在车边等她走来。
　　宋听披着一件乳白色的羊绒披肩，柔软的黑色长发散落着，眯起双眼笑道，“新年好。”
　　慕虎点点头，帮她拉开车门，“上车。”
　　宋听钻进车里，栀子花香。
　　“去哪儿？”宋听扭头问他。
　　“…… 我家。”他回答。
　　……哦。
　　“怎么没回家过年？”慕虎换了个话题，侧头问她。
　　宋听对着后视镜用手拨弄着头发，“嗯…… 有些装修的东西要弄…… ”
　　是个借口。
　　他没继续问，“哦。”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今天大年初一，来我家，给你做好吃的。”
　　宋听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有什么好吃的？”
　　“想吃什么？”
　　“嗯…… 油焖大虾！”宋听想了想，激动地说。
　　慕虎微微侧头看宋听，她边说边咽着口水，他疑惑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虾吗？”
　　宋听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盯着车窗，“我口味变了。”
　　慕虎歪过头开着车，眼含笑意，“还想吃什么。”
　　“没了。”
　　“好。”
　　慕虎把宋听送到自己家里，因为觉得她穿的太单薄，慕虎独自下楼去买虾。
　　宋听转了转，昨晚走时把客厅的垃圾帮他扔掉了，今天才看清，他的家里很干净，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
　　转着转着，宋听走进了他的书房，里面摆满了各种cd和专辑，有些是他的收藏，有些是他参与的制作，书房的透明茶色桌子上摆着一台台式电脑，屏幕亮着，大概是昨晚就忘了关。
　　宋听坐下，操弄着不熟悉的电脑想帮他关机。
　　忽然，右下角弹出一条信息。
　　邮箱助手：您收到一条来自[e-mail]的邮件。
　　宋听一眼便认出，这是楚生的邮箱。
　　她用几近颤抖的手，犹豫着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开了。
　　内容是一个音频文件。
　　宋听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慕虎和楚生的来往邮件。
　　从几年前，到楚生离开的这半年多，他们一直偶尔联系着。
　　宋听感到瞬间自己变成了失聪患者，只看得到眼前一封封楚生发来的邮件。
　　有文字，有图片，有视频，还有一个，今天收到的音频。
　　看到发件时间，就在几分钟前，宋听屏住呼吸，回信道：这是？
　　两分钟后，果然收到了一条新的邮件，楚生回复文字：没卖的那首。
　　半年前，楚生为了还债，把自己手里所有没有资金继续制作的歌都卖给了一家唱片公司。
　　那这首歌是什么。
　　宋听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机连在电脑上，然后把下载的音频文件传了过来。
　　昨晚这一切，她的愧疚感、自责感、和对自己的失望达到了顶峰，传来开门声，她慌乱地关掉电脑走到客厅。
　　慕虎拎着大包小裹走进来，有牛奶、水果、鱼、虾、蔬菜、肉。
　　宋听逼自己回过神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慕虎只递给他两袋蔬菜，拎着其他的东西走到厨房，“小时候大人过年不都是这样吗？”
　　宋听笑了笑，“你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去的，还能帮你提。”
　　慕虎三下两头归拢好东西，递给她一袋沙糖桔和一盒牛奶，“去，帮我吃掉。”
　　宋听两手接过来，看着他调侃的神情，拗声道，“我帮你一起做饭吧！”
　　慕虎已经带好了围裙开始在水池里收拾鱼，回头一本正经道，“厨房是大人呆的地方，小朋友去客厅看电视。”
　　宋听撅了撅嘴，走到客厅沙发边，打开电视，第一个频道就是音乐台。
　　什么啊，这家伙昨天连春晚都没看。
　　另一边，宋听的手机里传来微信群的信息。
　　苏子鑫：[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宋听打开红包，抢到两块钱，再仔细一看，其他人都是几十块。
　　她举着手机跑到厨房，“慕虎，你快抢个红包看看。”
　　他正忙着做菜，腾不出手，就随手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你用我手机玩吧。”
　　宋听拿过他的手机，放在他的面前，慕虎配合地看了看镜头，解开面容锁。
　　见他没有介意，宋听也直接打开微信，进入微信群打开红包。
　　金额即将揭晓的一刻，手机弹窗又出现了一条邮件提醒。
　　是楚生。
　　宋听没来及看红包金额就跳转到了邮件页面。
　　楚生发了几张照片，第一张是他昨晚在一个牧民家里过年的照片，牧民家里挂着红色灯笼，楚生的肤色更黑了，还抱着那把吉他，第二张是他拍的年夜饭，一桌全是肉，第三张是今天的他，背着行囊和吉他，又走在了荒无人烟的路上。
　　宋听一直向下滑，最后一行有一句话。
　　给她的歌，交给你了。
　　厨房里传来慕虎的声音，“抢了多少？”
　　宋听被拉回来，慌乱地退回微信页面，强装着和刚才一样兴奋的语气道，“88。”
　　微信群里 ，大家都在发谢谢苏总。
　　宋听走过去问，“我帮你也回复一下？”
　　“嗯。”
　　宋听用他的手机在群里发了一个拜年的表情包。
　　底下却迎来一堆质疑。
　　红毛：虎哥什么时候学会用表情包了？
　　梁争：虎子不对劲啊。
　　宋听赶忙把手机塞回给他，慕虎不明所以，在身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结果手机仔细看了看，然后敲字回复：复制粘贴的。
　　宋听在旁边接过他手里的活，开始洗着菜。
　　放下手机，慕虎把她挤到旁边，宋听鼓起嘴道，“在家我都会帮妈妈洗菜的。”
　　慕虎笑了，低头道，“那乖女儿，去把餐具准备好，马上开始上菜。”
　　宋听乖乖做着，没意识到自己被占便宜了。
　　食材都准备好了，慕虎一道一道下锅，宋听就在旁边等着一个个摆到餐桌上。
　　“还有？”天渐渐黑了，宋听打了一个哈欠。
　　慕虎笑道，“最后一道。”
　　“两个人吃六道菜，好过分啊。”
　　“六六大顺。”
　　菜都摆好了，慕虎摘下围裙又起身去里屋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
　　面对面坐着，他斟满两杯，“来。”
　　宋听举起杯子，慕虎带着笑意看她，在等她先说话。
　　“辞旧迎新，万事胜意。”宋听笑着对他说。
　　酒杯与酒杯碰出清脆的声音，慕虎浅笑低头，从桌下抽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宋听接过来，摸了摸厚实的红包，疑惑地看着他。
　　“压岁钱。”他淡淡地说，喝掉酒杯里的酒。
　　宋听没有说话，呆在原处。
　　半晌，他微低下眉看她，宋听猛地抬头，“慕虎。”
　　“嗯？”
　　“其实我刚刚，看了你的邮件。”
　　慕虎沉默了。
　　宋听正准备道歉。
　　“对不起。”他竟然先向我道歉吗？
　　慕虎垂下头，缓缓地说，“你都知道了吧，楚生一直在和我联系。”
　　有些出乎意料，宋听缓缓答，“应该是我对不起…… ”
　　“其实，”慕虎打断了她，“楚生把歌都卖给我的公司了。”
　　见她没说话，慕虎继续说，“他用那笔钱还了欠下的高利贷。”
　　宋听开始感觉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楚生他，只和我联系过，其他人没有骗你。”
　　宋听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吃饭吧。”
　　慕虎没有动，定睛看着餐桌，默默道，“13首歌，他只卖了12首。”
　　宋听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平静地坐在对面，低头叙说着。
　　慕虎也抬起头，迎着宋听的目光，浅笑道，“有一首歌，他留给你的。”
　　宋听微微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慕虎拿起酒瓶又倒下两杯，“吃饭吧。”
　　“嗯。”
　　面前那盘虾，宋听没有吃。
　　看出她的心神不宁，慕虎吃完饭后就叫了车送她回家。
　　回到家中，宋听窝在沙发里，掏出手机，点开那个音频文件，文件名叫情歌。
　　和楚生以往写的歌不同，是很缓慢的旋律。
　　宋听坐在交相辉映的烟火下，呆呆地听着。
　　几年前，宋听常常缠着楚生说，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写一首歌。
　　楚生说，他不擅长写情歌，但为了让她开心，他还是憋出了一些肉麻的旋律和歌词。
　　听完，宋听怒着嘴说，每一个音符都透露着不情愿。
　　楚生就捏着她的脸，还不是为了你。
　　四分半的旋律结束，房间陷入死的沉寂。
　　最后，楚生还是写出了一首情歌，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像当年他发射的一颗颗子弹，穿梭时空，一个个打在她的眉间。
　　宋听没哭，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站起身准备去洗漱睡觉，忘掉今天得知的有关楚生的一切。
　　忽然，原本安静的手机又响起了另一段旋律。
　　宋听低头看，列表自动循环播放到下一个名叫1999的文件。
　　应该是自己在传文件的时候，不小心把电脑里其他文件一起传过来了。
　　随着前奏舒缓的钢琴声结束，手机里传来慕虎的声音。
　　“
　　看你为谁苦闷我就集中精神
　　清理心情灰尘赶走悲伤气氛
　　听你开朗笑声吻住我的灵魂
　　好想陪你狂喜 分担你的闷
　　嘲笑我的愚笨想法都很单纯
　　守在每个精彩过程 拦截你的心疼
　　直到有天你会心痛我的心疼
　　”
　　宋听呆站在原地，听着他拨动的吉他声和低沉的声音，仿佛脚下瞬间悬空，她踩着拖鞋夺门而出。
　　大年初一的马路上，到处是簇拥着放烟花鞭炮的人，却没有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驶过。
　　宋听原地跺着脚，心想，再往前走一走，过下个路口说不定就有车了。
　　就这样，宋听穿着一双白色毛绒拖鞋一直走着走了三个路口，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披肩。
　　冷的搓着手，她站在原地四顾着看来往的车辆，兴许有位好心的司机能载她一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宋听！”
　　猛地回头，慕虎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穿着黑色大衣，正朝自己走来。
　　他的表情也很意外，赶紧走过来脱下大衣披在宋听身上。
　　宋听看着面前的他，一时说不出话。
　　“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良久，宋听垂下眉眼，低声问，“1999，是什么。”
　　慕虎意外地愣在原处，她说的1999，是自己的那个1999吗。
　　宋听抬头，盯着他彷徨的双眸，重复道：“你电脑里的1999，是什么。”
　　良久，他缓慢开口道，“保守秘密的第1999天。”
　　听到她的回答，宋听低下头，泪滴砸在地上。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告诉自己。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
　　慕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有想到她竟直接抬头踮起脚吻住自己。
　　在寒冷的冬夜街道上，一个女孩儿哭着，用温热的唇贴住男孩儿冰冷的唇，男孩儿愣住站在原地，他微张的瞳孔能看到那双眼眸近在咫尺处，紧闭着，良久，慕虎一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扶在她湿润的冻红的脸颊，用更热的温度更深地吻回去。
　　这一刻，宋听的吻吻住了过往时光中每一个保守着秘密的慕虎，融化着他们的纠结与痛苦，亦融化着他们的自卑与孤独。
　　这一刻的慕虎，与过往的每一个自己和解，为过往的每一个自己，与自己始终心爱的那个姑娘，实现了初吻。
　　他终于肯定了他们的坚持，他终于肯定了他们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