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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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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最后一天,大家都会在跳海拍一张合照。
在酒吧一进门的走廊墙上已经挂满了合照,赵紫昕接受酒吧以来,已经五年了。
这天下午,宋听和慕虎还是照旧来了。
二人坐在长桌的两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被他人一眼便参破。
今年的合照比去年少了两个人。是楚生和文轩。多了一个人,是阿曼。
有人离开,就会有人到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调整好相机倒计时,大家露出每年都不同的微笑。
——
七年前的那个夏夜,在一家狭小拥挤的火锅店里,火锅热气的肉与菜的味道,夹杂着啤酒的清香和几缕残留的刺鼻香烟,苏子鑫说,我们拍张合照吧。
宋听坐在楚生身边,微微向他的方向歪过头,浅浅地笑着,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瞳孔乌黑清澈。
身边的楚生留着齐耳的中长短发,穿着纯白色的上衣,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再旁边,苏子鑫和赵紫昕相拥依偎着,甜蜜地笑着。
同样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慕虎一头黑发,刘海遮住紧锁的眉毛,端正微笑坐着。
身后站着的是梁争和郑瑶,笑得灿烂。
拍完照,楚生对宋听说,“把你的地址写给我,照片洗出来我给你送去。”
——
后来,这张照片里有的人离开了又再回来。
有的人离开后再也没出现。
有的人从紧靠变成间隙。
有的人离开后,大家期盼着他再次回来。
有的人一直在同一个位置,不曾变过。
快门定格的那一瞬间,年复一年,彼此印证着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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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照,宋听起身要离开,紫昕拉住她的手,“留下吧,宋听。”
她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诉说。
慕虎坐在不远处的地方,低头双手撑在膝上,不动声色思索着。
宋听知道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反而在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制造着越来越多的问题。
摸了摸紫昕的手,宋听语重心长地说,“跨年的时候,我过来。”
以工期为理由,她还是走了。
没有人再挽留或追赶。
也许不该告诉她,这个巨大的秘密,自己承受就好了。他低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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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去了展室施工现场,正在给楼梯刷漆。
她戴好安全帽,东看看,西看看,不知不觉就晚上十点多了。
为了在春节前完工,工人们都加班加点地干着。
宋听想到今天是新年,就让大家赶紧回家了。
工人们安放装修设备的功夫,她从梯子爬到二楼去看二楼展室的墙壁安装成果。
等准备下来时,发现爬上来的梯子已经被撤走了,宋听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复。
难道是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所以把梯子收起来就离开了?
她加大音量,“有人吗?李工?”
看来是真的走了。
整个屋子里也随着最后一个离开的工人在外关掉了电闸而瞬间漆黑。
宋听心跳加速,四下摸索着手机。
放在楼下了。
不愿破坏刚漆砌完好的楼梯,宋听索性躺在刚铺好的大理石地砖上,任凭凉意侵蚀自己,抬头看着挂好吊顶但漆黑的一点也看不清的天花板。
黑暗中,她脑子空空,什么也没想,没有对自己倒霉的抱怨,没有对粗心工人的埋怨,没有对黑暗的恐惧,没有对孤单的悲伤,她就只是一个躺在黑暗里呼吸的躯体。
放空中,眼睛不自觉地酸涩,面颊不自觉地湿润,一直打湿耳朵和头发。
“新年快乐。”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是今年还是新年。
那张合照里,他终究还是成了缺席的一个。
不知不觉里,宋听竟然就在泪水的浸润中,嗅着装修的刺鼻味道睡着了。
异常安稳。
梦境中,仿佛这一年根本就没有过去,一切又回到这一年伊始,楚生在屋顶点燃烟花,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互道新年快乐。
现实里,宋听被一阵电话声吵醒,回到这间黑暗的屋子,她睁开眼睛坐起身,美好的梦境是过去,是回忆,黑暗的当下是现实,亦是未来。
宋听感到胸闷,缺氧,心慌,也许是吸多了甲醛,也许是梦境与现实的差距让她恐惧。
楼下,电话声持续吵闹着,她用力捂住耳朵,失声尖叫。
随着一声巨响和重物倒下的声音,一个声音越来越逼近。
“宋听!宋听!”
她呆坐在原地,是慕虎的声音。
一束刺眼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慕虎攀着梯子,出现在楼梯边的平台上。
看到慕虎熟悉的面孔在一丝光亮的背后,出现在黑暗中,宋听从刚才彷徨的大叫,变成了失声的痛哭。
男人直接跃到二楼地面上,大步跑过来,用炙热的手掌拍拍她的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宋听如抓到黑暗现实中的那根能攀到安全地带的绳索,本能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把头埋在他的手臂里,止不住地颤抖,她哭着问他,“是新的一年了吗?”
慕虎僵硬地呆在原处,从未想过她会离自己如此的近,近到她的眼泪直流到自己的掌心,他只用越来越缓慢的节奏轻轻用手拍着她抽泣的背,低声回答她,“是的,是新年了。”
宋听在他的依靠中,身体渐渐放松,呜咽声也渐渐小声。
他们都知道,宋听的崩溃与大哭,不单单是这紧锁的黑暗和困住她的半空,是曾拥有过又失去的光在催促黑暗吞噬她,是曾握紧又溜走的安全感在加速半空中她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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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后,二人从梯子爬下楼,大门已经被踢到,四分五裂躺在地上。
宋听看着旁边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三两下把厚实的门踢碎了。
还好门口的特制地砖还没到货铺上,宋听心里庆幸。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街边随处可见烟花绽放,乒乓作响。
新城区市中心每年必放飞的气球此刻在老城区抬起头也能看到了。
二人静静地走着,吵闹声中安静着。
擦身而过几辆计程车,也没有伸手拦住,宋听想就这样一直走回家,走遍新港市的新年的每一条街道。
慕虎在她身边,默默地陪她走着。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海边,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海滩上许多放烟花的人,还有一处有位弹着吉他唱歌的年轻人,周围围着他的朋友和路过的观众。
二人顺着冰冷的海岸线走过去,宋听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蓝黑色一望无际的大海大声喊道:“新!年!快!乐!”
身边,慕虎的头发被海风吹散,看着她。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没有问她为什么哭,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抱住自己,没有问她为什么一路走到海边,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对着大海大喊着。
他只是默默地寻找她,陪伴她。
宋听就一直望着面前这片苍老又活跃着的大海,任凭海风吹在脸上,海水拍在脚边,沉思着。
听说海和山是连着的,越过海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高山,海会载着她的话,不断地用浪花激荡着,把回音一直传给大山,也许,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山谷间一阵微弱的回音,会把自己的话讲给他听。
静静地伫立在她身旁良久,似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慕虎开口说道,“宋听,在这里等我一下。”
宋听扭头看他,他一路跑向远处弹吉他的那群朋友,借来了那把木吉他,抱着吉他又一路向她跑回来。
“这首歌,你问过我它的名字。”他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海风,低头轻语道。
是什么。
宋听陷入思索,六年前他的毕业典礼上,他唱的一首歌,下台后,宋听拉着楚生的手,鼓着掌问他,“虎子,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
伴着汹涌的海浪声,那个少年再次弹起这首歌。
“
写一段俗话关于你
窗外汽车鸣笛的味道是关于你
屋里雨水潮湿的味道是关于你
雨后踩湿板油马路是你
旋转木马流连忘返是你
乌云密布哭了你
骄阳似火烧了你
山顶没有空气无法呼吸
海底的海风吹跑热带鱼
你是繁华世界里的不合理
你是弱水三千取的一瓢饮
还收藏着你爱听的CD
不知道你又走在哪里
句号写在送给你的日记
”
宋听看着面前的慕虎,好似那年骄阳之下的少年撑着帆归来,直到深夜才到达。
缓慢轻柔的节奏骤然停下,他说,“你听。”
宋听看向他的眼睛,“什么。”
“这首歌叫《你听》。”
……
“什么时候…… ”宋听想问他是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名字。
“从一开始,”慕虎没等她问完,直接回答道,他低下头,攥紧了拳头,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
宋听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他见到自己的第一面,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在学校的路演舞台上,我唱着歌,你在人群中第一个为我鼓掌的时候。”他默默地说着。
那是比楚生认识宋听还要早一年的时候,大二的慕虎第一次唱了自己写的歌,大一的宋听第一次去看音乐系学长的路演。
宋听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消化慕虎说的话,长到黑夜的天空开始渐渐褪色发灰,周遭开始渐渐明亮,面前的人也慢慢地清晰。
慕虎低头看她,苦涩地笑了笑,低语道,“你不用答复我,宋听,我只想你知道,你一直、永远不是一个人。”
宋听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她鼓起了很大勇气,挤出勉强的笑容,缓缓道,“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来接受新年。”
【潜海】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零点了,约定过会来的宋听始终没有出现,赵紫昕给她连拨了三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宋听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一定会遵守约定的人,就像她和自己、和楚生约好了会放过自己、放过彼此,这段时间慕虎能看到她每天都为这个约定而努力着。
觉得宋听毫无征兆的失约一定是有意外发生,慕虎打通了李工的电话,“宋听和你们在一起吗?”
“刚一起在工地,现在大家都收工走了。”
放下电话,慕虎想都没想跑出门。
身后红毛大声喊他,“虎哥,马上跨年了,你去哪?”
没有理会,慕虎坐上一辆出租车径直去了工地。
到了老屋,门窗紧锁,屋内漆黑一片,慕虎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声在屋里响起,手机屏幕隔着窗户玻璃能看到在一张桌子上发着光。
这时,屋里传来宋听的自我挣扎式的叫声,慕虎瞬间神色紧张,看着紧锁的大门,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旁边的灭火器用力砸掉了门锁,然后一脚把门从门锁处踢开成两半,直直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跨过残骸,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叫着她的名字,顺着她的声音,本打算直接跑上去的慕虎注意到刚砌完新漆的楼梯,大许是她在二楼的原因,他赶忙搬来梯子,攀爬到二楼。
楼上,她坐在不远处的地方,捂住耳朵,看到自己,她失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