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CH》进阁下

69、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

　　大辫子电公交车的最早班次，两个坐在靠后面门的双人座位上。
　　车辆到站在荒凉到人行道都是土路的地方，李荀伊拉着隋馨下了车。
　　大辫子公交慢慢吞吞的卷着尘土，开走了。
　　隋馨掩鼻咳嗽，很难想象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也有城市遗忘的角落。马路两旁树一个夏天没有被照顾，用顽强的生命力维持着半死不活。
　　原来这就是早上让他穿双耐脏的鞋的原因。没走几步，黑鞋上面挂上了薄土。
　　没有说去哪儿，今天的李荀伊路上沉默不语，隋馨安静的走在身边。
　　像做好了心理准备，李荀伊徐徐道：“我爷爷姥爷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后面分配到国企上班，我初中的时候本来国企的接班的父母下岗，然后父亲又被返聘到这个城市。”
　　他低头笑下：“说是返聘，只是用一种方式，把国企变成私企的临时工，没合同社保要自己交。母亲也在父母单位找了个给人做饭的工作。我在爷爷奶奶身边读完初中，就到这边和父母团聚。一家三口住在单位租的房子里。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家。”
　　隋馨在每一句断句后都会回个嗯。认真仔细的听，现在的房子一二层是通着。在公司的条件上，算好的了。
　　看穿隋馨想法的李荀伊补充道：“两层房子，住了七户人家。”
　　看到惊呆的隋馨，李荀伊仿佛没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平淡说着：“我和父母只隔了一个板，当时刚来的时候，巨型花蚊子也欺生，整个夏天身上都是肿的。”
　　李荀伊领着他，到一个半地下室的小卖铺前，他跳下去，隋馨跟着蹦下去。
　　过期面包牛奶李荀伊看了一眼又放下，买了两根火腿肠，两瓶伪装的很好的康帅傅水，两包中华烟，一包湿纸巾。
　　两人双手一撑，回到人行横道，李荀伊拿湿巾纸给隋馨擦手：“其他仿冒品要是也像烟一样打假就好了，这小卖部违规，都不敢挂招牌，也不敢弄台阶。来人查就大门一关。我呀小时候没你这么乖，那时候特抱怨当时把我从老家大房子里弄到这边受苦。然后母亲就说服了父亲，我们家自掏腰包，把二层整租下来。那时候家里是有积蓄的，买套小户型，付个首付，有些压力，但紧紧腰带，不要顿顿大鱼大肉的没问题。
　　我爸却用那积蓄结交对他工作完全没帮助的酒肉朋友。中华烟，给随时分开的同事，每天发一圈。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不是他的家，他退休就回老家，那边有房子。我也没好哪里去，那时学习成绩好，长得其他人公认的又高又帅，和不少小姑娘暧昧不清的交往。礼品没少卖。
　　老家的房子一直是爷爷名字，因为之前我父亲是最小的，负责和父母住在一起，装修，买私产，都是我母亲从娘家拿的钱，爷爷去世，我母亲让父亲改房产证，父亲歇斯底里，和母亲吵架，说兄弟姐妹不会觊觎我家房子，说要是拿，他就砍谁，落到了奶奶名下，后面在回家，房子被父亲的兄弟姐妹，卖掉了。
　　奶奶一年中十个月都被接到这边，我母亲做菜做饭照顾，但仅仅回老家那一个月，房子就变成票子，进到了亲戚们的腰包。”
　　“卖了房子的奶奶说在大城市住不惯，他给其他子女卖房钱，其他人就负责照顾她，父亲这个装孝子把积蓄，给奶奶又买了一个小房子。
　　家底空了，妈妈爸爸吵了一大架，但日子还是要过，我们租不起大房子，搬到了几百一个月的没水的城郊房子里，每天打水洗澡做饭冲卫生间，我上学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换乘四段。
　　我一夜长大开始未成年打那种非法零工，补贴家用。上大大学后盘了个小卖铺，上那几毛一根的火腿肠，转手卖一块，然后还烤淀粉肠卖。只要满20元，就送货到宿舍，当时銷量最好的反而是矿泉水。几提几提，本来力气大的我。做这力工，力气更大了。所以肌肉也是那时候自然形成的，比练出来的漂亮。有一天大学一个同学平时做义工，他临时有事，给了我200块钱，让我替他，就这么认识了连漪盷。”
　　隋馨哀伤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李荀伊哄他一样戳戳他的脸。
　　“那时候没在一起，只是留了联系方式。大二的那年，我印象很深，妈妈坐在地上哭，家里像进小偷一样，柜子被翻的乱七八糟。家里又积攒的钱和我的打工的钱，被爸爸拿走，因为他的亲哥哥儿子要结婚，和他借钱。我气的差点没和我爸动手，冲出门在街上闲逛，路边有人发传单，卖期房，传单上写着空手套白狼，0首付，去一片玉米地的郊区看过，知道这是大开发商，晚上，我拿着证件，带上妈妈，去买房。爸爸看到我们下楼，不让我们去，撕扯了几下，去签合同订了两套房子。首付是开发商借款。
　　我找关系联系到城管，又几经辗转，贷款在大学校门口，开了一条小吃街。原材料拜托妈妈亲戚从老家运过来。”
　　走到一条小路口，李荀伊递给摊主两根刚买的火腿肠，道：“老板，两个蛋堡，肉馅换成这个火腿肠。”
　　老板手上卡着黑糊糊的锅底子，答：“面糊就够做一个蛋堡了。换肉夹馍行吗？”
　　“那肉夹馍也夹肠吧，再放个蛋。”
　　老板麻利的把面糊倒到蛋堡模具里，香肠切碎，盖上模具。
　　带着自己剪掉指头的霹雳看不出白色的手套，油花花上面还有裂口，裂口里黑色的泥的手，拉开馍。
　　一辆大货车驶过，夹香肠的时候，也夹进了土。
　　蛋堡金黄被模具罩在里面，干干净净，李荀伊接过，把包装纸纸撕开个小口，给了隋馨。
　　自己拿着肠夹馍嚼着。
　　蛋堡和肠夹馍被隋馨调换过来。
　　他刚咬一口，小沙子就在口里，咯噔咯噔，下一口大沙子嘣牙的大沙粒，从饼皮里吃出来。
　　他拿出刚才李荀伊擦手扔进他口袋里的湿纸巾，吐出沙子，包了起来，又揣兜里。
　　很文明的小卫士，路上没有垃圾桶。
　　“尝一口就可以了，你吃不惯的。”李荀伊提醒道。
　　“吃的惯。”隋馨验证般大咬一口，咀嚼几下，吞了下去，险些咽到。
　　李荀伊扭开“康帅夫”水瓶，递了上去。
　　“这附近只有这一个早餐摊，蛋堡最干净了，工人早上抢着买，我们这种早九晚十的人难得会遇上剩的。都是吃淋巴肉的肉夹馍上班。这样的一嘴灰，我吃了600多天。有一班公交，到公司门口，但是很挤，不方便从家带东西，我起得很早，这车班次少，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一趟，在家洗漱都要轻轻的，不然会吵醒我爸，然后他会和我吵架，并且骂我妈妈。”
　　七扭八拐的到了一片厂房前，狗声此起彼伏，一个叫起他厂房的也跟着叫。
　　隋馨将两个的垃圾还有饶着几颗沙粒的湿纸巾，丢到门口的垃圾堆。
　　李荀伊走到中间小厂门口，给保安了两盒烟，招手让隋馨跑过来，一起进了一眼忘到头的小作坊。
　　一个木工车间，一个金属车间，另外一边是二层小楼的办公室。楼梯在外面，是铁的，锈蚀严重。
　　“大三，我不仅要还开发商借款，还有贷款利息。小吃街的用来还前者，那时候网上招聘还没普及，我花钱在人才市场报了个名，推荐我来这厂地原来的公司，工资后来还房子的按揭。”
　　他带隋馨逛了下工厂，简单介绍着机械设备工艺。快到焊接区，说道：“不要直视电焊。会伤到眼睛。”
　　厂门里停着小黄车，李荀伊要骑车走，正在下软件，隋馨磨蹭半天，也没下。
　　李荀伊只好找门卫借了三轮电瓶，他骑着，隋馨被赶着坐在后面的翻斗里，发出了小拖拉机的声音。
　　门卫还是老门卫，但公司已经不在这里。
　　翻斗里有其他工具，隋馨把长腿抱住，在角落跟着土路颠沛，像坐小型的跳楼机。
　　李荀伊在前面声音颠的支离破碎喊道：“我…来这公司幸运的签了一…个大客户，公司被客户…投资开了新的工厂，我公关也变多了。给客户买礼物送钱，银行流水很大，信用卡额度一升再升。
　　我直接贷款又买了三个房子。我们住的房子是公有宅基地，集体使用权，那时侯价格降到冰点我卖了两套期房，以房换房。把他买下来。后来政策下来，这套又改成民宅。被我捡到漏。
　　慢慢变好的家庭环境，让我无比的安逸和满足，内心平静下来，开始注意周遭事物，二年有度的联系的连漪盷进入了我的生活，我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的男朋友。”
　　在一个比刚才厂家大二十多倍的工厂下了三轮车。
　　“这个进不去，门卫换人了，外面看看吧，这个就是锦鲤的我给第一家公司赚来订单而得来的厂房。”
　　隋馨左右环顾，周边依然荒芜，厂房的规模和周边的小作坊相差悬殊。窗明几净一看便知是大企业的工厂。
　　三轮车又颠簸回去还了门卫。
　　坐上出租车来到CBD的办公大楼。
　　“后来再老板和我的默契配合下，这栋一半也变成了公司的办公大楼。生意板块增加。日进斗金。”
　　因为周边CBD周边餐馆萧条，两人随便吃了碗面。
　　又打车来到一个护城河边的古建筑办公区。
　　“还没租出去，看来这一年这也不景气，公司老板回台湾后，主营的大客户转给了我。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那年才知道，钱花不完的感觉有多好。”
　　李荀伊昨天回家的路上就提前租好一款跑车，带着隋馨往郊区山上跑。
　　满上遍地的枫叶。开车盘山而上。
　　“之前，我还有辆这个车，你看那排温泉小别墅，当时卖了两套之间屯的房子，加上赚的钱，买了它。
　　钱来得好容易，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天真的认为苦尽甘来。花钱又开始大手笔，人生几件事，升官发财娶老婆。”
　　李荀伊摘了一片红红的枫叶，拿在手里玩了会儿，又给了隋馨。
　　“周围都认为我该结婚了，我和她见了双亲。最终没走到婚姻，而是陷入了阴谋，我那时太飘了，咎由自取，乐极生悲。”
　　一提那女人小孩就黑脸闷着，李荀伊话锋一转，道：“公司的钱要是解冻，我还是能买回来的，等你上大学看你考哪儿，买一套距离居中的别墅，这温泉的一年用不上几次，开车还堵，不实用。”
　　他拍了脑门，道：“噢，可能还不行，现在限购了，我母亲名下有一套，我也有一套了。隋馨你这边有房吗？”
　　隋馨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冒出，摇头。
　　“那到时候如果我们还在一起，落一套在你名下。这样看两男的一起也有好处嘛。”
　　见那头没有回应，李荀伊扭头看到红着脸的隋馨，呆呆的站着盯着温泉别墅。
　　“又害什么羞。小馨你又想什么少儿不宜呢？想在温泉房子里做？”李荀伊不正经地推了他一下。
　　隋馨磕磕巴巴道：“荀哥，你…刚才…才是…在和我求…求婚吗？”
　　“呃…”他没这么想，在一起无所谓，分开自己买的房子总要拿回来吧，如果对方错的话，当然虽然百分之万不可能，但如果是自己原因，房子给他弥补也应该吧。
　　看着期待的眼神，李荀伊扇死脑子里说不的恶魔，道：“现在说求婚早点吧，可以概括为包养？”
　　隋馨没有一点点生气，反而很高兴，拉着对方手亲了亲，道：“我同意。”
　　“这就同意让我金属藏娇，做我的专属小情人了？”李荀伊在心底有些别扭，他不认为隋馨是看中钱的小孩儿，但现在说让他做小三，他开心的答应了，对自己一点占有欲都没有，活像个小年轻为了钱找老大款。
　　“我愿意当你任何的另一半不管是情人还是妻子。不过……”
　　“不过什么？”李荀伊想着要是再说什么不许领人回家里的狗屁话，就把他扔森林公园喂蚊子。
　　“不过不管是情人，还是妻子都只有我一人。你不会看不上别人的。”
　　“对自己这么有自信？”李荀伊明显松口气的高兴
　　“我是对你有信心。”隋馨扬眉道。
　　“隋馨，我怀疑你在用一种很新的方式PUA我。但我找不到证据。”
　　隋馨抿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