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临渊羡余

2、相亲对象

　　经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许诺在枪林弹雨的洗礼中也总算对钟意的查房套路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每次还是会被钟意查房的问题问到答不上来，但作为一个高智商人类，在同一个问题上她绝不会让自己失败两次，再加上平日里洛青平也会偶尔帮她解围，许诺在二院监护室的日子过的也总算稍微的顺畅了一点点。

　　乐美琪和洛青平对于许诺还是非常的不吝夸奖的，用他们两个的话说，那就是：“因为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和进步吖！”

　　不过好景不长，洛青平和乐美琪被主任带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了，许诺就变成了那个被钟意‘1V1’淬炼的对象，许诺每天上班过的水深火热，下班后就如同死里逃生，然后晚上还要加班加点翻看查阅新收病人的相关疾病资料，应对钟意第二天查房的狂风暴雨式的轰炸。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钟意，明明组里还有好几个住院医和轮转的研究生，怎么钟意就偏偏只盯着自己一个人嚯嚯。

　　由于长时间的焦虑紧张，搞得许诺一到了钟意查房的日子就会紧张性腹泻，查房前必须先跑一趟厕所缓解一下植物神经紊乱带来的便意。

　　许诺每次蹲在厕所里的时候都不得不感慨，许诺你这可真是有出息啊！我之前课题做废了的时候见我自己导师都没这么紧张过！现在居然让钟意给这么成这么个德行！

　　这一天天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这个周末许诺不用值班，也不需要回三院送标本，难得能休息一个完美的周末。

　　周五夜里许诺早早的就睡了，并且立誓一定要睡一天一夜，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许诺眼睛被强行唤醒，但灵魂还在神游太虚，她眯着眼睛看来电显示是“黄老狗”，她点了接听后把手机放在脸上，眼睛就又闭上了，迷迷糊糊的嘟囔道：“嗯，你最好有重要的事儿～”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疯狂的吐槽：“大姐，这都几点了，你都睡了一圈儿了你知道吗！昨天不到十点你就不回我微信了，现在都快中午了，别睡了，赶紧下来接我，我在你们宿舍楼底下呢！”

　　“哎呀，黄婷婷，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我都说了我不去了！我难得今天能睡个自然醒！美好的一天都被你的夺命连环call给我毁了！”许诺不耐烦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嘴里骂着电话对面的人，但听到黄婷婷说已经在宿舍楼下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像个丧尸一样套了个外套带了个帽子去楼下接人。

　　黄婷婷是许诺大学本科五年的室友，铁磁，臭味相投的好闺蜜，不过大学本科毕业后许诺选择了继续考研究生，一路硕博读到现在，而黄婷婷毕业后则放弃了做一名临床医生，进了医药公司做药品质量监管员，没两年经家里人介绍结识了现在的富二代老公。

　　黄婷婷一进许诺的宿舍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她床上，絮絮叨叨个不停，目的就是要带她去相亲，可是许诺昨晚一听对方也是个医生，当时就立刻拒绝说坚决不找同行！今天任凭黄婷婷怎么磨破了嘴皮子，她仍然是坚定不移的维持这个原则和态度。

　　黄婷婷劝道：“同行有什么不好的，同行才有共同话题呀，一辈子都不会冷场。”

　　许诺刷完牙洗完脸，开始坐在桌子前面涂抹各种护肤品，平时早晨起床恨不得脸都不洗就往病房里面跑，难得休息的时候自然是要把过去一个星期缺失的护肤步骤一一弥补上。

　　许诺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科研狗，但是生活品质还是维持的比较高，家庭条件也不错，长得也高挑漂亮，平日里除了工作时间很少会素面朝天。

　　许诺经历了漫长的护肤步骤，撇了一眼黄婷婷，脸上擦了一层薄薄的粉底，一边小心翼翼的画着眼线，一边无情的吐槽道：“共同话题是不少，但不是他值班就是我值班，谈的跟异地恋似的，也没空说话聊天啊！陪你吃饭可以，介绍对象不要！谢谢！”

　　黄婷婷顺手拿起许诺放在桌子上的一支口红，看了看色号，给自己补了个妆，说道：“这次这个是我老公的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绝对靠谱！值得一见！”

　　许诺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夸张道：“你老公的高中同学？！那也得四十多了吧？话说你老公我叔叔他老人家身体还康健吗？”

　　黄婷婷把口红放回桌子上，给了她一个大白眼，说道：“注意你的言辞！我老公才三十五好吗，理工男有点脱发而已！再说了，你一个马上奔三的女博士，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你放眼看去，除了我，谁还愿意管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许诺哭笑不得，挖苦道：“那我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求您了，别管我！你有这个时间你不如让我叔叔赶紧能老来得子开心一把！”

　　黄婷婷看许诺终于换好衣服，说道：“没事，咱俩先去吃个饭逛会街，跟我老公约了下午四点你们医院旁边那个咖啡馆见面。”

　　许诺没想到黄婷婷竟然已经替她把相亲对象约好了，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刚拿起包准备陪黄婷婷出门吃饭的脚步停了下来，准备回头骂她两句。

　　黄婷婷没等许诺反应过来，在她后背一推，直接把人推了出去，反手把门一关，抢先说道：“姓许的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敢给我放鸽子，我就给你妈打电话说你决定继续进站读博士后不打算结婚了！然后再跟她一起畅想一下你孤苦无依的晚年无依无靠的单身生活！”

　　许诺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黄老狗，算你狠！”

　　两人随便吃了点饭就在医院附近的商场里闲逛，现在受疫情影响，商场里的人并不多，黄婷婷看着许诺为了装电脑特地挎了一个大号的包包，忍不住吐槽道：“逛个街还得带电脑，你也不嫌累，不知道你是不是这些年读研读傻了。”

　　许诺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愿意背着这块儿板砖走来走去吗？哎，明天打算找师弟对接一下这两个月的数据，所以今天晚上直接回三院那边，还有就是之前科里一个病人去世了，因为是疑难病例，下周一要复盘做病例讨论，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主管大夫，所以钟老怪让我做死亡病例讨论的PPT，这两件事都要用电脑，我干脆就直接带上了。”

　　黄婷婷听完许诺的悲惨遭遇忍不住撇嘴，同仇敌忾道：“这个姓钟的真的是绝了，变态吧，你又不是他们科室的研究生，平时骂起人来那么不留情面，现在居然还开始给你派这些杂活儿了？！他难道不知道你只是去做课题收标本的吗？”

　　许诺一提这事儿也是耷拉着个脑袋有些沮丧，无奈道：“我老板把我送过去的时候跟人家说的就是‘过去学习学习’，没办法，现在临床忙的都没时间收标本做数据了，我估计我这博士毕业遥遥无期了……”

　　黄婷婷对此嗤之以鼻：“学习学习，那不就是随便客气一下吗，他还当真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心理扭曲，死变态！我祝愿他身体发福直接把秤压塌，老婆越长越像如花！”

　　许诺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右手握拳朝着自己胸前捶了捶，眼神坚定道：“姐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希望你这些梦想都能成真！”

　　黄婷婷得意道：“这下高兴了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咱先去咖啡馆坐会儿吧，我穿着高跟鞋累死了！妈的，你怎么这么高，不穿高跟鞋跟你站在一起我简直像个侏儒！”

　　两人提前到了约好的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许诺看时间还早，便掏出电脑打算把之前课题的数据再跑一遍，这样明天就可以直接跟师弟师妹对接结果了，还能节约点时间做死亡讨论的PPT。

　　黄婷婷一个人无聊，只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刷手机，看着忙碌的许诺吐槽道：“科研狗真他妈卑微啊……”

　　许诺刚把数据结果保存好就听见黄婷婷朝咖啡店门口位置招手，热情的喊道：“老公，在这边！这边这边！”

　　许诺抬头看了一眼黄婷婷，知道她老公带着自己的相亲对象来了，电脑上右上角的时间刚刚好是四点，还真是准时，一分钟都不提前，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

　　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不给黄老狗这个面子，相个亲而已，又不是上刑场，就坐着喝喝咖啡、随便聊聊天也就差不多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诺想着自己的咖啡也已经付过钱了，也不存在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请客这种事，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于是许诺扣上电脑屏幕，放平心态，摆出一个职业假笑站起身来，回头一看，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这感觉简直令人窒息——许诺看清楚黄婷婷老公身旁的人之后立刻交了个闪现，赶紧扭了回来一屁股坐下，举起身后的包包来扣住了自己的头，用来挡住自己的脸。

　　黄婷婷看不懂她的迷幻操作，疑惑道：“你干嘛？”

　　许诺慌慌张张，有点儿口吃道：“我、我不行，我、我我我得去趟厕所！”说完就保持着拿包挡着头的姿势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

　　黄婷婷喊了她两声，许诺却是像逃跑一样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

　　黄婷婷觉得许诺突然变得奇奇怪怪得，不过当她看清楚自己老公身旁的男人之后就大彻大悟了，黄婷婷忍不住偷笑起来，心道：“呵呵，我就知道，这只小狐狸精一定是看到相亲对象这么帅，所以跑去卫生间补妆去了！我可真是太机智了！谁还能有我了解你？！”

　　不得不说，许诺刚刚转身却看到钟意的脸，许诺那一刻肠道一阵绞痛，好像马上要被查房了一样犯了肠易激综合征，感觉钟意再向前两步，就会黑下脸来开口问她：“许诺，这个病人的呼吸机参数是什么？目前的氧和指数是多少？”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怂包，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踉踉跄跄的跑到女厕所，现在是休息时间啊，我为什么要害怕到躲着他啊？呵呵，真是奇怪！我今天休息呀！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真是搞笑！

　　许诺还在嘲笑自己脑壳里的一地鸡毛，黄婷婷这时已经开始打电话催她了，看来黄婷婷并不知道她老公带来的是一号什么样的人物，不知者无罪，事情到了这一步，总不能让婷婷夫妻没面子，许诺决定还是硬着头皮去喝完这杯咖啡。

　　许诺刚刚因为肚子疼慌忙跑进厕所，现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头顶上散下来几跟碎发，看上去有些狼狈，许诺抓了抓头发，掏出散粉和口红简单补了个妆，对着卫生间的镜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练习了一下礼貌的微笑，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喝杯咖啡而已！呵呵，而已......

　　对嘛，放平心态，钟意又不是钟馗。

　　许诺故作镇定的回到座位上，和钟意尴尬的点头示意了一下，钟意看到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惊讶，估计是刚刚黄婷婷喊她名字的时候已经被他听见了。

　　黄婷婷老公的头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秃的更明显了，他兴致勃勃的做着红娘的角色，给他们两个相互介绍道：“许诺，这是我高中同学，钟意，钟情钟意的钟意，钟意，这是我老婆的闺蜜，许诺，就是那个许诺一生的许诺！”

　　钟意没表露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许诺尴尬的扯出一个笑容，正准备跟钟意礼貌的打个招呼，然后跟大家解释一下这个乌龙事件。

　　可是还没等许诺张开嘴说话，一旁的黄婷婷却首先来了兴致，率先激动道：“诺诺，你说巧不巧，刚刚和钟意聊天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二院的医生，你现在不是正好在二院学习吗，真是缘分啊！”

　　黄婷婷只是知道许诺平时吐槽的上级大夫姓钟，但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是钟意，平时也是和许诺一起“钟老怪”“钟老怪”的叫，潜意识里对钟老怪的既定形象就是一个油腻又装逼的中年丑男人，此刻她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钟意，脑子里完全没有搭上过这根弦，理所当然的认为此钟非彼钟。

　　许诺来不及拦下她，黄婷婷就自然熟的和钟意打开了话匣子，“钟意，刚刚还没聊完呢，你是二院哪个科的啊？我家诺诺现在就在你们二院的ICU轮转学习呢，哦，对了，ICU也有个医生也姓钟你认识吗？就是特别变态，长得像个死肥宅大叔一样，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年资，总喜欢查房骂人的那个！”

　　许诺心里一慌，冷汗都从后背冒出来了，她掐了掐黄婷婷的胳膊，呲着牙小声嘟囔道：“你赶紧给我闭嘴！别说了！”

　　可是越说越兴奋的黄婷婷丝毫没有get到许诺的尴尬和无语，不以为意道：“哎呀，你放心好了，那种变态性格的人肯定在整个医院里的人缘都很差的，”说着便求证似的看向坐在对面的钟意，问道，“我说的对吧，钟意？！”

　　钟意听完黄婷婷的话，放下手里的咖啡，温声道：“嗯，听说过一些。”

　　黄婷婷得到钟意的回复，像是找到同盟军一样，按捺不住激动道：“你看，我就知道，这种人渣肯定是全院驰名，名声又臭又差！你是不知道，那个钟老怪每天都变着花样欺负我们家诺诺，哼，这种自以为是的装逼男就是喜欢在自己擅长的一亩三分地儿里张牙舞爪的，成天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臭德行，用欺负弱小的方式来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与众不同，呵呵，真是让人下头！你看看我们家诺诺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为了查房少被他骂两句每天提前一小时上班去查房看病人，晚上下了班还要在宿舍看书学到半夜，还有二院三院将近三十公里的距离两头跑，这才来二院两个多月，整个人直接暴瘦了十斤，你看看她，一米七的身高，本来就没几两肉，现在就剩骨头架子了！”

　　许诺感觉自己都被黄老狗这一通精准踩雷彻底掏空了，她眉角开始不自主的抽动起来，欲哭无泪，咬牙切齿道：“黄老狗，你还真是我的好闺蜜，我他么何德何能啊这辈子居然能认识你！我可真的是栓Q了！”

　　狗还得是你狗啊！

　　钟意全程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认认真真的听完黄婷婷对自己字字泣血的控诉，他抬起眼皮看了一旁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许诺，眉毛不易察觉的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看不出什么情绪，说道：“是吗？那是有点儿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