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燃》花开欲燃

2、第一章

　　璎珞摇缀，珠帘罗幕，她华妆綷縩，端坐在软轿之中，耳边不断听到有人恭顺地跪下，双手合十，“漪圣女。”
　　她隐在层层薄纱之后，微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那些让你便仿佛得到天大的恩赐似的，满心欢喜地目送她离去——“圣女”的光辉荣耀一直笼罩在她头上，人们甚至像觐见神冥般对她顶礼膜拜。
　　她是至高无上的，是圣洁与庇佑的象征——因她的存在，这个叫流云的小城才得以生存繁衍。

　　流云城翠绿了一个盛夏的枫叶开始转红，依稀有飘零的黄叶宣告凉秋的到来。
　　夏之逝，冬之临，凉秋的分时，火照忘川之路。
　　这是流云城古老的诅咒。谁也无法真正地猜透此语的意思，千年前，那个叫做蓂的巫女在大火吞身亡最后一刹那狂笑着留下了这个诅咒，瞬间，大火蔓延整个城镇，火光浮动，染红苍穹，几乎无人生还，火照忘川之路！
　　为保命，迷信的流云人不得不推崇出一代又一代的圣女以求平安。
　　流云城，一千年一个四季轮回，五百年春夏，五百年秋冬。
　　闷热了二百五十年的盛夏已逝，秋之以分将临，千年前的诅咒落到年轻的圣女漪身上，人们开始惶恐不安，只得把希翼寄托于她的身上。

　　天已转凉，可漪的额头上依然不断冒出汗珠。凶！凶！为何还是凶？！看着掉在地上的签，漪几乎绝望，无论她如何祈祷，依然是下下签！那个诅咒莫非真的存在？不可以！流云城已安然度过将近一千年，怎么就可以让它毁在自己手里？
　　哈哈，莫非你相信这种愚昧无知的占卜方式？有戏谑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微的“沙沙”声。
　　她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她抬起头来，立刻便看到那抹如血的鲜红，只是……
　　喂，你怎么可以坐在神像上？你快下来！她瞪着那红衣男子，脸颊因气愤而变成了微微的潮红，你怎么可以亵渎神灵？神会惩罚你的！
　　哦，傻瓜，这世上根本没有神灵。他诡异地笑，却从神像上跳下来了，轻盈的红衣，竟宛若一只血红的折翼之蝶。
　　她摇头，不，这世上有神灵，只是你没感觉到。
　　他在哪里？
　　心里。她指指自己的胸口。
　　呵，这应该是世上所有虚无物体的住所。他讪笑，声音“沙沙”作响。
　　她一愣，忽然竟对自己多年来的事业产生了怀疑。是这样子吗？为了给心灵找个寄托处，人们便捏造了“神灵”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
　　她决定转移话题。
　　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他指指神苑低矮的女墙，门外的士兵真差劲，根本没发现我。
　　你叫什么？
　　渡。
　　为什么？她问，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真是愚蠢。
　　他却回答的异常流畅，因为我的事业是接引他人，摆渡他人。
　　你是船夫？
　　他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吧。
　　船夫是长这样子的吗？说真的我从未见过船夫。不，不对，我又很多很多东西从未见过。我每天只来往于寝宫与神苑之间，我除了婢女外不可以和任何人交往，特别是男子……我的生活很孤独，所有人都以为我高高在上，没有道理不快乐，可是，可是……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不明白她为何说这么多，只是出于一种倾诉的愿望。
　　何况，这是第一个与她说话的男子。
　　那你干嘛不逃走？他问，声音里的“沙沙”声依稀可闻，你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完全可以逃走，毫无后顾之忧。
　　不可以。只有圣女在，流云城才得以生生不息，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为了自己而牺牲整个城几千条性命？她忽然惨淡地笑了，就算牺牲一生的韶华与自由又怎样呢？这是我的命。上天赋予我这样的命运，我就必须要做好。
　　命？戏谑的笑，无风，诡异的红衣却烈烈而扬，“沙沙”的声音里有无尽的嘲讽，若真有“命”这种东西，那遭受诅咒的便是流云城的命，哪怕是一百个一千个圣女也无用。
　　渡诡异地笑，红衣鲜艳得灿灿发光。
　　打扰你很久吧，我也该走了。红衣一跃，便从女墙上翻出去了。
　　她呆滞着，忽然感到异常茫然。我至高无上的神，请告诉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