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会与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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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直视你的双眼。
他从不逃避欲望，所以他可以轻易承认自己的目光不止一次被你吸引。
那是一种十分新奇而且玄妙的体验，欣赏？喜欢？还是被挑起的征服欲？
或许比那些肤浅的情绪还要复杂、深沉得多。
但具体是什么？他现在还不清楚。
世间万物并不黑白分明，五条悟可从不认同‘人人平等’那套论调。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生来便是要站在山顶的强者，他的目标是更高的山峰，而非脚下的蝼蚁。
没有人和事能让他停下脚步。
正如他所认为的，拥有完全不同于咒力体系的强大力量的你合该脱离庸俗无为的人群，与本就是‘少数人’的他们为伍。
那是【正确】的道路。
所以当他和杰的招揽一再被拒绝，他心底的困惑和烦闷也随之日益增长。
而当你问出‘五条悟，如果是你，你会退让吗？’时，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啊，愿意问他这个问题的你是已经把他当成同伴了吗’。
他为此感到一丝诡异的满足，这份由满足中诞生的自得驱使他当即开口：“我……”
可你打断了他：“会？还是不会？”
你只给出了两个选择，没有‘or’，只有yes和no。
你要他做出选择。
五条悟短暂思考了几秒，他知道想要说服你他应该回答‘yes’，可那违背了他的本心。
最终他还是给出了答案：“不会。”
他直直看着你的眼睛，和他如同晴空一样的蓝色眼眸不同，你的眼睛很黑，瞳孔大小适中，嵌在眼白里像一颗黑色的珍珠，看过来时总会让他产生一种被你全神贯注注视着的错觉。
“我不会。”他遵从自己的心给出答案。
你笑了，对他的诚实给予奖赏一般：“我也不会。”
“你不相信高专？还是不相信我？”五条悟皱眉。
“我不信任何人。”你摇摇头，“我也不认为选择阵营能使我规避风险和麻烦——”
“确切来说，那只会带来更多、也更深远的麻烦。”
“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被谁惦记着而感到恐惧？”
干掉的血迹让柔软的家居服变得又硬又臭，你一边发出真切的疑问，一边裹紧身上的外套，但触感和气味还是无处不在。
一旦你真的妥协踏上星星口中‘拯救世界’的道路，这份叫你不适的触感和气味必然会伴随你之后很长一段人生。
拯救与变革相伴而生，而变革的道路必将遍布鲜血。
你不太想得起来这本漫画最后的结局——也可能是作者还没画到那里。
但你是知道的，一次事变，死伤无数。
遥远的未来里，这辆车里活着的人能有几个？
“五条悟，我有说过吗？站在高处的人是看不到山下的风景的。”
你压了压领口，试图阻止血腥味飘出来，发现无果后才可惜地抬眼看向愣住的五条悟：“有的人将攀登视作标杆，有的人只想看山下的风景。”
你的口吻总是十分平静，但那份平静中又蕴含着无法被外因动摇的笃定。
你以近乎强硬的态度表达自己的立场。
‘我不会改变任何人，你们也不要试图左右我。’——在场任何人都能听出你话里的深意。
但这场关于山顶与山脚的辩论不会因此而结束。
“可秋葵同学你并没有看过山顶上的风景吧？为什么不试试呢？”
你的视线追寻声音的来处，对上后视镜里映照出的，夏油杰黑色的眼睛。
他直勾勾注视你，弯了弯嘴角，喟叹似的说道：“从未经历过而完全否定它，真是傲慢啊，秋葵同学。”
你愣了一下。
因为你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有所指——
傲慢。
他说你看待事物偏颇的角度，又何尝不是在说你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呢？
“或许吧，没有人能绝对公正地做出判断。”你接受了他的指责，但并不为此做出解释：
“人本就是由欲望和情绪共同组成的矛盾生物，傲慢与偏见更是天然印刻在基因里的劣根，人类只能做到修正，而无法彻底消除。”
你语气很轻，既不以更站得住脚的例子攻讦他，也绝不掉入自证的陷阱，你只是如同陈述事实一般轻飘飘地表达自己。
但在在场的人眼中，垂眸浅笑着说出这样的话的你，仿佛成为了一樽彻底剥离人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超脱于这个世界的神性、冰冷而无情的瓷偶。
好似你并不真的在意是否被理解、是否被质疑、又是否被认可。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甚至比五条悟还要‘自我’，比夏油杰更‘固执’。
事态似乎又步入了僵局。
“不是退让，葵。”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家入硝子忽然开口，棕色的瞳孔在暖色调的车灯下折射出细碎莹润的光。
她歪头轻轻地笑，语气俏皮而轻松：“是选择，任何人都拥有做出任何选择的权利，选择不分对错。”
你顿了顿，“是，这只是一个选择。”
你考虑和叩问的并不仅仅只是‘是否加入高专阵营’这一件事，但其他的也没必要让任何人知道。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选择了阵营并不单单只是做出选择，而是向星星以及站在它身后的幕后黑手做出妥协与退让。
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究其根本，你很清楚矛盾点并不在于你选择了哪个阵营，而在于——
你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你也不会允许自己被救世主的高人一等彻底同化。
你在抵抗。
尽管反抗的力度约等于无。
嘴角扯出分不清是自嘲还是无奈的弧度，你错开这个话题，承诺道：“总之，在做出选择之前，我会认真考虑的。”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敌人。”家入硝子温和地笑着，“和葵相处很轻松，可以的话，我能和你约会吗？”
她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可以叫上木之本，我们三个一起。”
你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这里，但出于对对方善意的回馈，你没有直接拒绝：“……有时间的话。”
家入硝子听出了你的十动然拒以及话语里的动摇，她眨眨眼睛：“那么我会等你有时间的，葵。”
“……嗯。”你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五条悟还在思考。
他皱着眉，直觉刚才你的话里还有别的意味，他想深究时才发现他对你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
这让他感到一丝失控的无力感。
实在是非常稀奇的感受。
你总能带给他许多新奇的体验。
交叠的手交握，攥紧，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一丝丝不对劲就听到了家入硝子的直球出击。
他睁大眼睛，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笑得乖巧的家入硝子，然后转向你，不满地嚷嚷起来：“约会？什么约会？约什么会？”
你别开视线，‘唔’了一声，没搭腔。
“啊，你没做到的事硝子先做到了哦，悟。”夏油杰垂下眼帘，睫毛投落的阴影遮住眼底的若有所思，语气松快地在旁边拱火。
“闭嘴吧你，说得好像你做到了一样？杰？”五条悟回敬他，又看过来，皱眉思考了几秒：“你喜欢同性？”
他早就察觉你对待同性的态度比对待身为异性的他们要宽容得多。
你：“？”
家入硝子微微睁大眼睛：“真的吗？”
就连庵歌姬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你只好对此做出澄清：“我喜欢有礼貌的人。”
五条悟&夏油杰：“……”有被内涵到。
庵歌姬不客气地嘲笑他们：“哈哈，你们两个没礼貌的家伙！”
家入硝子认同点头：“我也喜欢有礼貌的人。”
五条悟不满：“我哪里没礼貌？”
夏油杰也表示不认可：“这完全就是偏见。”
你：“我还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
五条悟：“……”
夏油杰：“^-^”
“葵和木之本说的一样呢。”一直偏头微微笑着的家入硝子忽然感叹道：“有趣、聪明、神秘又心软。”
你下意识看看过去：“什么……？”
“高专的课程并不简单，尤其是对于常态下看不到咒灵的木之本来说。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可很多时候结果往往不那么理想。”
家入硝子一只手支在车门旁，托着脸颊回忆道：“无论是理论、实践还是执行任务，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我们都能看出她的沮丧和挫败。”
“她像一只努力想要学会飞行的雏鸟，拼命挤压自己的时间和天赋……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拼命地想要变强，但她的努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家入硝子发现你在专注地听她提起木之本樱在高专的表现，她笑了一下，莫名有点儿享受这种被你认真注视着的感受，指尖不自觉绕起垂在耳边的头发丝，继续说道：
“夜蛾老师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状况会出问题，拜托我劝她稍微放松一些，但我觉得她不会的，她是个非常坚定的人，努力到就像在追逐着什么人一样——”
“我偶然听到过一次，她说‘如果是葵的话，她一定能做到’。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于是我问了她。”家入硝子刻意停顿了一下，笑着问你：“你猜她说了什么？”
你移开目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什么？”
家入硝子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没有意识到——
又或者不在意，当你专注且认真听她说话时，身上那抹虚无缥缈的游离感忽然就消失了，镜子上的雾气被拭去，映照出一个鲜活真实的秋葵。
没有人会不被露出这副极具反差性模样的你所吸引。
哪怕是因为接触不多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庵歌姬都在看着你。
无论是歌姬、悟、还是一贯外热内冷的杰，家入硝子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作为当局者的家入硝子反而能够置身事外地看清局面。
你并不知道她脑子里七拐十八弯的念头，只是一味地用眼神催促她赶紧满足你难得的好奇心。
你是真的很好奇木之本樱说了什么——你从不对人性抱有期待，但无论是先入为主的印象，还是在这之后的相处，木之本樱都从没让你失望。
或许你正是被她的赤诚和纯粹影响，才会有了那一次冲动上头的‘奇迹’。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之后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你的生活不再平静，还得直面五条悟的探究和夏油杰的怀疑，但讨厌麻烦和抗拒交际的你竟然从来没有真正感到后悔。
你不想刨根究底，但不代表你对自己心里发生倾斜的天平一无所知。
“她说了什么？”家入硝子只是看着你一言不发，迟迟不开口，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难得看到葵着急的样子呢。”家入硝子眉眼弯弯，但她也没有继续吊你胃口，“木之本说的是：‘只要想到这件事对葵来说易如反掌，我就觉得再大的困难也不算什么了’。”
“听起来，木之本想要追逐的人就是你哦，葵。”
你没有说话。
不是因为被她直白的话语刺激得害羞或是尴尬，而是……无名的情绪在你如同死水般沉寂的心底掀起波澜，你很难不为此感到触动。
在你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里，‘天才’的头衔让你经历过高峰与低谷。
在许多年后的今天回头去看，那就像是一场虚假繁荣的镜花水月，困囿其中的你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直到撞得头破血流。
年少无知的你并不能很好分辨吹捧和利用，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沉溺在鲜花和掌声里，你之所以没有被跌下神坛的重创彻底打倒，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秋叶女士。
你小的时候她一直在拉扯你，你迷路时是她在指引你，你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时也是她一直试图骂醒你，而当你剥离一切光环认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仍然是她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地托举你。
或许她的人生并不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那样光鲜亮丽，但你其实一直都在追逐她。
儿时追逐她的脚步努力学习，年少轻狂时追逐她的成功妄图一步登天后成为她的依靠让她不再为失败的婚约黯然神伤。
最后追逐她的曾经，你发现她总能在挫败后爬起来重整旗鼓，你开始明白她并不需要所谓的依靠，于是你希望自己能成为托举她的底气。
就像她曾无数次做的那样。
而现在，你和秋叶女士——你和姐姐，你们的人生似乎在这个荒诞的世界复现了。
你无意留下什么的随手相助使你也成为了另一个生命与灵魂追逐的对象。
这是一种微妙的、无限接近于传承的循环。
你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魔法少女什么的，也太单纯好骗了吧。”
“哈哈。”听见你的话，家入硝子笑了起来，她边笑边摇头，不客气地扯开同窗的遮羞布：“不是哦，之前杰和悟轮番上阵，试图从木之本嘴巴里套话的计划可都是大失败。”
“应该说木之本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非常细心的魔法少女才对。”她摸着下巴总结道。
“喂！硝子你这家伙为什么总要扯别人下水啊！”五条悟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
“‘套话’这种说法也太功利了，我和木之本同学只是在进行同期之间的友好交流而已。”夏油杰微笑反驳。
家入硝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
“你该不会信了吧？”五条悟回头问你，他的墨镜架在额头上充当装饰，蓝色的眼睛企图从你脸上看出花来。
“夏油杰想套话我相信，至于你……”既然他诚心诚意地发问，那你也佯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该不会逼问她了吧？”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很可能啊。”你努力回忆动漫开篇已经成为最强的教师五条悟干的事情，确信道。
五条悟：“……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你真的想知道？”你反问。
五条悟：“我要知道。”
你开始掰着手指数：“傲慢、轻浮、自我、坏脾气、说话难听、不顾别人意愿我行我素——”顿了一下，你诚心发问：“还要继续吗？”
五条悟的脸色在你的嘴巴一个接着一个蹦出全是负面的形容词后越来越黑，他一把推下墨镜遮住眼睛，不满又不爽地嘲讽道：“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嘛，秋葵同学。”
“是吗。”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不了解五条悟？
拥有上帝视角的你甚至知道他未来必死的结局，而当事人却说你不了解他——
这让你产生一种微妙的荒谬感。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会与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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