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獾院小级长

12、重启

　　大刀阔斧改剧本的一周已经悄然过去，紧张的拍摄再次提上日程——有多紧张呢？用李珂跃的话来说，没日没夜。
　　他们就在这样催命般的进度中，迎来了一场高难度戏份——夜戏，外景，解救。
　　这场戏对每个演员都是考验，如果拍摄不顺利，段云旗将被倒吊在树上长达几小时，顾尚有很重的心理压力，因为戏点在他身上，他默默躲在一边酝酿感情。
　　总道具师拿着对讲安排篝火的放置位置，以增加现场的氛围感。执行导演举着喇叭对所有群演喊：“一会儿开机全体往坡上冲啊，记住自己身上的爆破点！情绪要在，别笑场！”
　　助理走到李珂跃身边，俯首对她说了句什么，李珂跃点点头，走到正闭目养神的段云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段，医疗车随时待命了啊，一旦有不良反应马上喊停，别撑。”
　　段云旗点点头，没说话。李珂跃知道他也在酝酿感情，嘱咐到位便走开了。

　　直到剧组全体各就各位，场记打板，本场戏的全景拍摄开始。
　　顾尚穿着吉利服从树林里冲出来，飞跑几步上前，开始解救倒挂着的段云旗，段云旗被顾尚撞得晃了几下，强行忍住不出戏，闭着眼继续表演晕过去了的士兵。
　　“我来了班长，班长，你撑住！”顾尚声音颤抖着，抽出匕首准备往绑住段云旗脚腕的麻绳上砍。
　　“卡！”李珂跃喊道，顾尚和段云旗一齐看向她这边。她站在远处，毫不留情地从喇叭里对顾尚喊，“顾！太假了啊，要哭就真哭，哭不出来就别哭。再来一条，回到原位准备。”
　　之后连卡几条，段云旗终于受不了了：“不行了，先放我下来，我脑袋要充血了！顾尚，你故意的吧！”
　　顾尚喘着粗气不说话，他倒是没被绑着，但一直上蹿下跳的没停下。
　　李珂跃走到他们身边，把二人围拢，问：“顾，你想哭还是不想哭？你可以按照你想法来。”
　　顾尚：“我觉得我到这个地方应该哭，但我一看段云旗我就哭不出来。”
　　段云旗一听，急了：“你什么意思？我白搁那吊了快一个小时，换来你一句这个？”
　　李珂跃低头想了想，柔声说：“顾，这场竞赛到最后，还剩一个名额，你这时候来救段云旗，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放弃我的战友，我的老班长，想带他一起走。”顾尚按照剧本上说。
　　李珂跃又问段云旗：“那你要是醒着，你知道他有这个行为，你咋想呢？”
　　段云旗：“我肯定是让别管我，赶紧去抢最后一个名额，而且还有蓝军在屁股后追呢，还想什么救人。”
　　李珂跃点点头，问顾尚：“你把他一起带走，不怕他拿了那个名额吗？”
　　顾尚边体会边说：“到这一步我应该已经把名额忘了，他都有生命危险了，我只想让他活着，竞赛也不能把命竞丢了啊。”
　　李珂跃：“那你不抢时间了吗？”
　　“……不抢了。“顾尚摇摇头，一直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柔和下来，在夜色中莫名反着光泽，李珂跃确信他已经入戏了。顾尚主动的说，“我一想同班战友都被击中淘汰了，班长只是被绑住，不是被击中，他也没有拉烟雾弹，没有退出竞赛，所以我不能放弃班长。”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剧本这么设计了吗？你如果不认同先战友后名额的话，这一块你很难演好，“李珂跃总结道，声音刻意动情起来，“你既然在这个时候觉得人命第一，顾尚，就别抢，别急，把他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你要解救他就好好解救，真情实感的把他当成晕倒的人，从一开始松绑到接到他，都得稳扎稳打的，别飘，你知道你刚才问题出在哪吗？你老是想着还要去干别的事，好像是我拿枪指着你逼你去救他一样，你的眼神里不担心你的班长，知道吗？所以这一块，谁看了也不感动。”
　　“我明白了，”顾尚也不多说别的，只看着化了妆后血淋淋的段云旗说了句，“班长，我带你走。”仿佛是透过段云旗看到了他饰演的那个对自己最好的班长。
　　段云旗是个性情中人，他猛地抽了抽鼻子，哭的比顾尚还快，他安慰道：“顾尚，没事，大不了我再挂一会儿呗，李导把救护车都给我安排好了，我怕啥？”
　　顾尚没想到段云旗会这么说，把自己的手搭上了段云旗的肩，用力晃了晃：“对不住，老段，你辛苦了。”
　　段云旗立刻也搂肩回应他：“小事儿，咱们一起调整，争取一条过！”

　　李珂跃对演员现在的情绪状态很满意，立刻给他们打着气说：“保持这种情绪！保持！”
　　李珂跃这夜色中一边后退着走，一边伸手招呼着道具和置景赶紧上前，准备再次把段云旗倒吊起来，她眼睛盯着打光的调整，完全没注意脚下一块粗砺的碎砖，一脚踏上去，整个人向后仰去。
　　“小心！”张欣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肘，堪堪把她扶住，李珂跃感觉自己的脚有点崴。
　　李珂跃瘸着腿跳了一下，问：“哎？这场戏不是没有你吗？你怎么来了？”
　　“听说是重头戏，所以来看看。”张欣这样说，低着头还在关心李珂跃的脚腕。
　　“好，你扶我到帐篷那，要准备开机了。”李珂跃也没多问，被张欣掺回了监视器后面。
　　经过李珂跃这次讲戏，段顾二人调整了情绪，全景的拍摄果然顺利起来，很快便过了，李珂跃又保了两条后，继续补他们的单人近景和特写镜头，一刻没有停歇。
　　“李导，你坐下说吧。”张欣看着李珂跃总是不停站起坐下，站起坐下，不禁心疼的说。
　　“好，没事。”李珂跃心思不在，答应着，但并没有坐下。
　　终于，多机位拍摄结束，李珂跃让大家稍事休息。
　　她安静的坐在帐篷里，看着顾尚和段云旗下了戏，坐在一棵倒掉后横亘在地面的树干上聊天，忍不住笑了笑，戏快拍完了，他俩终于不闹别扭了。张欣瞧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
　　这时任喻给顾尚递上一瓶水，好像还夸了他的演技，顾尚明显十分开心，俩人开着玩笑嬉笑起来，李珂跃发现只要任喻一出现，顾尚的眼睛就粘在她身上拿不下来，方才还一脸轻松的她，嘴角的笑不自觉的隐去了。
　　李珂跃像是要找茬一样回头看张欣：“一会儿还有一场呢，你还看啊，不累吗？”
　　张欣：“不能看吗？”
　　李珂跃咳了一声：“能。”
　　张欣微微起身，倾过身体，轻声说：“你刚才崴得不轻，回去抹点红花油。”
　　“我没准备红花油。”李珂跃回头看向他，二人距离微妙的相近，他们目光交汇却又匆匆错开，像是怕什么流露出来。
　　张欣重新坐回去，把红花油递给李珂跃：“我刚才去医疗车上要的。”
　　李珂跃低头摩挲着那瓶药，陷入了沉默。

　　凌晨收工后，李珂跃拉着任喻开二人会议。
　　“我有点想不通了。”李珂跃说。
　　“说明白点。"任喻困得不行，懒得思考。
　　“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点儿过了？过界了。”李珂跃这样说，还是不点透。
　　任喻反应过来：“你说顾尚？我们也只是聊聊天，没别的。”
　　李珂跃表示不相信：“可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别的？他现在看你的眼神，怎么也不像看普通朋友的眼神。我都不那么看你，我都嫌肉麻。”
　　任喻：“……我对他根本没那方面顾忌。”
　　李珂跃：“就怕你对他没顾忌，他才以为有希望。”
　　“那你对张欣有顾忌吗？”任喻对反击李珂跃很有一套，一戳一个准，“你不睡觉扯半天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李珂跃答非所问：“我们很快就要撤组了。”
　　任喻：“你这算回避问题吗？”
　　“不会有这个问题。”李珂跃郑重地答，看向任喻的眼睛，像是要确认什么，“我是在等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不了解我吗，何况这是我们的底线。”任喻的语气越发不好了，但她也说不清原因，“在圈里，这么天真的事，除了你别人还真办不出来。”
　　李珂跃也有些不快：“你怎么说不重要，我只要你把事办好。”
　　“嗯。还有别的事吗？可以散会了吗导演？”
　　“找个时间，安排一个幕后采访吧。”
　　“幕后采访不是要接近尾声才做吗？”
　　“你说对了，我们已经接近尾声了。”李珂跃指了指墙上贴的进度表，任喻才猛然发现，每一个红叉，都勾去了一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