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物以类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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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家名为“倒计时”的酒吧内。
台上，金发女郎手扶话筒，哼唱着温柔的歌调，台下，络绎不绝的客人在卡位里饮酒畅谈，身穿黑白制服的侍者们手举托盘，穿梭其间。
借着靠近天空竞技场带来的人流量，这里的生意一直不错，光场地就扩建了多次，顶层别具一格的玻璃观景台更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网红打卡地，吸引诸多年轻人在晴朗的夜晚前来小酌，在醉意朦胧中浪漫地望月赏星。
即便今晚细雨绵绵，窗内温暖微醺的气氛也丝毫未被浇灭，反而让更多年轻男女借躲雨的机会，在此地浪漫邂逅。
和身边开朗健谈的朋友不同，尤伽并不适应这里。
在古板家风中长大的她，一言一行都被严格管教，不许烫发染发、裙子的长度必须超过膝盖等等，以致她对父母口中“放荡的女人才会去酒吧买醉吸引男人”的话语记忆犹新。
不过当她真的被朋友拉着进来后，除了违背父母教导而产生的害怕，心中更多的是常年压抑后难得叛逆带来的满足，内心被这样两种矛盾的情绪拉扯，她有些坐立难安。
朋友正在和刚搭讪认识的男人聊天，或许是因为从这里的落地窗一眼就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天空竞技场——竞技场大楼外侧装有灯光，即便隔着雨幕，高塔的轮廓也清晰可见，他们的聊天内容也涉及到了那里。
男人自称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之前用课余时间去天空竞技场参加过几次比赛，运气很好地打上了150层，拿到奖金后，他又去投资了基金和股市，赚了些小钱，现在正和几个伙伴用这桶金创业。
尤伽直觉男人在撒谎，虽然他外表算得上俊秀，体格也不瘦弱，但还是不像能上擂台打架的人，更何况他身上的西服材料看上去并不高级，同她在父亲身上常见到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当然，也许是酒吧的灯光不够明亮，看错了也不一定，尤伽并不想因为特意提醒朋友这件小事让聊天气氛变得尴尬，她选择了沉默以及转移注意发呆。
下一刻，她的视线就被坐在窗边桌台旁的红发男人吸引了。
人们在染发时很少选择这样鲜艳的颜色，往往会选择红棕或者是酒红，鲜亮的色彩固然受人瞩目，却也很考验本人的颜值，驾驭不住反而弄巧成拙，但那个男人却完全掌控住了。
他的皮肤很白，像剧团演员的假面，鲜红的发色将这种白衬得更加异常，他的外表则有种近乎妖异的美丽，黑西服内是深红的衬衫，领口没有规矩地系着领带，而是解开了最上方的一颗纽扣。
尤伽仍在为男人的美丽怔忡，不想对方似是捕捉到了她的注视，猛地转动眼珠，对上她的视线，环境昏暗，她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一般，下意识双手紧攥、肢体僵硬。
就在她以为对方是为她长时间的打量而觉得冒犯时，男人却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转而朝门口方向抬手示意，笑容满面地喊了一声“小伊，这里哦~”
注意力都集中在男人身上的尤伽下意识跟着转头，视野中出现一个高挑的长发身影，起初她还以为是个女人，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个和红发男人一样俊美的年轻男人，只不过长发男人的衣品，实在出人意料。
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是绿色的，上身的马甲比较短，露出腰部一截紫色内衬，虽然身形高挑，瑕不掩瑜，但穿成这样，总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尤伽，你在看什么呢？和你说话都没反应。”
朋友的询问声打断了尤伽的思考，她慌忙移开目光回应。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
话虽如此，眼尖的朋友立刻发现了她表现的异样，顺着她刚才发呆的方向看去，几秒钟后，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是不是在看那边那个红发帅哥！”朋友语气激动地挨着她大声说道。
尤伽注意到刚才和朋友聊天的男学生已不在座位上，估计也正因此，朋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和她探讨其他的异性。
尤伽生怕朋友太激动，让原本就注意到她红发男人再度留意自己，赶紧嘘声制止，“没有，你别太大声打扰别人了……”
没想到，喝酒上头的朋友并没有把她的劝诫听进去，反而拿着酒杯、站起身，径直往那两个男人的方向走去。
尤伽觉得尴尬，但又不敢上前，只这几秒的犹豫，再看过去时，朋友已和红发男人说上了话，看起来似乎交谈融洽，对方并未对朋友的搭讪反感。
见状，她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对方抱着和朋友一样猎艳的目的，自己上前说不定还扫了他们的兴。
最终，她选择了什么也不做。
*
“点单么？上面打星的几款都不错~”
西索将原本夹在指间把玩的卡片递给刚到的伊路米。
“倒计时”酒单的设计别出心裁，正面是酒的品类，反面是扑克牌的数字和花色，每桌酒单样式随机，消费一次后会额外附赠一张，如果运气好收集齐了一整副，就能享受免费畅饮一整年的福利，不过想要集齐所有花色数字的卡片，除了常来消费，运气也很重要。
西索欣赏这家店在酒单上的小小设计，原本以他的能力，可轻易改变酒单背面的花样来达到集齐整套的目标，却因此难得认真地玩起了集卡游戏，只可惜今天这张是重复的，看清时，他还郁闷了一会儿。
伊路米对喝什么并不在意，习惯性听取了身旁人的意见，随手勾选了其中的标星款，见他选好，西索招来不远处的侍者点单。
等待调酒的期间，伊路米想起此行的目的。
半月前，因为答应了母亲要认真对待露娜的追求，他曾发信息询问西索“你在追求女性时会送什么礼物”，接着便收到回复——
【Hisoka：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小伊对谁产生兴趣了？】
【Irumi：是母亲的要求，也是之前合作过的对象。】
【Hisoka：就算是家里安排的女人，小伊也完全没必要特地找人咨询吧，看来你对这位小姐还算满意~】
【Irumi：嗯。】
【Hisoka：居然不否认吗……】
【Hisoka：约个时间见面聊吧，单凭文字可没法满足我的好奇心~】
【Irumi：可以，等月底工作结束，你选地方。】
【Hisoka：那就天空竞技场附近的‘倒计时’酒吧好了。】
于是，完成了这月最后一单委托的伊路米在今晚准时赴约。
“西索，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和西索想象中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询问如何讨好女人的发展路线不同，伊路米率先对他的衣着发出了疑问。
“嗯哼？毕竟难得遇到来自小伊你的情感咨询，我当然要认真对待。”
“这和你穿什么有关吗？”伊路米托着下巴上下打量面前的西索，显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人是视觉动物，穿得绅士一些，能博得更多好感。”西索语气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教你追求女人的第一条。”
没等伊路米接着问，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帅哥，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作为对感官敏锐的杀手，伊路米自然早已察觉了生人气息，只是普通人对于他和西索这样的念能力者来说，就如微不足道的尘埃，根本不会在意。
“嗯~是在说我吗？”西索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向靠近的女人。
女人面朝西索，显然是奔着他来的，他却故作疑惑，非要多问一句。
而女人的想法是，先前她在远观时就觉红发男人吸引力十足，现下近距离接触，只见对方艳丽的红色碎发之下，容貌异常俊美，隔着朦胧的夜色，被那双狭长的金色眼眸注视着，即便是一向外向大胆的她也觉得脸红心跳。
原以为今天能认识个有点小帅的男学生就算难得，不想还有更好的选择。
“是，加个好友吧？以后可以一起玩。”说着，女人拿出手机，打开了社交软件。
她不担心男人拒绝，毕竟他的外表优势明显，穿着搭配优雅精致，被搭讪后的反应也游刃有余，一看就知道备受异性青睐，大概率是和自己一样来酒吧排解寂寞的，对于这样的男人，她也不追求长远，更多是见猎心喜。
“可以哦。”
一如所料，男人很爽快地答应了，然而就在她准备输入接下来的号码时，对方却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
“不过要先玩个游戏，”说着，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一副扑克牌，纸牌在他灵活的双手中左右飞舞，“如果小姐能从这里面抽中Joker的话，我就答应加你好友哦~”
这一定是男人狩猎时常用的手段。
之前她也遇到过特地学了简单扑克魔术的追求者，他们从牌中变出玫瑰、让她随手从牌中抽出红心，无论前情提要如何，最后都不过是添加情趣的把戏，因此她下意识认为，自己抽到的一定是Joker。
然而当她自信满满地翻过抽出的卡片，明晃晃的“方片4”却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不，不应该是这样，女人心想。
或许接下来男人就会说“虽然小姐没有抽中Joker，但我还是愿意答应你的请求”之类转圜的话，毕竟欲拒还迎的手段她也见过不少，但——
“真可惜~小姐你的运气不好，看来是不能加你好友了。”
男人说着可惜，表情却分毫未变，仍旧是面带笑容、随心所欲的模样，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在拿她消遣。
被运气不好这样的理由拒绝，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是气愤多一点还是尴尬多一点，就这样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直被她忽视在旁的长发男人突然开口。
“西索，能快点解决吗？很浪费时间。”
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红发男人的同伴，只是对方看起来和酒吧氛围格格不入，说得再直白一点，他的装扮过于“异类”，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
长发男人一直沉默不语，未曾想一开口就是“快点解决”、“浪费时间”这样火上浇油的说辞，让本就觉得被耍了的她瞬间怒火中烧。
“哈？耍我很好玩吗！”
酒精的催生之下，她的情绪更加难以控制，拿起手中的酒杯就要往红发男人那张妖孽的脸上泼去，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来人拉住了她。
“什么事值得姐姐这么生气？”
是之前搭讪的男学生，因为聊得投缘，他们还约好了今晚的酒店行程，刚才对方去了洗手间，应该是回来后发现她不在找过来的。
原以为要个联系方式花不了多少时间，在人回来前就能搞定，没想到加好友不成被戏耍一通，还偏偏被他看见。
不过……他这时过来，勉强算是帮她扳回一局，也好让面前这个叫“西索”的男人知道，她可不只一种选择，他也不过是个备选项。
接着又想到男学生曾是去过天空竞技场的人，顿时有了主意，便挽住男学生的胳膊，故作娇态。
“这两个人欺负我，说不陪喝酒就不让我走。”
*
尤伽对朋友颠倒黑白的能力习以为常，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她自然知道此时究竟是谁在胡搅蛮缠，但她并未出声。
一是她不想得罪朋友——即便她深知朋友的人品习性不适合深交，但也只有跟着对方接触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旁人才会觉得自己是被带坏的那一个；二是她直觉红发男人不好惹，刚才被对方注视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犹在，也只有这二人对上，她才有机会知道那位男学生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既有实力又有财力。
和过去每次发生类似的事时一样，尤伽无声旁观着。
几分钟前，从洗手间回来的男学生见朋友不在，曾询问尤伽其所在，当时她只说朋友去了旁边斟酒，并未直说是有了新的目标，以致此刻对方对朋友的谎言深信不疑。
说不定在他看来，他如此“优秀”，朋友必不会轻易换人，当下又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一回。
“喂你们两个家伙！好好向姐姐道歉，我相信不会有人想试试能打上天空竞技场150层的人的实力的！”
尤伽觉得男学生强调“打上天空竞技场150层”的话术就像那些总要提一嘴自己身高180的男人一样可笑。
和预想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名为“西索”的男人完全不在意眼前的闹剧，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酒，看向旁边的人。
“小伊，看来我现在就能教你和女人相处时要牢记的第二条内容了呢~”
被称作“小伊”的长发男人有一双漆黑的双眼，乍一看很呆，但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仿佛游离在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听见对方十分耿直地询问：“是什么？”
“小心女人的心口不一，有的女人是天生的谎言家。”
“心口不一这点很正确，不过露娜不擅长说谎。”
“欸~原来那位小姐叫露娜，是很可爱的名字。”
“感觉无论我说什么名字，西索你都会说可爱吧。”
“嗯哼~说不定我真这么认为哦~”
“换个地方聊吧，这里太吵了。”
“好哦~那么你买单？”
“你的事，你解决，我九折。”
“真小气~”
见二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准备离开，被无视的男学生更是恼火，上前一步出声阻拦：“喂，你们两个——”
尤伽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从外在的皮肤到内里的心脏，如同面团一般被无形的手肆意揉捏，而这种令人恐惧的感觉，似乎就来自面前的二人。
紧接着发生的一切，如同电视剧里的慢放镜头。
尤伽眼见，原本挽着身旁人胳膊的朋友像是突然支撑不住对方的体重，整个人被带倒，接着便是咚的一声，几秒前还盛气凌人的男学生已然瘫倒在地，瞪大双眼、了无生气。
一张花色为Joker的扑克牌插在他的脖颈处，仿佛是在嘲笑他小丑一般的行为。
“他倒是运气很好地抽中了Joker，可惜没机会加好友了呢~”
在西索说完这句话后响起的，是朋友的尖叫以及戛然而止的倒地声。
“十万戒尼。”
“不是九折吗？”
“我很小气，懒得打折。”
“噗嗤，小伊你是在生气吗？”
“现金、刷卡还是转账？”
“……转账吧。”
“多谢惠顾。”
如此交谈的两个男人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等周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群聚集过来，从僵硬状态中恢复的尤伽迟缓地蹲下身，注视着朋友安静的面庞。
她脸上因饮酒产生的绯红还未散去，红润得像是下一秒就能醒来。
然而同样是在脖颈位置，不同于扑克牌，三枚金色的钉子正牢牢地扎在那里，断绝了一切声响。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物以类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