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我一生，与子为伴》轩辕赫连

34、let's fake

　　林若攥着拳，一路向前走，向前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向前这一个方向。

　　因为正是下午，公交上的人不多，林若刚一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感觉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光了。他轻轻的把头靠上玻璃，闭着眼听着耳机里面那个德国男人低缓的歌声：
　　*My thoughts are flowing
　　My love is growing
　　My dreams have ended
　　And my soul is stranded
　　Now that it's over
　　Now that it's over

　　林若不想回家，他觉得自己真的累了，他想到一个没有周壮壮的地方好好的歇一会儿，彻彻底底的歇一会儿。

　　林若伸开腿坐在的石板地上，把整个后背都陷进光滑的回音壁里，四周很清静，只有自己轻轻的呼吸。

　　林若从没和周壮壮来过这里，林若希望这个圆圆的圈能给自己围出一个没有周壮壮的世界，林若觉得他已经离周壮壮足够远了，林若自信18岁的自己不会输那个16的许许。

　　林若望着远方的天从淡淡的碧蓝变成厚重的金黄，林若听到头顶不时有飞倦的鸟儿刷刷拉拉的回窝，林若闻着阳光灼晒古树一天后飘散的油香，林若第无数次用手体味古老地面粗糙的棱艮。

　　林若像那个偷吃桃子的观棋人，林若把自己扔在流淌的时间里。

　　林若以为他要的只是对得起自己，林若以为他只要周壮壮知道他的感情。

　　林若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贪心的多，在选择了开诚布公后，他想要的却不是解脱，而是长长久久的束缚。

　　生活要是变成一团乱麻，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不见为净，掩耳盗铃。

　　林若开学也快一个月了，大家还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一刻也没有偷懒。方容又接了个私活，天天窝在画室里赶油画。许许参加了一个大学生艺术创作大赛，好像结识了一个很来电的男生。周壮壮开始了片警的实习生活，每天开着车和同事在辖区内巡逻，要是碰巧在饭点儿经过林若的大学，就会给他打个电话然后一起在食堂吃顿饭，当然是刷林若的饭卡。林若的大学生活很充实，社团活动，校外拓展，学生会招新，班级旅行，宿舍狂欢，同学聚会，总之忙的很精彩。

　　小胖的学校离林若很近，两个人有时晚上会约着去大排档吃串喝啤酒，侃天说地，经常一聊就是1、2点，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不禁感叹，大学生活真美好啊。

　　林若周五下午没课，正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就接到了周壮壮的电话，周壮壮说他一会去家那边出任务，问用不用把林若顺回去。周壮壮曾经告诉过林若，有便宜不占是外星人，所以林若回答：“学校南门见。”

　　林若刚到南门就一眼看见靠在警车上透风的周壮壮，因为还在当班，周壮壮穿着一身肃穆的警服，把本来就高高瘦瘦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周壮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平时表情丰富的脸少有的平和，再加上制服的陪衬，看上去还挺英俊的。过来过往的女同学总忍不住朝他这边张望张望，有的还会故意放大声音，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林若看到周壮壮心里还是揪疼了一下，但他知道会好起来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哥，今天够帅的。”林若走到周壮壮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必须的，上车？”走神的周壮壮被林若吓了一跳，反手给林若拉开车门就向驾驶座那边走去。

　　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内容无聊之极，气氛不尴不尬。

　　周壮壮和林若之间快20多年的羁绊就像一株韧不可断藤蔓，紧紧的把两人独立的生活捆绑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一生都已经不可能离开彼此了。

　　对于林若的坦白，两个人都选择了无视。所以在事情发生后的一个礼拜，当突然回家的周壮壮在院子里撞上林若时，两个人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着寒暄，笑着打闹，一起吃饭，分开睡觉。家长们对于这样的生活早已习以为常，只有林若和周壮壮自己知道两个人现在有多别扭。

　　路口的信号灯绿了，周壮壮伸手挂档，却无意碰到了林若的膝盖。林若立刻像被电到一样把腿缩了回去，可还不到一秒，他就又故作轻松的把腿伸了回来，他想让周壮壮以为他不在乎，可是演技还是太差。

　　周壮壮的心就像失重一样坠了一下，仔细想来，自从那天以后，他们两个几乎再也没什么身体接触了，就连有时两家一起吃饭，林若都会悄悄的把椅子往远离周壮壮的方向挪开，周壮壮都知道，他也知道林若这样做是对的，但是他很失落，真的很失落。

　　开车就是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家了，周壮壮说他晚上再回来，让林若先回去。林若拿着包，站在胡同口轻挥着手看着周壮壮的车慢慢的驶出自己的视线，眼泪又一次溢了出来。“妈的，周壮壮，我恨你。”林若真鄙视这样的自己，像个姑娘一样，说流泪就流泪。

　　家长们还没下班，林若就一个人无聊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突然来短信了。是岚珊，林若在大学的班里做了团支书，而岚珊是班长。岚珊姓尹，但她和人介绍自己都直接把姓忽略掉。岚珊人很外向的样子，个性有点儿像许许，和男生的关系处的很好。林若情商很低，所以他一直纳闷为什么岚珊有事没事就给他发短信，开头都是班级上的工作安排或通知，可发着发着就成了闲聊，偶尔还会约林若出来吃个饭什么的，林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有时间就赴约，没时间就算，一直没放在心上。后来有一天，林若和小胖喝酒喝到快1点林若还在回岚珊的短信，小胖实在受不了了，一语道破症结所在：“林若，人家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不知道，让我想想……不会吧，可能有点。”林若这才反应过来，估计就是这么回事。

　　“不是吧，这姑娘真可怜，长得怎样？。”

　　“说不好。胖，我明天换个新号，到时候告诉你啊。”

　　“为啥？”

　　“我又不喜欢女的，不能浪费人家感情啊。”

　　“你情商是不是负的啊！换号有个屁用，等她和你挑明的时候谢绝就行了。”小胖有时真理解不了林若智商和情商之间的巨大差距。

　　于是，林若没有换号，就一直听小胖的不痛不痒的回着岚珊的短信。这次也是老一套，不过最后岚珊邀请了林若晚上和他去看话剧，是最近特别火的一个爆笑话剧，一票难求。林若推了半天没推掉，想想也就硬着头皮同意了。

　　晚上快10点林若才到家，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树底下发呆的周壮壮，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林若开始洗澡睡觉，再无交流。

　　第二天林若早就醒了，可就是懒着不想起，直到听见周壮壮和爸爸妈妈们道完别后走出院子的脚步和汽车发动的声音才做起来开始刷牙洗脸。他也不想躲着周壮壮，他想向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潇潇洒洒，只是很可惜，他还做不到。不过他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有天周壮壮、方容和许许又聚在了一起，三个人就跑去吃香锅。方容不太能吃辣，没吃几口就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跟周壮壮说：“大壮，周六有事没，我这有画展的票。”

　　“不去。画有啥好看的。”周壮壮完全不感兴趣。

　　方容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再搭理他。许许本来张开嘴想损周壮壮几句手机就响了，铃声极其风骚，边上好几个人都回头看她。许许看了眼来电人，立刻按了接听键，等那个“喂~”字一出周壮壮和方容差点没把锅扣她脸上，拜托，这也太装了吧！

　　“恩，好，都听你的。”“呵呵，好，到时候见。”“再见，我也是。”等到许许用弱柳扶风，温柔娇媚的语气接完电话后，他们的桌子上已经满是鸡皮疙瘩了。

　　“大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太恶心了吧也！你小心让人家识破你的真身，一脚把你踹到月亮上去。”周壮壮打着哆嗦说。

　　“你知道个屁！女人在自己男朋友面前都会变成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再说，不管我什么样子我的蜜糖也喜欢我。”

　　“敢问姑娘，您的MR蜜糖就是你在哪个什么艺术大赛上相好上的那个？”方容也忍不住开口了。

　　“什么MR蜜糖，人家叫张凌厉！明有机会给你们认识啊！”

　　“等等，叫啥？不是吧！”周壮壮顿时五雷轰顶，瞬间想到张姐前段时间跟他说他在一个比赛中遇见一个特别温柔美丽又有才华的气质不凡的姑娘，原来就是许许！？

　　周壮壮都快吐了，真不知道这两个咋能走到一起，不过想想，这两人，女强男弱，保不齐真能天长地久呢。哎人生，到底有没有个谱啊！

　　许许和周壮壮大概交换了一下张凌厉的信息，周壮壮发现张姐那边也没少装蒜，不过他不予揭穿，两情相悦的这种事，旁人是插不上话的。最后许许一脸遗憾的对方容说：“方容，不好意思，我周六得陪我们凌厉出去，你就和林若两个人去看吧。Have a wonderful day。”

　　“We do，Miss Fake。”

　　周壮壮听说原来林若也要去，抬起头正好撞上方容别有深意的眼睛，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继续认真吃饭，竟然觉得这锅没那么辣了。

　　林若是第一次看画展，第一感觉就是好气派啊。装修的简单但很奢华的画廊七拐八拐，恍惚像走进无尽的时光隧道，画廊两边的墙上尽心布置着国内画坛新秀们风格迥异的作品，其中就有方容的那副“笼中天使”，不过方容给他起的名字叫“囚”。

　　“有何感想？”方容脸皮很厚的问林若对自己作品的理解。

　　“恩，哥我逐渐同意你的看法，我也不打算飞了，笼子里有啥我也不留恋了。”

　　方容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继续参观，然后林若发现这里有很多很好的作品都出自一个叫“东方遗鸾”的人手笔，便问方容这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方容只是说他是拾水的创办人东方遗准的独子，画得好也是正常。林若有些纳闷，便又问方容他们家到底是姓东方还是姓东方遗，怎么老爸和儿子排一个字号，方容听了扶着墙笑得很贱，然后说好像是他们家里面有祖训规定男子名字必须带遗，最搞笑的是民国时期他家有过一个叫东方遗鄙夫的先人，经常被人当做是小日本，林若听了黑线一头。

　　林若他们看完画展就直接回了方容租的画室，然后方容赶画，林若看电影，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天也变得阴沉沉的。

　　“估计要下雨，你在我这把饭吃了我一会送你回去。”方容抬头看了看倾斜而下的大玻璃屋顶。

　　“诶，那我去泡面了啊。”林若知道方容这里只有一种饭，那就是方便面。

　　过了一会，林若端着两大杯热气腾腾的泡面跑过来，方容就和他面对面盘腿着坐在了地上，开始分享今日的晚餐。林若瞟了一眼方容这次的活儿，是张1米多乘2米的大画，好像是要挂在饭店大厅的。

　　“哥，有个女孩喜欢我，我能和他说我不喜欢女生吗？就像你那会跟许许姐说的那样？”

　　方容呛了一口，咳嗽着说：“能不提这事了吗。我不建议你这么干。”

　　“为啥？”

　　“因为我了解许许，我信任她。可你不了解那个女孩，所以不能说。”方容想了想又说：“可能你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但是别人还是会在意，我们的社会还没有那么开放，别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

　　“恩。”林若明白方容的意思，坦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原来那股全无所谓的超脱也没那么笃定了。

　　“那女孩长得好看吗？”方容坏笑着问。

　　“不知道，没概念。要不我试试和人家交往看看，也许能给掰直了呢？”林若也坏笑起来。

　　“成啊，不过到那时我们林若就没现在这么纯洁了。”方容一副惋惜的样子。

　　“有啥不纯洁的，谈个恋爱还能谈不纯洁了？”林若不置可否。

　　“比如这个…”方容突然用手捏起林若尖尖的下巴，拇指划过林若淡色的下唇。

　　林若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方容搂着脖子把头拧了过去，鼻子撞到方容清瘦的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大的出奇的脚步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就看见一手提着啤酒，一手提着吃的的周壮壮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Maximilian Hecker——I'll be a virgin,I'll be a mount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