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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陋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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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爸,完美的继承了他重男轻女的心思。
要说我爷爷因为走得早,我没什么可写的,那我爸爸必定能写很多,关于我们两个,认识我们的人,没人会觉得我俩父慈女孝,我们一直针锋相对。
我在不断地成长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告诉我,我的爸爸讨厌我,喜欢我的弟弟,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优点的话,大概是不抽烟喝酒吧。我确实对他算不上了解,当然他也不了解我。
我大一的时候因为火车票的事情问我妈,我妈让我找他,他问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不是叫张余乐,因为我觉得很有意思,发了个□□空间吐槽了一下,结果就是学姐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我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弹出来一个电话,一看是带我们班的学姐,我在心里想了一万遍我应该没得罪她,也没犯什么错误,在室友的注视下我接了她的电话。
“喂?是张余乐吗?”
“是我,学姐,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遇到诈骗了?”
“啊?没有啊。”
“那你发的聊天记录是怎么回事,他还问你身份证。”
“啊那个是我爸,不是诈骗的。”
“真的吗?他问你身份证上的名字。”
“真的,真的是我亲爸。”
“好,没被骗就行,以后有什么事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谢谢学姐。”
于是挂断电话之后,我们宿舍一阵爆笑……
当然这在我看来只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
关于他,我最早的记忆是小时候某一年过年之前的一个下午。
好像是腊月二十四大扫除吧,他在井上洗东西,我从堂屋跑出来,不巧的是那个堂屋门口地上刚好有一块香蕉皮,他看到香蕉皮和我,就骂起来:
“说了多少遍了,垃圾不能扔垃圾桶里!还往地上扔!”
“不是我扔的。”我小声的说。
“不是你扔的还能是谁扔的!”
“我都不吃香蕉。”我依旧不承认。
“你还敢顶嘴!”
“本来就不是我我扔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弟弟。”我扭头就把我弟弟喊过来。
“是我扔的。”我弟弟承认了。
“是他扔的,你看到了就不能给香蕉皮捡起来!”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扭头继续洗东西了。
我当时应该是哭了吧,不太记得了,但是那个眼神我记得很清楚。还有,我真的不吃香蕉,我香蕉过敏,到今天为止,他每年回家都带很多香蕉,可能他还是不知道,也可能他知道吧。
我的生日是大年初三,我一直是按农历过生日的,这也就意味着我每一年生日他都在家。
到今天为止,我的生日吃过几个蛋糕?一个?还是两个?忘记了,也不重要了。
他们说过年没有卖蛋糕的,我只羡慕我弟弟的蛋糕,还有村里的小孩生日的时候送来的一小块蛋糕。
后来有一年有了吧,他们给我买了一个蛋糕。我记得那天不开心,我爸骂我了,再后来他们问我要不要蛋糕,我就说的不要了。
其实我很想吃,可我不想让他说我。
我每次生日我妈都会煮鸡蛋给我吃,虽然我不喜欢吃鸡蛋。那天早上我妈赖床了,我们几个先吃的饭,我吃馍慢,还没喝我的玉米糁,我们那里叫糊汤。他吃完自己的饭,没吃饱,一句话都没说拿过我的饭喝掉了,还吃掉了我的鸡蛋。
我当时什么都不敢说。我妈起来之后说他了,问我吃饱没,我说吃饱了,就跑出去了,躲在外面的墙角哭了很久。
我其实很乖的,我妈说话我都很听,从来不跟她吵架,但我会和我爸吵架,虽然我妈管我很严,但她从来不会管我和我爸吵架,或许她也认同我。
后来我慢慢长大,我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再去和弟弟争些什么,因为我弟弟对我很好。
我爸偷偷给我弟弟买什么吃的玩的的时候,他也不吝啬和我分享。有时候我会说“你爸怎么样怎么样。”他也会说“你别这样,他也是你爸。”之类的话,但我不听。
我记得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这个是爸给我买的,他不让我告诉你,我分给你一半,你别让他知道了。”有足够的爱的话,人是不吝啬把爱分给别人的。
我当时已经上高中了,我觉得我爸这种行为很幼稚,让我很无语。有时候我弟弟给我什么我爸买给他的东西的时候,我会说一句:“哎,这是你爸买给你的,我可不敢要。”但那次我收下了。
他每天给我妈打电话,每逢我弟弟过星期都会给他打电话,连二高那么不规律的过星期时间,他都能掐准了时间给我弟弟打电话,他很厉害,在外打工也不忘了家里的老婆儿子。
或许很搞笑吧,有时候我们四个坐在桌子边吃饭我会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好开心,我好像个外人在看着他们三个吃饭,那种时候我都会忍住泪水,也不和他们说话,像在和自己赌气一样。
星河欲转千帆舞,篱下四人如三人。无所谓,本姑娘无所畏惧,才不会在他们面前掉眼泪。
我有一个室友,她身子骨有点弱,经常受伤或者是生病,每次她爸爸都会来接她回家,上个月她肠胃炎修养好了回到宿舍之后,我们一群人围着她,听她讲她在家是如何被唠叨的,她说完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看我爸这种行为?”
大家都还没有说话,我说了一句“我觉得你爸爸对你很好。”
她惊讶的看着我说“很好吗?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睛我也垂下了眼。
“她和我们不一样。”另一个室友帮我接了话之后,我就退出了这个话题。
我上床合上床帘,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这不怪我的室友们,她们本是无心,所以我努力忘记这件事,也没哭出声来。
我和我爸从来不发消息的,如果不出意外就一直不会发消息,但是前段时间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外婆一个月前去世了,我自然是回家去了,但是因为是在考教资前三天,我又在考试前一天匆匆踏上了回学校的列车。
但在走之前我和表姐终于说服了我妈和我二姨,让他们把上高二的弟弟和表妹接回来。说好的是我弟弟提前回去,我表嫂去我们家接我弟弟。
火车到站后,我在火车站前面打车,我每拦一个出租车他们都说不去我的学校,我当时很着急,他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
我淡定的说:“信阳。”
他愣了一下:“你已经回信阳了?”
“对,怎么了。”
“你赶紧找人去接你弟弟!他在门口一个小时了没人去接,保安不让走!你赶紧找人去接他!”他很凶,语气像是在怪我。
我以为他是受我妈的旨意来关心我到学校了没,结果他不仅不知道还来数落我。
我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给我妈打电话。”
“你妈电话打不通,你赶紧找人去接你弟弟!他都在那等一个小时了,你快一点!”他更凶了。
我的怒火伴随着打不到车的焦虑冲到了顶峰:“我知道了,我又没说不找,也不是我让他在那里等一个小时的,你说我干嘛。我现在找人去接他,挂了!”
不等他回应,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深呼一口气,想到我得赶快到学校,因为我借了一个电动车明天考教资用,我就打开高德地图打了一辆车,这次很快就打到车了,上了车我就赶紧给我表嫂打电话让她去校门口接我弟弟回家。
还好中途司机师傅很健谈,加上剧烈的晕车让我暂时忘了那些事情,不然我可能会因为各种攒在一起的压力哭出来。
上次聊天是他不让我开空调,说我太浪费家里的电了。上次和他爆发大的矛盾是他不让我用电暖扇,说我太浪费家里的电了。
我以后再冷再热我都不开了,真是抱歉,浪费了你家的电。
我以前觉得他只是偏心,这没什么,我以为这只是我闲谈的话题或者写作的素材,我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困在这种事情里。但当我长大,我才渐渐知道它对我来说不是一件件平凡的事,那就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疤,想不起来的时候就结痂,想起来了就滴血。
这种伤疤是不会愈合的,它只会一次次在我的复述里,或者在人们无意中碰到的时候,不断地被撕裂,甚至有人在上面撒盐。
我今天还为了一篇言情小说成为了尊贵的某乎盐选会员,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打开那篇言情小说,反而在会员到账的第一刻,看了我前两天看了一半的有关重男轻女的文章。
我是看一句哭一分钟,捂住嘴巴怕吵醒隔壁床午睡的室友,又怕她知道我在哭会问我怎么了。鼻炎又随着眼泪一块犯了,我又小心翼翼的浪费了很多纸。
小说不是很长,但我看了很久,直到我室友起床,出去,我舒了一口气,才继续看下去。其实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我哭,或许听到了怕我哭不尽兴才出去的?
那篇小说讲的是什么呢?一个叫王志国女孩因为痛经,家里顾着忙着弟弟出生又不给钱,没钱打车没钱买止痛药,最后饿死还是疼死在雪地里,化成鬼魂看着原本的一家人家破人亡。
我这样说出来,就是这么干巴巴,但这个作者很厉害,他是用了感情在里面的,每一句有关小鬼魂的话语都能让我泣不成声,他的写作水平比我高多了。
我知道不是每个人看那篇文章都会哭,他们只觉得那是好可怜的小女孩啊!真痛恨重男轻女的人啊!之类。但我是真真切切的感同身受,每一个点都直接撕烂我的伤疤。
我比她幸运的唯一一点就是我妈妈够厉害,不像她妈妈那样软弱。于是我不至于也叫志国或者倩楠(欠男)那种不该属于女孩的名字,于是我能够身心相对健康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上了大学。
我是死之后的她。
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交给他的宝贝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