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表示一切正常》结果显著

61、天才

　　寻找37号并不费事。
　　在出发之前苏格兰做过许多的设想，毕竟北川墨的反应也太反常了，很难不怀疑37号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但是37号的反应同样有些出人意料。

　　言语混乱，精神亢奋，四肢协调性下降，对外界反馈能力延迟，整个毛球都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激昂情绪……
　　‘像是磕大了。’
　　苏格兰冷静又客观的给出了这样的评论。

　　不过北川墨专门揪出挑事精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干这种事。
　　看他的反应，显然37号的反应也吓到了他……所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是让人意外的。
　　这反而更让人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了。

　　苏格兰到场的时候，37号的身边已经围了许多的毛球——不是狱友情，单纯就是看热闹和好奇心作祟。
　　生态缸的隔音效果不好，所以苏格兰很轻松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或者说，单方面的输出。

　　37号曾经是‘越狱小分队’的一员，但他现在已经被昔日的同伙单方面定性为了被吓傻了而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疯子——换言之，他被小团体开除了。
　　而现在这群家伙正围着37号喋喋不休。
　　“哈哈，你不会真的被一个小鬼吓到了吧。虽然他是有点邪门的能力，但是很显然他压根就没断奶啊！他能干出什么？”
　　“……”
　　37号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听到了这话还是露出了不屑的眼神，要是翻译的话，那种眼神大概就是——你什么都不懂。

　　另一个球开口了：“他威胁你了吗？比如用你的现实身份、你的家人、你的罪证？”
　　还有球同时开口：“不然就是给你货了？他给你注射了那种东西？”
　　“总不会是他把你的脑子撬开了，在里面装了电击片？”
　　“我知道了！肯定是干冰桶做的建议水刑……不对啊，现在这家伙就这么大一点，直接扔到大号针筒里面然后抽气就可以让他——唔，捂我的嘴干什么？”

　　虽然苏格兰对这群家伙的成分心知肚明，对他们的底线不抱期望，但这群家伙偶尔还是能创到他，用实力证明苏格兰心理给他们划的底线还是太高了。

　　“没有，都没有——你们这群蠢货知道什么！”
　　大概是七嘴八舌的言论唤回了37号神游天外的灵魂，37号猛地抖动起自己的身体，像是一颗黑色的蒲公英一样蓬松起来，然后捂住了那个正在喋喋不休的最聒噪的家伙的嘴巴。
　　“别用你这家伙芝麻大的脑子去揣测那位，他怎么可能会玩这种低级的把戏！”

　　那个毛球把他掀开，嘲讽：“是吗？那倒让我见识见识高级把戏吧，怂包！”
　　他说这话就是奔着激怒对方去的，毕竟操控他人的手段不过就那几种，能高级到哪里去？说一个他嘲笑一个，正好趁机揍一顿37号，他看这家伙不爽很久了。

　　但是这场架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
　　因为37号一句话终结了争端。

　　“他把我拍死了，用一本精装历史书。”37号神情沧桑，看起来甚至想要点一支烟，“然后，又让我死而复生了——用新的躯体。”
　　“……”
　　话音落下，所有的毛球都沉默了。

　　但是这并不是为事实而震惊沉默，他们的沉默是另外一种——就为这点小事啊。
　　而他们不信的样子让37号产生了误解。
　　他以为这群家伙不相信他，并且显然不乐意被这样质疑。

　　这时，有毛球打破了沉默：
　　“就这？虽然那个小鬼能做到这个地步有点让人吃惊，但是这也没有很让人惊讶吧。”
　　“是啊，他都能把我们变成蟑螂关到这种地方了。”
　　“魔法吧，或者是别的什么主角配置的不讲道理的东西——老子恨主角光环。”

　　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有一个球对此下了定论：
　　“大惊小怪。”

　　“啧，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37号一脸的鸡同鸭讲，最后他从毛球中挑出一个自己勉强看得上眼的，进一步补充，“哪里是什么魔法？这完全是可以实现的！他用到的技术是……”
　　然后是一大串的长篇大论。

　　被他抓过去的听众毛球的表情变化大概是：质疑、沉默、震惊、癫狂。

　　“果真如此？？”要是他还是原来的躯体，大概可以看到他的脸涨到通红的样子。
　　“我还能骗你不成！”总算有了一个可以理解自己的人，37号满意了，“这可是划时代的——那些技术随便拿两个出去都能让学术界地震，Nature、Science之类的顶刊不是随便发！”
　　“我记得你读博时跟的导师是MIT的史蒂夫教授吧？啧啧，这东西要是公开了，老头子和他们那个学派花了两个世纪搭建的理论大厦岂不是要倒塌？”
　　“可惜那位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的错，”37号捶胸顿足，“我要是学会了一星半点，现在犯的事都不是事了！要是我是理论第一构建人，别说洗刷档案了，老子甚至可以骑着东大校长出门！”
　　“格局小了——”

　　那群法外狂球的白日梦苏格兰没有继续听下去。
　　他若有所思，慢慢地走了几步，一个跃身跳到了最初的现场。

　　人的感知觉并不可信。
　　几条线段就可以误导人对空间的感知；折断一把芹菜就可以欺骗听觉，带来骨折的错误认知。气体、药剂、各类的致幻物质……
　　只要准备充分，让人产生施幻者所期望的误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他并不确定，必须亲自进行验证。
　　验证37号口中的话到底是北川墨诱导他产生的误解；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是前者，那么北川墨今天的行动可以说是十分的成功。
　　虽然不知道后面那个孩子为什么又要抓狂，但是今日之后那群家伙必定有相当一部分会很好管理。
　　而北川墨，就是个天生擅于操纵别人的混黑好苗子。

　　如果是后者……
　　苏格兰深吸一口气——
　　他有必要重新评估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事情，谨慎的计划接下来的每一步。
　　并且改写对北川墨的认识。

　　哪个才是真正的北川墨呢？
　　天赋异禀，不善社交，童年坎坷，误入歧途的潜在社会不稳定份子；
　　或者，是个蒙尘于此，未被发现、未得到应有善待的天才。

　　一位可以改写世界的年轻的天才。

　　在这个世界上，神奇的能力并不少见。
　　他见过组织叛逃的前.王牌狙击手的真实能力，一枪从名古屋打到东京的能力足以被冠上世所罕见的定语；
　　他也见过组织里那位千面魔女的变装，毫无痕迹的伪装成任意一个人的能力让苏格兰很长时间里对与他接触的任何人都心存警惕；
　　……
　　但是，37号口中的那个‘能力’不一样。

　　如果一个神迹可以被理解，可以被拆分，可以细节到每个步骤的做法，而每一个步骤都是可以为他人所掌握的。
　　那么，这个神迹就不再高高在上，不再遥不可及。
　　它会成为被普罗米修斯窃取而来赠与凡人的天上之火，人类的历史会因此而改写。

　　苏格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动。
　　他推开那本厚重的由斯塔夫里阿诺斯所著的《全球通史》，露出其下褐色的污渍。

　　啊，是真的。

　　苏格兰现在的躯体并不支持他进行更精细的调查，但是有人可以。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联络波本。
　　距离诸伏景光这个身份的社会学死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就算是事件的余波也差不多平息了，但是他仍不打算联系零。

　　不是没有联络的手段，更不是信不过他，景光只是在疑点排查清楚之前不打算漏出一点点‘苏格兰还活着’的可能性。
　　他可以相信零，但是他现在无法相信和零有密切联系的公安——甚至是日本政府。

　　不管是那个和黑衣组织有私下联络的现任首相，还是那个导致他‘苏格兰’身份暴露的……存在，他遇到的事情越来越荒谬，而苏格兰甚至在一遍遍的复盘中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个他们千辛万苦卧底进入的组织，真的就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仅仅是个秘密的地下黑色团体吗？
　　什么样的犯罪组织可以辐射全球，视CIA、BND的安保如无物般来去自如，甚至连重型核潜艇这种可以轻易覆灭一个小国的杀伤性武器都可以玩具般挥霍？
　　金钱、渠道、反屏蔽技术……这个组织有太多太多可疑的地方了。

　　而让组织的情报网甚至先日本警局内部通讯一步的政府、或者说现在的日本社会，究竟是什么在执掌大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对政府的蚕食渗透到了这样的地步。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蚕食’，而那些当权者从一开始就高坐于庙堂之上，发自内心的蔑视着凡人的悲苦，并吞食着众生的血肉？

　　……在思想滑落到更黑暗的深渊之前，苏格兰及时的刹住了车。

　　真相如同迷雾中的岛屿，他现在一时还找寻不到；
　　但至少他可以谨慎的行驶，避开漩涡和暗礁，尽可能安全的航行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将桌上粘着的少许褐色组织物拨到纸上，用爪子细致的压平折好，和另一个纸包一起装到袋子里后无声的来到窗台，从二楼的阳台一跃而下。

　　这一切都被蹲在隔壁房间阳台的花架上的达尔文看了个全。
　　在苏格兰的身影渐渐离开视线之后，橘色的猫咪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差不多到下一个阶段了吧。】

　　橘猫从花架上一跃而下，安静的落地，然后抖了抖身上的毛，走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