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蝶翼 ...
-
黄钻前辈最近不太对劲。
巡逻时同他搭话，总是慢了半拍才回应，一旦工作结束，马上就回到房间，不和任何人交流。
“伊尔洛哥哥，你究竟是怎么了？”
面对他的关切，黄钻石却避开了目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吧，”他垂着眼眸，唇角勾出一抹苦笑，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抱歉，我总是这样，只顾着自己。”
“才没有那种事呢！”绿钻急切地反驳，她不明白从来温柔宽容的搭档为何会如此苛责自己，“伊尔洛又强又温柔，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说前辈最近都睡不好、太没精神了才会这样？对了，红宝石前辈好像要睡着了，你是不是在为这件事失落？还是说、还是说……”
她从搭档的表情中读出他大约并不想回应自己的疑问。
无力感在绿钻石心中萦绕。
她其实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孩子了，随着许多个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众多新鲜伙伴的兄长。明明心里是那么渴望快些变成可靠的大人、成为一个让黄钻哥哥偶尔也能够依靠的伙伴，可一旦身处在搭档的身旁，就总是不知不觉地撒起娇来。
明明她也是钻石啊，最强的钻石。
眉目间升起一种夹杂着无奈与忧郁的关切，绿钻石双唇张了张，唇缝挤出一点微弱的喉音，“……您要去找红宝石前辈聊聊吗？”
绿钻石心里长长叹出一口气。
其实她更希望黄钻哥哥能多依靠她一点的……
如果她也能变得像红宝石前辈一样厉害，是不是能够略微消解他眼中终年不褪的忧愁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旧日搭档的名字时，她性情温柔的兄长却蹙起眉头，骤然偏过头去。金色的发丝遮住他的面孔，让绿钻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我……”他沉默了许久，再回过头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我没事的，很快就会恢复精神了。不用为我担心，好吗？只是最近有点累了。”
他说：“别告诉红宝石。”
……
危机感在绿钻石的心头挥之不去。
尽管说起来心里免不了伤感……但她不得不承认，红宝石前辈在黄钻哥哥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
那是当然的，那个人与其他伙伴们不同，要说的话大约和老师的地位更加接近……曾几何时她逞能跳上月人的飞船却被陷阱伏击，甚至拖累得黄钻哥哥也深陷陷阱。那时是本该陷入沉睡的红宝石前辈奋不顾身地救下了他们，甚至还为此失去了一条手臂，这份恩情和愧疚从未在绿钻的心中消失过。
强大、美丽、聪慧、成熟、幽默、为了伙伴们奋不顾身。
完美得让人连羡慕之情都无法升起，只能仰望着那道红色的辉光，就算拼尽全力地奔跑，似乎也无法捉住她的一片衣角。
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不被那道光芒所吸引吧，曾经身为她搭档的黄钻哥哥对她难以忘怀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
可如今黄钻哥哥竟然连红宝石都要回避了。如果连红宝石前辈都不能再走进他的心中，那还有谁能帮帮黄钻哥哥呢？
难道他们两个吵架了吗？
可是那两位前辈都是那样成熟温柔，互相都对彼此无比重视的一对兄长又会因为什么问题而争吵呢？
绿钻石忧郁地徘徊在走廊之中，不知所措。
她应该去向老师求助吗？可是黄钻哥哥不知为何似乎很排斥向老师诉苦。
红宝石前辈……哥哥又说过不要告诉她……
如果她更善解人意一些、再更聪明一些，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搭档的苦恼，该有多好啊。
“怎么了，绿钻石？”安定而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着长发的宝石生命缓步而至，“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金绿宝石呀……”
“我先走了。”原本与金绿宝石并肩而行的蓝坦桑不知何故露出了相当厌倦的神情，转头便要离开，却被好友一把拽住了手臂，她语气不耐：“你干什么！”
金绿宝石从容地松开手，“偶尔也像个正经前辈一样，倾听一下弟弟们的烦恼吧。”
蓝色坦桑石神情夸张地叹了口气，“反正肯定是黄钻的事吧？不用问我也知道。”
绿钻石给她骇了一跳，“为、为什么会知道？”
金绿宝石轻轻叹息一声，“都写在你脸上了。黄钻前辈怎么了？难道是和红宝石前辈吵架了吗？”
绿钻石忍不住露出一种惊骇的神情。
在她发问之前，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蓝坦桑已经给出了答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早就直接去找红宝石前辈询问了，哪还会站在这里发呆啊。肯定是他们俩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你才会愁眉苦脸地站在这里来回转圈吧？不过我不认为会是吵架就是了。”
绿色短发的钻石忧虑地垂下眼眸。
“其实……我也不知道。伊尔洛哥哥他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虽然我很想帮助他，但伊尔洛他什么都不说，我劝他去找红宝石前辈谈谈，他居然也拒绝了。如果连那个人的声音他都不想听，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他呢。”
“那不是挺好的吗？”
金绿宝石不赞成地看向满脸不以为意的蓝色坦桑石：“你说话之前就不能再多斟酌一下用词吗？”
“我说的是事实。说到底黄钻也太爱撒娇了吧，那个人已经很辛苦了，却还是要不停地照顾以前的搭档，我都要觉得她可怜了。明明黄钻石的年龄比她更大。”
“……我撤回前言，果然不该叫你留下的。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蓝坦桑。”
面对两位前辈之间莫名显得剑拔弩张的氛围，绿钻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果然还是因为我不够可靠，请不要责备黄钻哥哥，他是个很温柔的兄长。如果我也能像红宝石一样的话——”
“好，打住，”蓝坦桑摆摆手，“你的这种想法也很有问题。”
蓝坦桑抱着双臂靠在廊柱上，“我就直说了，那个人可不是努努力就能够赶得上的。黄钻石现在的搭档是你，这不就足够了吗？”
金绿宝石放弃挣扎般地长叹一声：“她的意思是说，绿钻石只要保持自己原本的模样、考虑作为黄钻前辈的搭档，你能够做些什么就足够了吧。”
“……”蓝坦桑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却终究还是没有否认。
“我能做到的事……”绿钻石的视线茫然地在两位前辈之间游移。有着翠绿色发丝的宝石生命垂下眼眸。
碧色的钻石看着自己的手掌。尽管现在被长手套所覆盖，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层布料之下包裹的是什么。
璀璨闪耀、美丽又强大、硬度10的钻石。
她生来就比其他的伙伴们拥有的更多。
她没必要羡慕别人的强大，哪怕那个人是红宝石。她有着足够的力量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比起因为不知该向谁求助而伤春悲秋，还不如多去考虑一下自己要怎么做。
不要问别人，只应该问自己。她应该做些什么？她能够为黄钻哥哥做些什么？
这本就应该是由她自己去思考的问题，如果总是一遇到困难就想要依靠别人，又怎么能成为伊尔洛的依靠呢。
绿钻石缓缓蜷起指尖，握住拳头。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仿佛总是不太愉快的蓝坦桑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笑意，“这才像样。你就尽管烦恼去吧。”
——没有人发现转角处那抹一闪而过的金色身影。
……
“哟，好久不见了。”
“……”黄钻石沉默地望着面前表情平淡的长发宝石，“蓝宝石……”
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做梦吧。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从前的搭档了。
还是说这是幻觉？
最近醒着与睡着的界限似乎变得越来越暧昧，他时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坠进了梦海，还是仍在灰暗的现实之中游荡。
“你……还好吗？”
蓝宝石随意地扯过椅子坐下，带着些懒散的意味撑着下颌，“怎么可能。”
黄钻脸上便只能露出苦笑了，“嗯，抱歉，说得也是。”
“你还是老样子啊，”蓝宝石神情淡漠地望着窗外，“和以前一样追在红宝石背后跑。本以为换了新搭档之后你会有所变化的，这不是什么都没变吗。”
“啊……”蓝发刚玉微微偏过脸，他露出有些厌倦似的神情，“别摆出那样一副表情啊。我可不打算安慰你——只对红宝石撒娇还不够吗？就连绿钻也都在为你着想。你该不会还想向为了保护你而被月人抓走的搭档寻求慰藉吧。”
“从以前我就在想了，你真的是只有年龄比较大而已啊。”
蓝宝石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看似稳重，有时却出乎意料地脱线，经常一本正经地说出惊人之语。他所熟悉的搭档绝不会这样刻薄地奚落他——可即便一再提醒自己这不过是自己虚幻的妄想，胸口处仿佛即将碎裂的苦楚也没有半分缓和的迹象。
他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金发的钻石如同要将锥心之语甩出脑海一般用力摇了摇头。
“红宝石也真是可怜，被你抛弃之后还要一直为你着想，甚至连手臂都丢掉了。”
手臂。
红宝石的左臂。
那样聪慧又坚强的露比，在那之前从没有失去过那么大体积的肢体。如果不是他非要逞强、如果不是他没能保护好绿钻、如果不是他不够强大，她本不必失去手臂的。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吧，自己最初的搭档是何等的无能。他没能保护好蓝宝石，连绿钻也快要失去了，于是那个太过于善解人意的深红刚玉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职责，将他连同他的新搭档一同保护下来，哪怕自身陷于险境也在所不惜。
而他呢？他又做了些什么？
因为无法做出抉择、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将重担推给那个人，还要埋怨她走的太快，一点也不考虑他的心情。
他给那个人带来的东西，从头到尾就只有痛苦和拖累而已。不只是红宝石，就连面对远比他们更加年幼的蓝宝石和绿钻，他也从来没能表现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兄长。
——要是从未存在过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只红蝶一定能够更加轻松地飞翔。
如果是那样的话，蓝宝石也不会被带走，绿钻石也不必再烦恼。
“像我这种人……”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蝶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