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清白》》六一守

1、第一章

　　是冬天，天气却也奇怪。我这么怕冷的手没有长上冻疮，甚至痒都没痒过一下。我的手也奇怪，比奶奶的老寒腿更能精准预料到温度的浮动。往年，手总要烂到破皮出血，还会被笑话是“萝卜开花”。
　　车身随着道路颠簸着，窗外灰蒙蒙一片，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我的父亲与另一位男亲戚聊得火热，他的声音很聒噪，像吃了十台挖掘机。我强忍着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戴上了帽子。
　　哪怕我如何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耳根清净些，我的生物学上认定的爹，姑且就就叫他文某吧，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依不饶飘进了我的耳中。
　　“她本来就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好死不死赶上了流感，死得正正好，要不然，谁来照料她呢？我吗？反正死了也好，早死晚死都得死。”
　　另一个声音附和他“是啊！国家本来也养不起那么多老人嘛，也算是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本来如今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呱呱呱，真像两只癞蛤蟆。
　　“文明，你妈死了给你留了什么没？上个暑假她心脏病发作还是你将她拖去医院的呢，你那在外赚大钱的弟弟人影都没一个，打了一万块钱有什么用啊！到这种时候不还是靠我们招呼。”
　　食大粪吧，我火上心头，恨不得给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女的一巴掌。
　　我握紧拳头，不轻不重地给车门来了一拳。
　　“哎呦，小白呀，你坐稳了，等下身上撞出青一块紫一块多疼呀，你爸爸也会心疼的。”
　　副驾驶飘来的女声听上去像是在关心人，可语气中夹杂的明枪暗箭怎么都似在恶心我。
　　话语内容骤然转变了风向，身旁那粗糙声音的家伙眯着眼睛将我全身看了个遍。余光中，可以瞧见那色性外露的模样，咧着已被烟熏槟榔染的嘴巴一张一合。
　　“小白呀，是不是今年就要毕业了呀？找男朋友了吗？你长得那么秀气，估计男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了吧？”
　　眉头皱得更紧，嘴角抿得更深。
　　“我不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哎呦喂，小白，这怎么叫无关紧要的事呢？”
　　男人找到话口，想要好好教导我一番。
　　“老廖，她还小得很。稳重点好，别像你家那个玩得太野，给人家姑娘肚子都搞大了，招上麻烦。”文明语重心长的语气，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们几眼。
　　“哈哈哈，我家那个也是个不省心的。但那妹子肚皮尖着呢，估计是个男娃子，彩礼也可以少给一半，也算个...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举两得的喜事嘛。”好容易憋出一个沾上文气的词，男人笑得灿烂，脸红得活像醉了酒。
　　“那我和文哥得提前恭喜你了，到时记得请我吃酒。”文明的第二任妻子，我的后妈，邓霞转过身来，对着男人笑得很开心。
　　“老廖牛气，马上做爷爷了，有个带把儿的，面倍儿足。”文明夸赞道，“你啥时候也给我生个儿子嘞？”他朝身旁的女人挑了挑眉。
　　“你急个什么劲，你的拜把兄弟文忠不是也没男娃娃吗？”邓霞皱了皱眉。
　　“听说他那哑巴女儿生不出儿子被退回来了？”“那个哑巴蠢里蠢气的，人家不要也是迟早的事。”她冷笑一声，颇为讥讽。
　　“那个哑巴啊，别提了。”老廖哼一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竟是个疯子。被接过去那天将头发剪了个精光，也不吃饭...”
　　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出现在我眼前，我踮起脚尖，舀起清水，掌控不好力度，阿清的青色毛绳衣洇出一团团不规则的斑点，就似龟壳。她笑笑，将瓢拿走，那黑色的瀑布随她的动作一上一下。
　　“她男人想碰她时，她一个劲抓人，裤子还没褪一半呢，血印子抓出几道。啧啧啧，也不知发什么癫。”文明摇了摇头，“事成是成了，怀上孕了，那婆娘就像鬼附了身，一个劲捶自己肚子呢！”
　　“这种女人谁敢要啊，真是发神经了。”廖某附和一句。
　　我乱了心神，是阿清吗？是为我扎小辫儿的阿清吗？是带我捉蟋蟀的阿清吗？
　　阿清啊阿清，我没有你消息的这些日子，你怎么，受尽了这样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