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见春》梅酝

8、8

　　军训后程许见春便没有再见到程星传跟在班级队伍中，反而一直都能在班主任旁边看见他。

　　回到学校正式上课的第一天上午也没有见到程星传，许见春心中不由得想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人没有到学校，她趴在桌子上叹气，面前那一沓沓的卷子让她学不进去。

　　许见春还记得母亲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小学的时候数学都能考满分，怎么到了初中一下子差那么多。”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数学弄得这么糟糕，有时同一个类型的题目，上一题做对了 ，下一题类似的却一分都得不到。

　　也虚心去请教过老师，虽然都很耐心地给她讲解，可结果就是不尽如人意，到后来她也懒得再去问，干脆这样摆烂。

　　同桌张瑜就不一样，数学好得令许见春羡慕，两个人第一天就看出对方的短板，互相帮助对方，所以在见到她那数学作业，毫无疑问地选择辅导她。

　　“我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做，但就是学进去了，再次碰到还是错。”许见春无奈地说道，她刚才就已经从张瑜脸上发现生无可恋的表情，现在又寻思着给自己找补。

　　或许是第一次给人辅导，认为没有找到窍门的张瑜反而非常有信心，“没事儿，一定把你教会。”

　　不过让张瑜不知道的是，接下来接近一学年的辅导，许见春数学依旧烂。

　　周一上下午各有一节数学课，上午被安排做试卷，而下午自然就和讲解试卷有关。

　　讲台上的投影出现试卷，左侧的姓名处写着程星传三个字，许见春乍一看很是疑惑，一上午都没见到人，这时间是什么时候做的。

　　她又侧身去看程星传所在位置，后排倒数第二个靠窗的，蓝色桌面上空空得什么都没有，就连椅子上书包也没有。

　　“给你们找了个优秀学生的卷子来讲，你们手上的试卷改正后自己保管。”

　　如果不看名字，许见春根本看不出来这会是一个男生的字迹，比女孩子写的还要秀气和干净。

　　许见春瞧了许久，然后低头瞅着自己的字迹，一塌糊涂，写慢的话还看得过去，写得快那就和狗爬的。

　　许见春的字从小无论怎么照着钢笔本写都无法改变，一直以来也是被许多老师所调侃的，后来脸皮厚了的，别人再怎么说都不会掉眼泪。

　　前面是老师在讲台上的讲解，左边又是耳边张瑜的输出，许见春一个头两个大，全然听不进去，她瘫在桌子上，后脑勺靠着胳膊肘，“我有点蒙。”

　　张瑜一听立马不说话，她按照自己的思路给许见春写下来，细心地在旁边标注每一个运用的公式。

　　这样负责且心细的同桌，许见春是求之不得，但她的大脑似乎不允许她学会这一门科目，都帮到这个份上，下一张试卷改错的还是错。

　　程星传的卷子早已被复印几份传递在各个小组当中，而试卷的原件则是在许见春和张瑜这一小组。

　　到手后许见春发现不是复印件心中窃喜着，卷子就摆放在她面前，却像个文物不去触碰保持着距离。

　　而这张卷子没有人去看的根本原因则是，许见春前后这一组都是数学好的，只有她是略差。

　　下课后老师并没有把卷子拿回去，只留下拿着吧三个字，许见春萌生小心思，把卷子叠放整齐放在右侧靠墙的书本上，然后又直尺压住，避免被窗外的风吹散。

　　下课后边写着卷子，边时不时偷瞄两眼，心虚到了极点，像是怕有人借走试卷，又像个守门人一样牢牢地看住。

　　这张试卷最终被许见春放在了数学书里，后来高三毕业后再整理书籍再次找出这本书，里面试卷因为时间太久，墨水的痕迹散开了。

　　周二的雨水变小，毛毛细雨打在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唯独许见春镜片上时不时地会有余地出现。

　　中午也出奇地有了太阳，虽然操场还是湿的，但并不妨碍热爱足球的学生在上面和老师比赛，另一角的篮球场也时不时地发出欢呼声。

　　许见春日常的活动范围除了教室、卫生间和操场，其余的便没有，这天饭后张瑜拽着她到篮球场边的花坛坐着，周围也都是看热闹的。

　　“诶，我们周末去图书馆吧。”张瑜向她发出邀请，而被邀请的人只是垂着脑袋摇头道：“不了，我有事。”

　　张瑜略带失望地说：“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在一起去。”

　　其实许见春每周末都会去图书馆，习惯独来独往了，便不愿意身边再多一个人。

　　上小学还是开朗性格的许见春喜欢到处约小伙伴，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出去玩，因为很孤单，所以往往她都是主动的那一方。

　　现在或许是发现了和别人的差距，发现了人与人之间隔阂的美，发现了社交的善与恶。

　　篮球场一个个跑来跑去的身影和喊叫声，让许见春悄悄抬眼望过去，好像是自己班的同学，但又不大确定，直到看见程星传衣袖的一端才敢确定。

　　早上出广播操的时候，许见春无意间瞥见程星传衣袖处有颜色，盯住看了许久发现上面竟然是绿色树木。

　　校服大家都默认整齐干净，可程星传这样私自在上面涂颜料，被主任看到或多或少说那么几句，许见春不由得担忧起来。

　　汗水浸湿了刘海和后脑勺的碎发，一跑一跳的程星传随意地把刘海分开，露出额头后从口袋中拿出纸巾贴在上面，汗水将纸巾牢牢贴在额前。

　　“往边上去。”程星传在几人后面喊道，篮球打了一中午，嗓子哑了却依旧喊着，不知疲惫地继续来回活动。

　　纸巾也因为风的吹动而掉在地上，程星传原本已经跑到篮球筐下面，感受到额头上空空的，又原路跑回去捡起掉落的纸巾。

　　虽然被擦掉许多，但跑跳的时候，依旧会有点滴汗水掉落在肩膀上的衬衫处，本就已经湿答答的衣服也不再介意多一些。

　　许见春盯着他活动的背影，想起来上午体育课老师对他的评价，“太热爱运动，除了学习就是球。”

　　这么一看好像说的没有错，许见春两个大拇指和食指互相缠绕着，眼睛在人群中迫切地寻找着程星传的身影，认真到张瑜接连喊了两声都没有听见。

　　“对篮球感兴趣？”张瑜大声问道，不喊大点，许见春就差沉迷进去，被喊的人像是被抓包般的胆怯，小心地说：“还好。”

　　张瑜哦了声，没继续问，而是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许见春的脑袋看似低头认真听，可眼睛却一直往程星传所在的位置瞅。

　　叶子的正面因为朝向阳光，所以颜色是深绿，而背面是背对着，无法接受阳光的滋润，颜色自然浅了许多，而许见春的喜欢就像背面的颜色一样，见不到阳光，更别说去触碰。

　　许见春四处乱看几下，掩盖刚才的行为，然后拿着身边的水杯，另一只手捏着衣角别扭地起身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食堂边的桂花树似乎有了要开放的情形，走在小路上便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味，短暂的香挡住了许见春的心思。

　　有些时候，越去控制自己的内心，越会像个野兽一样，想要去冲破牢笼。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修课，许见春趴在桌子上有些浑浑噩噩，犯起困来也挡不住，眼皮时不时地掀开，到最后缓缓地闭上。

　　梦中少年的背影越来越清晰，清楚到抬手好像就可以触摸到，但随之而来的也是白日梦结束了。

　　逐渐清醒后许见春双手揉搓着脸，然后把左侧摆放着的眼镜戴回到脸上，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她回想起刚才睡得迷糊时，张瑜喊了她好几声，最后都被她待会儿就走应付过去。

　　张瑜放学后墨迹半天，见许见春没有要起来的迹象，但在临走前还是又负责任地把人喊了遍，在得到确定的答案才回家。

　　空荡荡教室只剩下窗户边的窗帘呼呼作响，许见春慢悠悠的手势作业本，身后突然出现细碎的脚步声，她扭头向后瞅，弯下腰的人正在把桌洞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到书包里，然后扯上拉链，将肩带放在肩膀上，包往身后一扔，转身离开教室。

　　刹那间两人短暂的对视，许见春见到了比阳光还要明亮般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光亮，手中的练习册被她紧紧抓住，指甲差点把纸张弄破，迅速地移开视线转身装作整理书本。

　　乱看的后果便是无处乱放的心跳动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刻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没有消失。

　　这一瞬，许见春想要收藏住，无比地希望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永远不要再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下起了小雨，许见春被雨水和玻璃的击打声弄回神，而这场小雨使得心中的悸动渐渐变小，直到没有。

　　掌心轻拍脸颊，回想起刚才的窘态便让她无地自容，整个人的脸都泛起羞红，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抓紧整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