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见春》梅酝

10、10

　　国庆假期结束后，连续一周许见春都没有在班级里看见程星传的身影，而十月底又从张瑜那得知他已经转班。

　　徐向先的玩笑话也一语成谶，程星传转到了二班读书。

　　许见春本认真写字的手，突然变得无力，笔尖顺着卷子滑下去掉落在桌面上，纸张上那一长条痕迹显出她心中的迷茫。

　　她的印象中，程星传人缘很好，除了女生，剩下的人和他都合得来，从来不会有纠纷，就算有他也还是处理事情的那一个，班级里他是活泼份子，后排常常会因为他说的话而放声大笑。

　　老师们在课堂上也都对他评价非常好，就是个模范生的存在，所以许见春并不理解他为何转班。

　　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不按照成绩分班，所以每个班都有好有差，在许见春的脑海中也不会说因为成绩而转到其他班级。

　　想法越来越多，许见春侧头趴在桌子上，脸朝向墙壁，眼睛透过瓷砖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表情，似有若无的皱眉和下撇的嘴角，她猛的呼口气，那股无法压抑住的心思逐愈演愈烈。

　　“他自己申请的，老班问了原因，没和我们说，但据说好像是有一同认识的朋友都在二班，所以他就想去。”张瑜淡定的和前桌几个同学聊到程星传，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认识的朋友，许见春下意识便想到在绿洲基地见到的那个女生，虽没有问过，但记得拉练的那两天她都是骑着自行车跟在二班班主任后面。

　　许见春内心困惑道：“是因为她去的二班吗？”

　　平时在学校许见春走过长廊去往厕所的路上，通过二班前门看见程星传的背影，他每次都在靠走廊一侧的桌子边，都是背对着前门。

　　路过时偶尔听见程星传那开朗率真的笑，和在二班的笑不同，前者是发自内心，而后者则是略微收敛。

　　二班门口的布置也和一班截然不同，或许是班主任教学方式不同，前者语文老师给学生们营造的是温馨氛围，所以班级里到处都是绿植，墙壁上也都贴着鼓励的句子，而后者体育老师则是放养方式，大部分都交给学生做主。

　　许见春看不到和程星传说话的人，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是那个女生，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女孩子，因为过于突出。

　　柔和亲近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认识她，白白净净的很是漂亮，扎着一头高马尾，头发也乌黑，不过就是在阳光照射下，皮肤惨白，有种病态的美。

　　许见春认为身边所有女生都比自己好看，从不会有不好的想法，见到漂亮女生心中也不过是羡慕，羡慕她们一个个的美丽。

　　胡思乱想后，一时像气球泄气般瘫在桌面，右手扣着水笔上的笔帽，清脆的碰撞声一下又一下扰乱她的心，突然笔帽处因为猛烈互相撞击而出现裂痕，她定睛看，然后唉了声。

　　脑袋长时间靠在胳膊上，手臂渐渐发麻，许见春寻思着程星传在二班做什么，是不是和在一班一样，乐观地笑着，然后偶尔和同学打趣。

　　“程星传买给我们喝，都别客气，宰他一顿，谁叫他转班不和我们说的。”

　　身后男生的玩笑话传入许见春耳中，听到程星传三个字的时候心一咯噔，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

　　“他之前每次下课就往二班跑，去那儿不是很正常吗？”

　　班级男生对于程星传的转班并没有说料想得那么惊讶，或许因为早有风声，还有就是早在他转班前一天请了班级男生吃饭，都打趣地说是散伙饭。

　　许见春有些坐不住，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而左手从没有感觉到渐渐地发麻，再有些酸痛，手掌紧紧握拳，直到麻意消散。

　　为了喜迎国庆，教室内的布置有些改变，但其实也还是那样，和其他班级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不过一班的学生却丝毫不在乎，也不去比较。

　　许见春和张瑜是国庆放假前一天留校布置的，两个人耐心弄完所有的地方，然后心满意足。

　　本不想多做件事的许见春想到了同学们对国庆假期的期待，在张瑜死缠烂打下，选择帮助她，其实却是有着私心。

　　每天放学许见春都会留到最晚离开，因为她发现程星传会在差不多时间点到教室收拾书包，然后回家。

　　但布置教室的那天，许见春没有见到他，只注意到后排空空的桌洞和椅子上被随意摆放的衬衫。

　　上课铃声让许见春慢慢地坐直身体，挺直腰板后她挪动椅子贴着墙壁，冰冰凉凉的，与此同时还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侧头望向后面，程星传原先所坐的位置早已换了个人，桌子上的多肉被挪到了后面的架子上。

　　九月初，张瑜拿班费买了些绿植装扮教室，但一下子消费得太多，架子上有些摆不下，便在四周安放着，程星传随便挑选了个放到自己桌子上。

　　当时许见春正在拆包装，程星传从她身后走过绕道一旁，蹲下来仔细选了个最小的盆栽，那时候她都还没有留意到身边多了个人，心全都放在花上面。

　　还是有人在外面喊了程星传，许见春听到身旁人答应了，才仰头去看身边的人，但只留了个奔跑的背影给她。

　　以前许见春在教室内视线只有前面黑板区域，可开学过后，她改为靠着墙微微侧身听课，这样眼睛一瞄便可以瞅见后面的人。

　　连续一个月的坐姿早已让她习惯，短时间也改不回来，无精打采地听讲，不过知识不进脑，她也没办法。

　　进入附属中学算得上是许见春人生中的一个小确幸，往年学校录取分数线高得离谱，而今年却突然降下来恰好中考发挥超常，语文和英语弥补了她数学分数的短板。

　　或许是天生对数字不敏感，她也不适合走理科路线，所以从还没进入高中前就选好走文科。

　　漫长的四十分钟熬过去后，许见春拿着水杯去接水，从后面离开教室，贴着墙壁走，路过二班门口时，脚步瞬间放慢，抓着杯子的双手突然用力，心虚且不安地朝里面偷看着，大致望去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然后又失落地低头走过。

　　桂花盛开的时节整个学校都弥漫着阵阵香味，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闻到，长廊边的扶手处一颗颗桂花树向上生长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闪金光。

　　风一吹，大部分桂花还留在树枝上，坚强顽固地不离开，依旧选择盛放，有一小部分早已被刮下落在地上，被路过的学生踩掉。

　　树上的桂花似乎都在争斗着，各自比较谁能够停留在枝头上更久，谁能将香味散发得更浓重，谁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

　　接水处就在阶梯教室的正前方，也就是走廊最里面的位置，许见春过去时已经围了许多人在那，见状心中有些后悔早自习前没有来接。

　　“程星传，帮我接点水，我要去趟老师办公室。”

　　远处传来喊叫声，许见春偏头向右侧望过去，只见程星传小跑拿着水杯从楼梯口跑到走廊，然后又转了个弯。

　　许见春站在队伍的后面，疑惑地盯着刚才程星传所跑过的墙角，寻思着接水在这，他还能跑去哪里。

　　在她乱想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已经空了，她走上前，接完水回教室，经过老师办公室，门是敞开的，程星传正在里面拿着老师的水壶倒水，还有说有笑的。

　　走在刚才程星传所停留的位置，还遗留着深深的余香，沉睡的心被叫醒，心脏的跳动在嘈杂的环境中愈发清晰。

　　许见春脚步顿在原地，紧张到抿紧嘴角，她躲在门框边，装作等人一样偷听办公室里的对话。

　　“看人多就到办公室接水，能耐了你。”

　　“我寻找最快的捷径，这是机智。”

　　“我看你最能言善语，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把别人带进去。”

　　“老师，昨天对我的评价还是会说话，现在怎么又贬低我了。”

　　许见春第一次听见程星传这么欢快且轻松的语气，但话说久了，又变得有朝气还留存着些许温柔。

　　“老师，我走了。”

　　许见春想要率先大步离开，却没想到程星传已经走出办公室，转弯往教室方向去，险些迎面撞上，两个人互相停下走路的脚，顿在远处。

　　程星传似乎是被突然出现的许见春吓到，往后退了一步，瞳孔突然变大，然后嘴巴念叨着吓一跳，“你先走。”

　　许见春快步远离，急促的呼吸声被喇叭发出的上课铃挡住，不敢回头去看后面的人，知道他就在后面。

　　走廊上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许见春步伐像是后面有人追她那般快速，而程星传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上许见春摸了摸自己额头，像是温水般的热，脸颊泛起的红遮盖住原先皮肤，勾着绳子的手指蜷缩着，心持续颤抖，直到回教室坐定在位置上，才缓缓地冷静。

　　像是困在梦境中迷失了方向，全力奔跑着看不到尽头，却依旧如同飞蛾扑火般，是许见春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