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尽满江红》绿茶茶香

47、相守

　　“老陈，济城有毒气，你竟然能坐的住？”祝九同捂着心脏指着陈开元道，“你就打算这么坐以待毙？你在拿济城四十万人口当儿戏吗？”
　　祝九同额头青筋狠狠跳了跳，他一把提住祝九同的领子，“坐以待毙？祝省长，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他们在底下藏了多少毒气吗？几十万吨，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吗？毒气释放，别说济城了，周边城市全部都得完，你以为我不想打吗？你让我拿什么打！”
　　几十万吨！陆西洲测算了两家的地下面积，就算打通，全部藏满毒气，也不过十几万吨的容量，怎么可能几十万吨。
　　“你以为只有两家医院底下吗？他们在济城盘踞这么多年，早就把医院周围地下都掏空了！”祝九同怒道，“愚蠢至极！我问你们，万一打起来，他们释放毒气，你们怎么应对！”
　　“我有解毒剂，打不打？”陆西洲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直勾勾看着陈开元，只要陈开元敢说一句不打，他便会暴起掐死这个懦夫。
　　“解毒剂？你哪里来的解毒剂？”陈开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南风会制，我们在鹿鸣山搭建了一座临时化工厂，预计一个月就能制出足够的解毒剂。”陆西洲说，“但是我需要你们配合将解毒剂运进济城。”
　　“你们知道毒气的具体化学成分？”陈开元问。
　　陆西洲摇摇头，“只能确定是一种含氰的有毒气体，里昂医生见过，我们也见过制作毒气的部分原材料，南风推测应该是氢氰酸，应该不会错，我们没有办法取得毒气化验，不过含氰是肯定的，南风制的解毒剂，主要就是针对氰这类毒气的。”
　　陈开元底头，手不住地颤抖着，许久他抬头看着陆西洲，“运解毒剂的事交给我，一个月后我们跟那群杂碎开战，祝九同，这一个月你以人口普查的名字，让政府里的人，挨家挨户，告诉大家听到枪响第一时间躲进地窖。”
　　陆西洲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毒气易燃，而且会受风向影响，投放解毒剂的地点也要根据当是风向选择，这些事南风会从长计议，到时候我们听他的安排。”
　　“顾南风……”陈开元嘴里念着他的名字，突然笑了起来，“顾参谋，陆西洲，幸好你当时救下他，否则，我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代我跟他道个歉。”
　　提起往事，陆西洲一阵烦躁，他冷冷地看了陈开元一眼，“道歉不必了，他不会原谅你的。”
　　回到陆公馆，顾南风正在空荡荡的家里看一本破旧的书，听到开门声音，顾南风放下书，迎了上来。
　　“怎么样？陈开元和祝九同怎么说？”顾南风自然而已地接过陆西洲的外套，挂好后又弯腰去给他拿拖鞋。
　　陆西洲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人抱紧怀里，吻了吻，“我自己来，你不用伺候我。”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顺手的事。”顾南风说，“他们怎么说，别卖关子。”
　　“陈开元帮忙运解毒剂，祝九同派人挨家挨户宣导听到枪响躲进地窖。”陆西洲摸摸他的头发，“别担心，他们愿意救济城，一切都会听你的指挥。”
　　“太好了。”顾南风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饿了吗？我煮了面，好久没做饭，手生了，今天先对付一口吧。”
　　“好。”陆西洲从身后抱住顾南风，像个人形麻袋似地被拖进了厨房。
　　家里少了五个人冷不丁有些冷清，但是想到顾南风一直陪着他，陆西洲心里又有些暖。
　　“白菜猪肉码的。”陆西洲端过碗，“第一次吃你做饭就是这么一碗面，但是你把肉都挑给了我，顾老师，那时候是不是就对我死心塌地了？”
　　顾南风脸一红，“才没有，吃人嘴短，那是为了跟你借钱。”
　　陆西洲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顾南风盛了第二碗，顺手拿起第三个碗，突然又想到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端着碗，在灶台愣了半晌。
　　“一切还未有定数。”陆西洲拉着他的手。
　　顾南风点点头，“嗯，我知道。”
　　“南风，你怕吗？”陆西洲将人抱紧怀里，捏着他的后颈问。
　　顾南风觉得自己像是落入兽口的猎物，但是他知道，这只野兽不会伤害他，“不怕，和你在一起就不怕，我觉得我很幸运，我能遇见你，能得到你的爱，能够送商陆走，如果生命真的在现在终止，那我也没有遗憾。”
　　陆西洲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缓缓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是虔诚，是奉献，是对爱人最忠诚的信任。

　　源源不断的解毒剂被包装成生理盐水的样子送到了军区医院，顾南风将盘尼西林的提取方法交教给了医院的医生，程玉林双手颤抖地捧着自己提炼的药，郑重地对顾南风发誓，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我把提取方法教给大家，便不想再让这种药继续当神乎其神的禁药、神药，它是一种抗生素，能消炎杀菌，能救士兵和百姓们的性命，希望大家能够制药送往前线，或者将提取方式传授给我们的同胞。”顾南风对一众医生说。
　　盘尼西林如今价格千金难求，谁掌握提炼技术谁便坐拥财富，但同样也会面临怀璧其罪的处境，程玉林低下头，“是我狭隘了，我的老师是北平医院的教授，我会去一趟北平，将提取方法告诉他。”
　　“我们愿意制药，送往前线。”医生们纷纷附和。
　　顾南风点点头，欣慰地笑了起来。
　　一月之期将至，军区医院仓库，地下室藏满了解毒剂，正值深秋，北方刮起了西北风，而西北方向的横城石城，正是日本军队驻扎的主要城市，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顾南风选了几个风口，堆满了解毒剂，就等深夜陆西洲和陈开元突袭日本医院。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祝九同，陈开元，陆西洲三人同时收到一封电报，衡城遇袭，需要支援。
　　“不能走！一切安排妥当，现在撤兵所有的努力付诸一炬了。”陆西洲将电报在掌心揉成团，狠狠地拍在桌上，“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衡城遇袭！”
　　顾南风脸色苍白，“这一个月，我们就算再低调，日本人应该也察觉到了风声，他们一直按兵不动，说不定就是想利用衡城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祝九同面色灰败，“衡城北面就是京都，若是沦陷京都必然不保，日本人从石城进攻，津澳两城想要支援，需要横穿整个衡城，而济城位于石衡交界处，我们发兵事半功倍，或许还能和驻军前后夹击包围他们。”
　　“我们一旦发兵，局势必然扭转，日本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们笃定我们不会发兵或者说，我们一旦发兵，他们就会释放毒气。”陈开元说完狠狠拍下一掌，实木桌子四分五裂的碎开，“他们就等着看我们怎么取舍。”
　　“取舍？一退再退只会让我们一步步陷入困境，我们就算舍了济城，保下衡城，你觉得就就下京都了吗？济城以北，石青鹤商墨六城全部沦陷，他们一定会一点点蚕食掉京都。”陆西洲道。
　　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陈开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祖辈都是济城人，我也不愿割舍下济城的无辜百姓，可是我……我不想在……我没有办法，就算京都最后有一天也会失守，但我宁愿保卫京都而死。”
　　“保卫京都而死？”顾南风看了他一眼，“只怕你前脚动兵，日本人就朝你的军营投一颗毒气弹，你怕是连济城都走不出去。”
　　“顾参谋，给我一些解毒剂，我一定要去支援衡城。”陈开元恳求地看着顾南风。
　　“没有多余的解毒剂。”顾南风说道。
　　“那就从现有的里面取一部分给我！”陈开元怒视着他道。
　　“那是济城百姓救命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顾南风腾地站起来，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济城底下几十万吨毒气，不是一朝一夕炼成的，你发现的第一时间没有阻止而是帮忙隐瞒，济城沦陷，衡城遇袭，京都临危，你就是推波助澜的罪人，什么要保卫京都到最后一刻，都是你贪生怕死的借口，留在济城，你可能会和济城一同泯灭而被人遗忘，但是到了京都就不同了，你为京都战死，将会像英雄一样被人铭记！”
　　顾南风说出大家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陈开元恼羞成怒，踢开面前的桌子碎片便扬起胳膊，要打顾南风，陆西洲上前一步将顾南风抱进怀里，一个肘击将陈开元掀翻在地。
　　“说的好，但是不要跟他废话了。”陆西洲拍拍顾南风的后腰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祖上三代都为国家战死。”陈开元擦着嘴角的血，站起身缓缓道，“可是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这个国家烂到根儿了，我们这些当兵的，早晚要给国家陪葬，我要死得其所，我要死的轰轰烈烈，我要被人铭记，这有什么错，我为了这个国家，命都不要了，我只是不想被遗忘，这有什么错！解毒剂你们藏在哪我都清楚，既然没办法继续合作，那我就自取了。”陈开元看着他们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会毁掉我们的计划，他只要出兵，日本人肯定会立即行动。”顾南风焦急地看着陆西洲。
　　陆西洲握紧腰间的枪，起了杀心，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松开了握枪的手。
　　“你想当英雄，我成全你，天黑之前我会让你平安离开济城。”陆西洲对陈开元背影道。
　　陈开元停住脚步，回过身，看向陆西洲的眼神有错愕，震惊最终那万般思绪消散，冲陆西洲摊开手，沉声说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