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锦蛇

4、第 4 章

　　卷四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少年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碧夕，冷漠且充满了不悦的感觉。
　　“这里总比荒山野岭要好。”碧夕的眼神停留在池中的锦鲤上。语调是欢快的。

　　少年默默的走到碧夕的身边，
　　池水是碧绿碧绿的，澄清见底，池面上飘落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红花，一朵，一朵。
　　锦色的鱼在水中懒散的游来游去，浮浮沉沉。

　　“太子，你叫什么名字？”半晌，尉嫣叹了口气，幽幽的开了口。
　　“碧夕。”
　　话音刚落，便落雨了。雨滴滴滴答答的落在檐角的风铃上，发出了好听的声响。
　　碧夕与尉嫣坐在檐下的椅上，静静的看着这湿漉漉的天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如此来历不明之人，殿下怎可把他留在身边！”碧夕笑盈盈的看着有些怒气的太傅，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若阳。
　　青衣的少年微微晗首，并不做声。

　　“殿下，”鄢子夫俊朗的面容因为怒气而染上了点点微红，“殿下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凶险，还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放在身边，要是有个什么万一……”

　　“没有万一！太傅。”碧夕打断了鄢子夫的话，神色微缓。“有事我自会处理。”
　　“殿下！”望着碧夕我背影，鄢子夫的眉锁到了一起。

　　“若阳，你查探到的是实情？”
　　“大人……”少年狐疑的看着鄢子夫，“你的意思是……”
　　“事情不简单。”鄢子夫肯定的说。“有些事情还需要再去证实一下……”
　　“是。”少年垂下眼帘，恭敬的说道。

　　庭院中静悄悄的，绵长的雨过后，可以听见鸟儿在枝桠上叫声。
　　尉嫣出神的看着庭院之中雨后枝桠上的那点点新绿，雨后的馨香让他有些心醉。
　　这个庭院不大，布置的却是清新雅致，红桥，碧水。精心挑选的树木，花卉，处处都体现出这个太子过人的品位。
　　“碧夕……吗？”他喃喃的念道，目光停在了院中的一株白桃上，看的出了神。
　　慢慢的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还未触到花瓣，一阵风吹过，花瓣散如雨下……

　　蓦地一震，尉嫣闭上了眼睛，吹来的风中带着青草的香气，微甜的，像是可以醉人一般。

　　时间若是可以停止……

　　希望……
　　这一刻……永恒……

　　再睁开眼，淡色的眼中竟是一抹苦涩。
　　“我这样的人……”尉嫣支撑不住。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花瓣簌簌抖落，风雨飘零。

　　“你在看什么？”温和的声音自身后突然响起，尉嫣知道，是碧夕来了。
　　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碧夕总会来这里，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候什么都不说的坐上一整天，只是痴痴的望着碧水之中的落花，眼神是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落花。”尉嫣的声音冷漠如昔，可当中却也夹杂了些许温情的味道。

　　“落花啊，”碧夕若有所思的看着满地的残瓣。“我喜欢风和雨。喜欢风声和雨声。”
　　尉嫣定定的看着碧夕，好像要把这个少年的身影牢牢的，牢牢的刻在自己的眼中一样的。最终他只是嘴唇动了动，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碧夕。”澄清的眼眸像是山涧的清泉，没有丝毫的杂质。
　　“嗯？”
　　“为什么把我带回来，为什么总来找我？”已不知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
　　恍惚之间，风好像停了，雨，也好像停了。
　　只有一些残瓣还在缓缓飘下，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尉嫣……”

　　“殿下，”青色丝衣的少年没有声息的出现在院墙之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打断了碧夕马上要出口的话。
　　“什么事。”碧夕恢复了平素深沉淡漠的神色，只是眼神中还是隐隐掺杂着一股不快。

　　“太傅请殿下。”少年说完便无声的退下了，轻的没有一丝声息。

　　玄青华服的男子坐在桌旁，炉中的线香发散出微甜的味道。夹杂着青瓷花瓶中菖浦的清香，很好闻。
　　碧夕不出声的坐到鄢子夫的身边，鄢子夫没有看他，自白玉壶中斟出了一小杯酒递了过来。
　　酒是淡淡的，还带着冬天白梅的香气，碧夕接过了酒，微微笑着的，轻啜了一小口
　　“听说太子最近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走的很近？”
　　“嗯。”
　　“我以为你做事很有分寸。”鄢子夫定定的看着碧夕，“怎么这次这么胡闹。”
　　“太傅担心了……”碧夕淡然一笑
　　“碧夕，你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鄢子夫看着他，有些苦口婆心。“怎么能……”

　　“太傅。”碧夕打断了鄢子夫的话语，定定的看着他。
　　“如果我同你说，我喜欢他了呢？”
　　“！”

　　碧夕笑了，那种感觉应该就是，喜欢吧。
　　打从漫天花雨中见到尉嫣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了吧。
　　喜欢，这种事情来的唐突的，没有预兆的，也是措手不及的。
　　那双淡色的眼睛，没有时间任何的尘垢，清澈的如流水一样。

　　碧夕回想，每每看着尉嫣出神的看着那些落花，单薄的身影仿佛要消失了的时候，心里是痛作一团的。
　　这样的感觉，似乎就真是喜欢了。

　　碧夕突然有些开心，十六年来的自己，阴沉狠戾，费劲了心思周旋于周遭那一双双充满了嫉妒和恨意的眼睛下。自以为自己早已随波逐流，心如顽石。
　　却发现自己竟还是会喜欢的。

　　“若阳，”玄衣的男子闭上了眼睛，
　　“大人，什么吩咐。” 少年无声的出现在他身后。如藤蔓一般的柔顺。

　　“若今后太子有险，你定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

　　“是。”
　　鄢子夫恍惚有些微醺了，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看见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