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33、033 沽名钓誉

　　当顾小九再次醒来，腹痛已经缓解许多，身上爽利不少，便知道这次疼痛熬过去以后，未来几天都不会怎么痛了。

　　顾小九暗暗松了口气，可她立刻发现一件令人窘迫的事：此时她正以极其亲昵的姿势侧躺在一个人腿上，身上还披着一件狐裘，甚是眼熟，可不就是今天早上段子仪身上披的那件？

　　马车虽还是急行，可比之前要平稳很多。顾小九小心翼翼望上看，段子仪正手持一卷书，正悠闲地看着。

　　顾小九异常窘迫，想继续埋头装睡，可偏偏天不从人愿。

　　偏偏此时马车停下，有人轻叩车门：“四殿下，客栈到了。”

　　顾小九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旁边的人放下手中的书卷，轻推顾小九，“丫头，醒醒，该下车了。”

　　段子仪嘴角含笑，他自是早就知道她醒了，可此时也乐得给她个台阶下。

　　顾小九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揉着惺忪睡眼，说：“哦，到了。怎么就睡着了呢？”说着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车厢，掀了帘子就往下面跳，当然身上还披着那件狐裘。

　　于是众人都看到这一幕，四殿下的车内出来一个惺忪睡眼的女子，她云鬓不整，身上还披着四殿下的披风，还好身上裙带还算整齐。大家心下都明白“此女归四殿下所有，勿近，勿视，勿念。”

　　而顾小九却惶然不知，直到她吃过饭要去休息，人家管事直接对小二说，“四殿下房里的，领到天字号去。”

　　顾小九瞬间觉得被侮辱了，牛脾气上来，“什么叫四殿下房里的？”说的就好像是段子仪的附属品一样，于是小手往桌上一拍，说：“再开一间房。”

　　人家却摆摆手，直接一句“没房了”，就要把顾小九打发了。

　　顾小九气急，想了想，直接去找段子仪理论，问怎么会没有她的房间，段子仪云淡风轻地说：“国库紧张，要节约资金，公家办事自然要省着点。”

　　“那为何非要把我和殿下安排一个房间？”

　　“因为今天某人穿着本殿下的衣服到处乱逛，让那些人认定了咱俩有私情，唉，本殿的好名声啊！”段子仪一副悔恨懊恼的模样。

　　顾小九瞬间如鲠在喉，恨得咬牙切齿，“好，好，真好。都是本姑娘的错！”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难道余大神医要自己掏钱包另开房间？呦，铁公鸡也要拔毛了！”段子仪饶有兴致地开玩笑。

　　顾小九被猜透心思，连忙捂紧钱袋，还没开口，就又听见段子仪接着说：“不过听说今天这家客栈来了三拨商队，四拨官差，若干江湖人士，似乎仿佛是没有空房间了。”

　　“听说是吧？”顾小九气急反而笑了起来。

　　段子仪无比真挚的点点头，眼角的泪痣显得异常无辜。

　　顾小九跨进段子仪的房间一步，正当段子仪要夸奖她识时务者为俊杰时，顾小九以迅雷之速将段子仪推出门外，关上房门，在门内朗声说道，“方才听说钦差大人那里是双人间，四皇子殿下去那里挤挤，这个房间我租了！”

　　段子仪哑然，片刻以后释然一笑，摸摸鼻子，小声嘀咕：“听说也不一定是事实。”说着推开顾小九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

　　顾小九缓缓舒了一口气，想着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却不知为何会被那位钦差大人盯上。

　　行了一天的路，顾小九已是疲惫，可那钦差却找人来唤顾小九。

　　顾小九自是不愿意去，却不成想，传令的人还带了好几个人来请顾小九。顾小九不情不愿地过去，听那太监掐着嗓子说，“忽然听闻余姑娘有神医之称，刚好杂家这肚子不太利索，余姑娘给开个药方吧？”

　　顾小九恼得想再下点药，却被一眼看透想法的段子仪拦住，“若是真药死了，挺麻烦的。”

　　顾小九忍了忍，开了一个偏苦一点的药方，让宫人拿去煎，灌了几碗汤药后，那钦差肚子似乎好了些。这边，刚刚下了马车才喘了一口气的顾小九就听见一声公鸡嗓子在喊：“小余呀！这坐了一天的马车，这肩膀怎么酸得慌呢？”

　　顾小九翻了翻白眼，挂着微笑上前说：“高公公，这就给您捶。”

　　连捶带按了半天，那高公公舒服地长叹一声，道：“唉哟，瞧瞧这手劲儿这力道，哪里是那帮奴才能比的。唉哟，可真是舒服！不过，说了半天话，怎么有点口渴呢？”

　　顾小九心中暗骂一声“死太监”，面上还是立刻回应：“这就给高公公泡茶去，这么冷的天儿，来壶红茶？”

　　高公公立刻眉开眼笑，“那敢情好呀，四殿下也来一杯暖暖胃？”

　　段子仪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的书，此时见提到自己，连眼都不抬一下说：“好，不过似乎来点小点心更好了。”

　　“恩，的确不错。小余呀……”那嗓音拖得叫人难受。

　　顾小九立刻拯救自己的耳朵道：“红茶配桂花芙蓉糕，马上去准备。”

　　段子仪这厮不仅仅是见死不救，还跟着来事，顾小九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仰天长叹，这是什么命呀！难不成她近来犯太岁？处处给人当丫鬟，被人使唤。不行不行，有空真的要去算算命，去改改运道。

　　这厢，顾小九一离开房间，房间的气氛陡然下降，降至冰点。高公公敛去脸上的笑容，道：“有贵人让奴婢代问一句，四殿下可愿就此罢手？”

　　段子仪翻了一页书，气定神闲道：“那烦请高公公告诉那位贵人，本殿向来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可也很明了，那便是“人若犯我，我定犯人”。

　　高公公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向来连慕容皇后都要让着几分，自然没将不得宠的四皇子放在眼里，转了转手指上的碧玉扳指，抬眼睨了一眼，缓缓说道，“四殿下不是让圣上为难嘛？此次程老将军的奏折到达京都，在朝堂引起不小轰动，圣颜大怒，当场下令禁了二殿下的足，等着四殿下回去再审理此事。
　　四殿下您要知道，圣上最烦手足相残，所以本来子嗣也不多，也向来对皇子内斗严惩不贷。以以往惯例，皇子间若有争斗，二位殿下均要受罚，虽然您这边由程老将军担着，可究竟没有人证，这事儿也是触了龙颜，弄不好四殿下也不能脱身。
　　若是四殿下识时务，能高抬贵手，能放过那边，那么皇上想必也会觉得四殿下宽厚仁德，会对殿下另眼相看，当然慕容相也会对殿下有所表示。”

　　段子仪唇角微微勾起，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这是二殿下的意思还是慕容相的意思？”

　　高公公愣了一下，觉得这位四殿下似乎与传言中的不太一样，于是坐直身子，小心翼翼说道，“圣上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殿下要为自己多做打算。”

　　段子仪眸中划过一丝阴霾，可转瞬即逝，脸上挂上玩世不恭的笑，“不知高公公有何指教？”

　　高公公也是人精，叹了口气，“殿下与阮妃娘娘长得太像，圣上他还是不大愿意想起以前的事，殿下还是好之为之。”

　　段子仪眉头微蹙，眸中含着冷霜，他的母妃是他的逆鳞。

　　高公公只点到为止，连忙转移话题，“哦，对了，听闻四殿下身边这位余神医，医术高超，医好了葛老的陈年痼疴，说的应该便是余姑娘吧！”

　　高公公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段子仪去承认，接着自顾自说道，“四殿下也知道，自从您上云落宫为圣上求来丹药，医好头痛症以后，可身体还是大不如前，前些日子还从民间找了一批医者，可还是效果不佳，此次杂家来此，也是奉了圣上的口谕，若是看着可以，便将那丫头也带回去。”

　　段子仪眉头紧锁，面色铁青，沉默不语。

　　高公公见没有回应，自顾自讪笑一下，“可杂家看四殿下似乎舍不得？”

　　段子仪食指在心领神会，摁下心中不快，应付道，“余姑娘天性顽劣，神医之名纯属以讹传讹，城南有一处三进门的宅子，晚些房契与地契便会送到高公公手上，希望高公公能一五一十、实事求是地禀告圣上。”

　　高公公很是受用，“好说，好说。四殿下放心，经过数日的观察，杂家发现所谓的神医之名实在是名负其实，余神医不过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况且还为人阴险毒辣，小肚鸡肠。”

　　这时正在厨房偷吃糕点的顾小九打了一个喷嚏，喃喃道，这是谁在说她的坏话？

　　段子仪笑道：“高公公所言甚是，子仪替余桐多谢高公公美言。”

　　高公公点点头，只微笑着说：“好说好说。她也着实是一个宝贝，殿下可要好好藏好了。”

　　“什么宝贝？”顾小九推门进来，只听见最后一句，不知方才因着自己，这二人已经完成交易。

　　“上好的宝贝。”高公公神秘一笑。

　　顾小九将糕点摆好，为二人一一斟茶。

　　段子仪浅抿一口，细细品尝，道：“恩，茶是不错。就是火候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