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32、032 不醉不归

　　段子仪领了旨，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到宣旨太监手中，“公公辛苦了，已经准备好饭菜，请楼上请。”

　　那太监微仰着下巴，颠了颠钱袋，开口笑道，“四殿下客气了，好说好说。”于是被人簇拥着去吃饭了。

　　段子仪瞬间笑容在脸上消失殆尽，顾小九看到段子仪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替他难过。是啊，哪有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派出去和亲也就算了，现在儿子受了伤，老子却还说什么大凶之兆，还说会破坏两国的修好。更可恶的是他用“布帛千匹、精粮千石、马匹百匹”来交换，自己的儿子就值那些东西？

　　顾小九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好了，你别在意那么多！”姚烈拍拍段子仪的肩膀，安慰道。

　　段子仪苦笑一下，“我怎么会在意他说什么？”

　　姚烈抱着胳膊，睨着他，“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应该习惯才对，全天下人都知道众多皇子中最不受待见的便是你。当初你被送到云渊国，美其名曰修行，不过送给云渊国一个质子，大夏国明面上已经放弃你了，不然后来云落宫为何为明目张胆将你丢进修罗场，同我一起准备被训练成杀人武器？先前一提到大夏与云渊国和亲，你那皇帝老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虽说云渊两国和亲也是咱们计划的一部分，可皇帝这般毫不迟疑、迫不及待派你出去，还是让人寒了心啊！若非此次程老从中周旋，再回大夏怕还是要费一番周章。”

　　段子仪神色淡漠，“嗯，就因为他们下手无情，我们的计划才能实施。如今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暂时已经达到了。程老应该没有少出力，不管是我的苦肉计赢了，还是沾了顾小九的光，结果总是对我们有利的。”

　　姚烈打了一个哆嗦，“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忘记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青衣公子，最是无情，你还是回去慢慢算计你那亲爹爹和兄弟们吧！”

　　段子仪咳嗽一声，“要不换换？”

　　姚烈呸了一声，“你还有爹让你算计，谁知道我爹在哪里？我命贱，消受不了你这皇子命格，你自己赶紧滚回大夏，慢慢消受吧！”

　　“好了，既然本殿下明天便要回京，那今晚咱们便不醉不归。”段子仪提议道。

　　姚烈压低声音说，“那殿下不怕某人不让你饮酒？”

　　段子仪扬眉说道，“没关系，她管不了我。”

　　姚烈很想看到顾小九发飙把段子仪领回去的场景，于是屁颠屁颠让人准备了酒菜，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结果当晚顾小九很早就睡下，根本上没有理会他们两个。姚烈傻眼了，这是默许了？

　　两人一夜畅饮，他们说起第一次在云落宫见面，说起在修罗场一人出计，一人出力，和杀了一百零九个人，一同从那里走了出来，一起约好要出人头地，要掀了那云落宫，要向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复仇，商量好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们在没有遇到彼此之前，两人都是在艰难地生存，为了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他们需要为自己找一个实力相当的人，将自己的后方安心地交给对方，然后背靠背，劈披荆斩棘，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们也都明白，一旦有一天对方将会成为彼此的威胁，那么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杀死，消除隐患。

　　可此时，彼此还是彼此的……同盟。

　　段子仪在醉倒之前仿佛听见姚烈说：“那丫头可是带着刺的，若是发现她对我们的计划有任何威胁，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段子仪喝了有口酒，又醉上几分，笑着说，“好，若是有那一天或许我要比你先动手。”

　　姚烈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也对，无毒不丈夫，青衣公子才是一顶一的心狠手辣，你才是算计人心的高手，今日我便信你了。只别回头把我也算计了才是。”

　　“姚烈，你醉了。”

　　“是呀，我醉了。”姚烈喃喃道。

　　段子仪醉眼朦胧，看着夜月，“敬这明月清风一杯，回去后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不知何时才能好好欣赏这片明月。”

　　姚烈举起酒杯，大喊，“干杯！”酒盏里的酒撒了些许在空气中。

　　冷月如霜，寒风如割。

　　段子仪饮完酒后，闭上眼睛，心底一片冰凉。

　　翌日清晨，准备启程。

　　马匹都准备好了，众人都已整装待发，却还是看不到钦差大人出现。

　　众人大概又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那钦差扶着身边的小太监的手，半个身子都要挂在小太监身上，颤颤巍巍地出来，嘴里还□□着“唉呦，唉呦”，尖而细的公鸡嗓子实在是难听极了，只见他面色发黄，双腿发软，早就没有了昨天那趾高气扬的气势。

　　姚烈立刻上前，关切问道：“钦差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钦差咬牙切齿道：“哪个龟孙子拿给杂家不干净的东西，让杂家闹了一宿的肚子。”

　　众人瞬间心若明镜，联想一下前几日到处找茅厕的姚烈，皆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都对那钦差投以同情的目光。

　　而作为此案嫌疑人的顾小九正站在马车前，悠闲地数着身上的流苏。

　　前日从路过驿站的商人那里买了套女装，换上女装的顾小九增显娇媚，却也不失英气，在她腰间刚好有一串铃铛，此时她正玩得开心。

　　顾小九也不去看众人忍笑的脸，只淡淡地开口道：“这‘即日启程’，怕是催得很紧吧？不知这回因钦差大人而耽误了行程，这罪该由谁承担呢？”

　　“上车，上车。”那钦差吃了瘪，不能对着四皇子的人撒气，只好拿身边的小太监出气，他用手掐着小太监的胳膊喊，“青延，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着杂家上车？误了时辰小心我摘了你的脑袋。”说着就由那叫青延的小太监扶着向马车走去，那屁股一扭一扭，像是正忍着什么。

　　段子仪与顾小九同乘一辆马车，钦差一辆马车，随行的有二十来名护卫。一行人就这样顶着烈日向南行去。

　　姚烈站在高处，搂着绿衣美人，说：“遥儿，你说下次与他们相见会是什么时候呢？还真的有点期待。”

　　平遥望了一眼远方，缓缓说道：“怕是要等到血洗大夏，狼烟避空的时候了。”

　　姚烈点点头，说：“走，我们也该启程了。公主怕是已经被寇郢困住，回不来了，你怕是还要继续扮公主。”

　　平遥笑着说：“真不明白他们本可成为恋人，却偏偏对对方恨之入骨，非要争得鱼死网破。”

　　姚烈目光深邃耳锐利，说：“幸好他们要争得鱼死网破，要不然我们又怎能渔翁得利？我还等着用云渊国的兵取回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

　　平遥眼睛一亮：“恩，所以说纳兰公主和寇郢闹的越僵越好了？那用不用我们去搅和一下？”

　　姚烈看到平遥微绿的美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摇摇头，“寇郢又不是蠢货，咱们插手他自然能看的出来，就让他们自己纠缠吧！我们静观其变。”

　　平遥点点头，说：“好吧，不过这回段子仪还真敢兵行险招，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先不说能否说服程老将军，就算说服了，皇帝也未必同意让他回去，到时云渊国的寇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还真的未必就能全身退出云渊国城。”

　　“他是对那个女孩有信心吧！”姚烈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淡淡说道，“他设计让女孩救了长野的葛老，就等于让程老将军欠下一份人情。更何况，只要有那女孩在，以她的性子，他便轻易进不了云渊国城。最初只怕是他不过希望用女孩拖延些时间，而后来在不知不觉之中那个女孩就已经成了全局的关键。”

　　平遥心中仍村一丝疑问，“那个女孩不就是云落宫的顾小九吗？她不是木君悦圈养的金丝雀？段子仪如何会放心这样做？”

　　姚烈低声冷笑一下，“梁红玉死后，她体内的忆蛊种给了这个‘顾小九’。”

　　忆蛊？平遥脸色微白，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连续行了一整天的路，中途除了那钦差急着上茅厕中途休息过几次外，根本就没有再停歇过。

　　顾小九觉出空气中的凝重来，这行人就是牟着劲儿赶路。

　　一路上，马车颠簸，顾小九浑身很不舒服。

　　今日清晨，顾小九便发现葵水来了，平时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要小死一回，特别是血祭以后，气血亏损的厉害，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要在床上躺一天的尸。

　　这回不停赶路，马车又被赶得异常颠簸。顾小九觉得小腹压榨似的疼痛，可面上还是强忍着，只那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还渗出细汗来。

　　她闭着眼睛，自我麻醉，只要睡着了就不疼了，睡吧睡吧。在颠簸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伸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柔声说：“躺在这里。”

　　顾小九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就顺势歪了下去。

　　恩，很舒服，暖暖的。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人掀起帘子对外面说了些什么，马车就不再那样摇晃，还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温暖带着淡淡的松香。闻着那淡淡的松香，莫名的感到心安，她全身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