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23、023 乌梅药丸

　　夏日的夜晚，少了白日闷热和喧嚣。慧能对她格外照顾，将她的房间安置后院西厢，这里环境幽静，离别的客房都有一些距离。

　　恰好这一夜，无风无月，易无流云，空中繁星点点。顾小九起了兴致，在院里找了一把梯子，爬到了房顶。

　　这里远离城市，远离喧嚣，空中星河灿烂，格外漂亮。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缀，如一条墨蓝色的绸缎上镶嵌着一颗颗璀璨的宝石。周围偶有一声鸟鸣，反而显得夜空更加寂静。

　　顾小九麻溜爬上房顶，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躺了一下，欣赏起了夜空。她在书中知道这满天的星宿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名字，北斗七星，北极星，参商二星宿，天狼星，紫薇星，还有牛郎和织女星。

　　顾小九用手指划着星宿对应的星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组成北斗七星，顺着天璇和天枢的方向便能找到一颗很明亮的星星，那便是北极星，永远指向正北方。所以若在森林里迷路，找到它，便找到了方向。

　　然后是牛郎星和织女星，之前她在乡下行医的时候，质朴的农户们给自己孩子讲牛郎和织女故事的时候，她跟着听了，认识了天空中那两颗星星，据说牛郎星两边不太明亮的星星是扁担星，里面挑着的是他们二人的孩子。而七夕便是一年一度牛郎和织女相见的日子。本来是一个不怎么完美的神仙与凡人的故事，最后因为一个一期一会的结局，强行甜了，也算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吧！

　　另外比较好认的就是一个猎户形状的星宿是参宿，据说它与商宿无法出现在同一星空。顾小九摸了摸腰间顺袋，想起方才浸泡青梅的时候，发现青梅多出了许多，估计是药材铺老板给多了，便捡了出来，大约多出二三十枚，便装进了腰间顺袋里，现在正好拿出来当零嘴。

　　青梅入口，酸爽可口，满口生津，若是配点小酒就好了。

　　“谁在哪里？”一片叶子如暗箭一样飞过了，擦着顾小九脸颊飞过去。顾小九受惊，脚下一滑，沿着屋檐滑落下去。

　　心中麻溜回忆一下房屋高度，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高，摔不死。顾小九便认命地闭上眼睛，结果身体一轻，反而被提溜回屋顶。因为离得比较近，顾小九清楚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酒味，立刻后退一步，愤懑道，“余某在自己房顶看星星，还能惊扰到木宫主，惹得木宫主出手教训？”

　　对方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怔怔的，并不回答顾小九的话。

　　顾小九强行摁下心中怒火，“不知木宫主深夜到来，有何要事？”她特别强调要事二字，她回房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慧能，她与木君悦和简依的居所离得好远。

　　木君悦眼神恢复些许清明，想了一下，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生气，“是余神医让崔大娘拿着金戒指还我的药材钱？你这是在折辱本宫主！”

　　顾小九怒火腾地一下又起来了，她并未让崔大娘也就是孩童的母亲去还什么药材钱，更何况谁敢去折辱他木大宫主？她强压怒火，“余某并未让崔大娘去还您的钱，可能是她对您不远数十里取药，心存感激，这并非坏事。木宫主也无需兴师问罪，余某只是一小小游方郎中，承受不起宫主责难。若是无事，余某不再奉陪。”

　　说罢，顾小九踩着瓦片，准备挪到梯子的地方，顺着梯子下去。方才木君悦拎她上来，刚好挡住了梯子，“麻烦让让。”

　　擦肩而过之间，木君悦突然拉住顾小九的手腕。

　　顾小九深吸一口凉气，甩开了木君悦的手，她的左手手腕有一道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他用力一抓，伤到了那里，顾小九本能看一下伤口，还好未再出血。这伤是上次救金婉芳时留下的。

　　木君悦似是见到极恐怖的事情，满目震惊，如遭雷击，怔怔的看着顾小九的手腕。顾小九才意识到，这个位置的伤口有些尴尬，有点像自戕，看他的模样，知道他可能误会了，不过也无所谓，她又不关心他怎么想。结果木君悦不顾顾小九抗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顾小九右手手腕，撩她右边袖子，露出右手手腕，右手手腕干净白皙。

　　顾小九隐隐约约知道他在找什么，是在找血祭时他自己划下的伤口？以为她是顾小九？

　　看到对方眸中隐隐的失落感，顾小九彻底冷了脸，用尽力气，却还是抽不回右手，于是声色俱厉，“木君悦，请自重！”

　　木君悦后退一步，松开她的右手，艰难开口，声音暗哑，“你莫要再伤害自己。”

　　顾小九无需向他解释她左手手腕伤口，也不关心他如何看她，权当她自戕了。反正右手和脖颈的旧伤老芋头已经给她恢复，只是因为左手手腕的伤刚结痂，还未愈合，并不适合用除疤的药物而已，这才让他有所联想。她不怕他问她是不是顾小九，他若敢问，她就说她不是，谁是顾小九？

　　难道顾小九不是早死了！

　　顾小九拉下衣袖，掩住伤口，吭哧吭哧爬下梯子，这人管的太宽了。

　　顾小九故意重重关上房门，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过了许久，听到屋顶瓦片上发出轻微声响，听到衣袂划破夜空的声音，知道那人已经离开，方才入睡，睡梦里左手几乎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睡得不太踏实。

　　翌日清晨，她来到寮房，准备制作药丸。慧心已经做完早课，听说要用青梅制药，特意过来看热闹，刚好被顾小九瞧见，被抓了壮丁。

　　慧心倒是挺开心的，一边干活一边和顾小九唠嗑，听他说木君悦陪着简姑娘去山顶看日出了，顾小九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顾小九取出泡了一宿的青梅，梅子已经变成黑色，将所有乌梅的核去掉，然后将去核的乌梅放在五斗米下面蒸，慧心负责烧火。趁着蒸制的时候，顾小九将细辛、干姜、黄连、当归、炮附子、蜀椒、桂枝、黄柏还有自己带着得人参全部分开捣成粉末，等到乌梅蒸熟，这些药材粉末差不多也就研磨好了。然后将乌梅饭和这些粉末混合均匀，置于石臼中，需要和着蜂蜜捣上两千下。顾小九锤了一百来下，胳膊酸痛难忍，慧心小和尚倒是觉得好玩，承担了后面的任务。

　　顾小九就坐在一旁一边啃着红薯，一边数着数。终于捶够两千下，顾小九洗干净双手，将药糊糊搓成梧桐子大小。就这套小程序走下来，花了小半天的时功夫，顾小九才终于把所有药丸治好。顾小九让慧心将提前准备好的小陶罐拿过来，将药丸仔细的码进去，才捧着小陶罐给崔大娘母子送来。

　　孩子刚好醒着，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顾小九先取出十丸，让孩子喝水吞下，孩子挺乖的，可能近些日子习惯了喝药，吞服药丸的时候很乖巧，没有将药丸吐出来。

　　晚上孩子又服用了一次，一整天孩子都没有再腹痛，倒是解了一次大便，第二天腹胀也好些了。顾小九便有交代了一下其他注意事项，比如孩子的衣服、用的物品全部需要用沸水煮过才能再给他用，孩子睡觉的时候也要将裤脚、裤腰扎紧实，不能穿开裆裤，要注意卫生，不能再玩泥土、喝生水之类的。

　　妇人一一记下，顾小九便将剩下的药丸悉数都给妇人，告诉她一次十丸，一天三次，一定要按时服用，才算心安。

　　两天过后，孩童的情况好了许多，居然能下地走路了。这几天木君悦每天带着四处简姑娘游玩，顾小九倒是再也没有遇见他们，所以心情也不错，老早就凑到寮房看看在做什么好吃的。

　　一般情况下寺庙的吃食是寺庙僧人自给自足的，他们平时有种地和种菜，但是落明寺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寺庙，经常会有礼佛、许愿的人留宿，那么僧人自己种的就顾不住了。这个时候，僧人就会让山下的农户送一些吃食上来，并且为了招待贵客，也会让他们送一些好一点的吃食，例如现在，顾小九就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吴大妈给她掏好吃的。

　　吴大妈气喘吁吁放下手中扁担，喝了一口水，从背篓里深处摸出一个袋子，递给顾小九，“呐，小余，这是你要的白糖。”

　　山上的斋菜清淡，多是少油少盐，这几天顾小九见山上有好些野生的栗子，就拾了好些，想着用白糖做些糖炒栗子和糖炒姜片当零食。于是顾小九得了白糖，很是高兴，从钱袋里掏出碎银递给吴大妈，吴大妈连连推辞，“怎能要您的钱，崔氏是我妯娌，神医救了她孩子的命，就是救了她的命，她全家的命。奴家可不能要您的钱。”

　　顾小九摁住吴大妈的手，“若是旁的东西，比如前天的红薯，昨天的米糕，您说不要钱，那也就算了。可白糖可是稀罕物，您能帮我弄到已经很不容易，怎能让您赊着账，赔着钱呢？银子你拿着，回头还指望您帮我捎其他东西呢！”

　　这话说到吴大妈心坎里了，这白糖确实是她佘的，这年月，白糖比大米要贵上好多，哪家农户家里会有这闲钱，可余神医开口说要，她就是再难也要弄来。顾小九将银子摁在吴大妈手里，就蹲在那里准备收拾她的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