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10、010 七夕灯市

　　段子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衣公子，世人皆传：青衣公子风华绝代，青剑一出犹龙似凤。可顾小九依然记得在竹轩外初次见面时，那个一身傲骨，倚风独立的少年。

　　在大夏国，段子仪并不受宠，若非如此，又怎会被大夏国以质子身份送到云渊国，还规定非国召不允许回国。在顾小九被逼着泡汤药的时候，他不知在经历着什么，他又是如何离开云落宫的？他没有说过，顾小九亦没有问过。第二次相见，他已非当初的青葱少年，他可谓是能够狐魅天下，他曾用短短的几句话撼动她一直以来的坚守和自欺。

　　后来，他在寒湖之中救下她。她在药王谷的桃花树下，桃花灼灼，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一定是狐狸变的，要不然眼睛怎么那么好看！”

　　还记得那时段子仪苦笑一下，说：“我本来就是狐狸生的小狐狸。”顾小九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原来他的母妃——阮妃曾经是青楼艺姬，因为美貌一时受尽恩宠，诞下段子仪后，可惜容颜未老恩先绝。那样的红颜本不属于宫廷后闱，玩不惯宫闱心计的她死于非命。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受宠之时，言谈举止之间无意中已伤了某些人的眼睛，断了某些人的恩宠。

　　当时阮妃便是以狐媚圣上的罪名定罪，阮妃死后，幼小的段子仪更是被人背地里骂作小狐狸精。

　　刚过三岁的孩童，就独自一人在森冷的后宫生存。说是皇子，怕是连平常殷实人家的少爷都不如，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被送到云渊国为质。据说段子仪离开了京都皇室之后，后宫那些人才算安分了几年。直到前些年，段子仪夺得云落宫的金牌，为皇上诊治头疾，立了功，怕又是惹了他们的眼。

　　现在京都风云变幻，明明段子仪已经淡出朝堂，游历江湖，他们却还是不远放过他。如今他们还想怎么样？

　　药王谷，桃花树下，段子仪将身世以实相告，顾小九才知道那如花笑靥下的忧伤。

　　此时，段子仪将头放在顾小九肩膀上，全身缓缓放松下来。现在，他是累了，倦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小九肩膀的刺痛将她从睡梦中拉回，右肩酸痛难忍，半边身子都发麻。

　　外面夜幕降临，已经华灯初上，室内已完全暗了下来，窗外少许的灯光投射进来。这里毕竟是天字号，外面的喧嚣传不进来，屋里有女客，店里的人更不会贸然来打扰。正因为这样，顾小九撑着段子仪三四个时辰，却没人打断。

　　顾小九本着靠一靠也不会少一块肉的信念，大度的让段子仪靠一靠，结果这厮居然睡着了。这也无妨，顾小九索性靠在身边墙上，撑住段子仪的身体。可这厮居然睡了三个时辰，顾小九的整个肩膀连带着半边身体全都麻了。

　　顾小九终于在体力不支即将跌倒在地之前，忍不住叫醒段子仪。

　　“段子仪，喂，段子仪。”

　　“恩，丫头呀！”段子仪睁开惺忪睡眼，刚睡醒的他带着些许迷糊，无辜极了。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事是在段子仪离开顾小九肩膀那一刻，顾小九再也撑不住，往后面栽了下去。

　　段子仪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一个转身，靠在窗棂上稳住了身形。顾小九惊魂甫定，外面的景色映入眼帘。街道上热闹非凡，花灯流光溢彩，人潮涌动，车如流水，马如龙。

　　“我睡了多久？”段子仪迅速放开顾小九，如避蛇蝎，淡然问道。

　　顾小九有些不明白这人怎这般喜怒无常，这会儿知道嫌弃她了，于是翻了个白眼，“三个时辰而已，段子仪你是猪啊！”顾小九加重“而已”两个字，特别提醒着他时间之长，暗中按压着胳膊上的几处穴位，活动经络，以缓解胳膊的痛麻。

　　段子仪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看了眼屋外夜色，果然已经华灯初上，还好，不算晚。

　　“酬金。”顾小九伸出手来。

　　段子仪倒也不小气，掏出一张银票，拍到顾小九手上。

　　顾小九立刻眉开眼笑，把银票揣进怀里，“这样就对了。下次还想靠靠还找我，我给你打八折。”

　　段子仪失笑道，“你可以再贪钱点吗？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节操呢？”

　　顾小九撇了撇嘴，“节操这东西不能当饭吃。”说罢，将银票细细叠好，贴身放着。

　　段子仪摇摇头，这贪钱的模样真真没变，“你这幅模样不要让木君悦看到。”

　　顾小九手上动作一滞，苦笑着说，“我与他恩怨两清，仇我都不报了，就想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咱们不提他了啊！”虽然事实是她打不过。

　　段子仪脸朝着窗外，看不到他的神情，微风吹动墨色发丝，如妖如魅。

　　“如果你还……他就好了。”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锣鼓的声音，淹没了段子仪的话语。

　　顾小九看不到他的脸，也猜不出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顾小九问道。

　　“没什么，今天恰好是七夕，我们也去灯市吧！”段子仪转过身，笑着说。

　　顾小九自然乐意。

　　永陵是天下粮仓，殷实富足。永陵的灯市早就远近闻名。

　　七夕的夜晚，长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灯火通明，夜如白昼，热闹非凡。大夏国的民风比较开化。在这样的节日，灯会上的人是来观灯，也是观人。

　　毕竟是七夕节，成双成对的自不在少数，也有单身女子一袭华服，戴着面具，手里拿着精美的灯站在桥上。若有男子相邀，便要先解开女子花灯的谜底，解开了，才可以上桥，若是女子愿意，就让那男子摘下她的面具，两人就可携伴畅游灯市，以后怕是也会成为良缘；若是不愿，就决意不能让男子摘了面具去，便会以手中花灯相赠。甚是有趣，当然也有已有心上人的女子挑着花灯在花树下静静等待良人的到来。

　　段子仪的出现在人群中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段子仪一袭石青色锦袍，腰间系着湖蓝色龙凤纹腰带，一顶金色发冠束起墨色长发，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顾小九心中想着，还好段子仪脸上戴了昆仑奴的面具，遮住了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不然还不知会因为段子仪的那张脸引起多大的轰动。可就算戴了面具，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和右眼眼角那颗泪痣也不时勾动着周围少女少妇们的心。

　　顾小九穿着一袭简单素雅的月白色浣花绣裙，披了一件浅绿色如意云鹤锦云肩，云髻里插着一支简单的碧玉簪，脸上戴着兰陵王的面具，虽不说有倾城之颜，却也算得上明艳灵动。

　　听着周围人的称赞，顾小九也能感觉到旁边那只孔雀，一路上开屏，一路潇洒，不知又偷走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这一路，段子仪从未离顾小九两步之外，他细心地为顾小九拨开人群，让顾小九能仔细地观赏各式精美的花灯，看各种杂耍表演。

　　顾小九也安心享受着这样的待遇，毕竟咱们段大公子是以此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不过因为人潮过于拥挤，有几次两个人的手无意间碰触到，顾小九立刻如触电般避开，霞色不自主染上脸颊。

　　顾小九摸着自己脉门，数了一下心跳，在正常范围，此生她怕是再不会爱上任何人，她惜命，还是专心享受生活就好。

　　顾小九专心看灯，发现灯会上的灯具繁多，众多的灯具居然无一重样，有八面各不相同每面都有名师题字书画的宫纱灯，有流光溢彩的多彩琉璃灯，有艳丽仿真的多瓣莲花灯，有串成长龙的舞龙灯，有精美珍贵的玻璃绣球灯，还有多姿多态的十二生肖动物灯……

　　顾小九看得眼花缭乱，两边还有卖各式小玩意儿的商贩儿，他们也是想乘机多赚点钱，卖风车的、卖糖葫芦的、卖胭脂水粉的、卖折扇香坠的、卖年糕的，吆喝的吆喝，张罗的张罗，讨价的讨价，好不热闹。

　　人潮拥挤，甚是壮观。顾小九也被人潮感染，很是高兴。

　　一处簇拥着很多人，顾小九挤过去，原来是在猜灯谜，可惜十之八九猜不上来。

　　不过倒是发现一些大型的精美灯具落款不是写着“官制”，而是写着“金丰商行”。因为图标设计的甚是漂亮，顾小九不由出声念道：“金丰……”

　　“是金丰商行，这是近十年才涌现的商行。”段子仪解释道，“你有听过永陵是大夏的钱袋子吧？民以食为天，况此时边关不安定，粮草储备就显得格外重要，永陵的粮草要运出去，除了通过官方采购运输，很大一部分都需要这个商行的参与。”

　　“这个商行这么厉害？”顾小九边看灯具边问道。

　　“嗯，本来只是运转粮草，不过听说如今已经控制大夏三成经济命脉。”段子仪若有所思地说道。

　　顾小九点点头，她本就知道段子仪不像表面那样闲散，只是不想也会对商行感兴趣。

　　“或许你会对金丰商行的幕后掌柜感兴趣。”段子仪卖关子道，“幕后的掌柜是为女子。”

　　“哦？是吗？是美人吗？”顾小九情绪激动，美人，她爱看。

　　段子仪敲了一下顾小九的脑袋，叹了口气说，“矜持点好不好？金丰商行的幕后掌柜漂不漂亮不知道，不过倒是传言她先天双腿有疾，自小便不能行走。”

　　顾小九有些惊讶，“是吗？先天的？那怕是我医不了。没钱赚！”

　　段子仪看了她一眼，“她可不需要你救，她需要的医者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