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只有三更

13、2021年1月

　　“当你放假第一天回家你会看见热情的老妈……”
　　“当你放假第三天在家你会看见平静的老妈……”
　　“当你放假第五天有家你会看见恐怖的老妈……”
　　柳柳的房间里依稀传出来她自己鬼哭儿狼嚎的歌声，兰予仔细辨认出了部分歌词，她呆立了一会儿，然后平静敲开了江之柳的房门，把她拎到了工作间，面无表情地支使她当小工来来回回搬搬抬抬，却不赘言。气压之低令江之柳敢怒不敢言。
　　等江军工作完回到家里，柳柳立即拉着江军到一边小小声告状，江军安抚了一下小公主，洗了一盘刚刚买回来的车厘子上楼找兰予打探一下虚实。
　　兰予听到声响，见是江军上得楼来，没有理，继续手中的活计。
　　“刚买的樱桃，你试试甜不甜，有没有嗯桃儿那感觉。”把车厘子往兰予面前送，眼巴巴指望女王赏个脸。
　　兰予向旁边桌上看一眼，江军立刻明白，将车厘子放到兰予眼神所视之处。
　　兰予见江军放下果盘之后还不走，知道是来当说客的，长叹一口气：“我本来就没什么复杂想法，我又不是溺爱型妈、也不是发癫型妈，我很尊重她是个独立的个体，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但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稍微收拾整洁一下自己的小窝也是个基本的礼数吧。”兰予用纱剪剪平线头。
　　“我不过就是碎碎念了些。她就她就‘你会看见恐怖的老妈’”兰予学着江之柳的歌声，说快被气哭了。
　　江军现在觉得这事儿有点严重了，哄着兰予，“我马上去教训这背时孩子。”
　　关上工作间的房门，下得楼来，女儿在自己房间，没有关门，到女儿房门口敲了敲门，江之柳回头看是亲爹，就用手指了指上头，然后在脸上比划了个笑脸，看江军摇头，又垂头丧气了下来。
　　江军环顾一下女儿比狗窝好不了多少的房间，叹口气，问：“你最近爱唱什么歌？来唱给爸爸听听。”
　　江之柳一脸愕然，然后恍然，说：“爸，我有点儿冤。”
　　于是她在手机上把网络歌曲翻出来，对着歌词唱，越唱江军眉头越皱，越唱越小声，终似蚊蝇，嗫嚅着收了口。
　　江军用点了点她的头，长叹一口气。“柳柳，你看看你放假回家你的房间，像个姑娘家的房间吗？家里有活你也从来没有主动干过，都是妈妈三请四请的，这样下去还真要成个小废物了。就算是爸爸也偶然有懒的时候，会稍微松懈一下，但是人是群居的，要多想想和你同一屋檐下的人的感受。你妈妈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阴阳怪气唱歌……”
　　江之柳想要声辩一下：“爸，这就是唱着玩的，又不是我写的歌。”
　　“不是你写的，你唱得很大声，是唱给你妈妈听的心声吧。”
　　“爸，我真的有点冤……”
　　江军让江之柳自己想想，想清楚了就去给兰予斟茶认错，自己则去厨房准备晚饭。
　　江之柳无奈发信息给唐祈安：“十万火急，需要救亲妹子的命！”
　　唐祈安立即打视频过来问什么情况，待得江之柳道完缘尾，唐祈安幸灾乐祸：“你得庆幸我不在家，我若在家，你现在应该是不用去西天就能取得真经——我会让你满头都是包！”
　　“臭安安！”悻悻然挂上电话。脚履沉重，去见兰予。被训了半个小时，之后都做小伏低状，餐前备碗筷、餐后收拾、且主动洗碗，看样子是真的会狗一阵子了。
　　睡前两公婆交流今天这件事情，江军笑说，“柳柳唱的歌还真是网络歌曲，不是她自己改的，就是就是可能太代表她的心声了，所以唱得忘乎所以了。”
　　兰予又好气又好笑，“我知道啊，我只是听到她有几句特意唱得特别清楚，不就是欠收拾？”
　　江军不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顺了一下毛。
　　兰予翻过身来，对着他说：“其实仔细想来，我对安安、柳柳是不是成就什么大业的，都没什么太强的执念，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唯一就是希望我的家人们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就像我也会无数次在亲朋好友的唠叨下坚持我自己一样，在我这里，安安是活生生的独立的个体，柳柳也是，他们都有喜欢的做的事情，我知道。但是安安太敏感，而柳柳则神经太大条，我有时候想这兄妹两个人如果性别互换一下，会不会更好？”长叹一品气，“不过，哪有事事如意的？不过是只思一二、不思□□罢了。”
　　“兰，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聊过天了？”江军感慨，他有观察身边的亲朋好友，人到中年的夫妻，柴米油盐一地鸡毛，都是彼此已经生理厌烦无言、却又没有彻底撕破脸，不会分开。但很奇妙，他与他的兰仿佛天生契合，从未在柴米油盐上出过分歧。仅有的意见不一致，也只是关于如何与孩子相处。
　　其实对柳柳，就算是打了骂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唐祈安，他们都处理得比较小心谨慎，这孩子防人心，看着天天成天笑嘻嘻的，其实很难走进他心里去。
　　第一次唐善本将安安在假日送过来给兰予这里过假期的时候，小小一只，像个受伤的小兽，总是展示着獠牙。他看似拥有最多人的爱，但是他从来就不是有安全感的孩子，总是怕被舍弃。
　　开始相处的时候，江军与兰予都过于小心了，总是担心自己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是不是会让安安不舒服，结果柳柳出生以后，他们郑重和唐祈安交流，这是他的妹妹，他需要担负一辈子的妹妹，柳柳抓着安安的手指咯咯笑，然后就睡着了，就是不撒手，安安就一直让妹妹握着，哪怕身体都僵硬了。
　　后来他们就悟出了与唐祈安的相处之道，应该是让他承担责任，让他觉得他被身边的人需要，而不是每个人的小心翼翼却又随时会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