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你要夫郎不要？》折一束花

2、第 2 章

　　夫郎？

　　赵远舟呆愣一瞬，后脑针扎似的痛过一下，脑海突然浮现一段陌生记忆。

　　原来自己身处的这个朝代叫大庆，是个架空的王朝，除了男女之外，还有能生小孩儿的男人，俗称哥儿。

　　哥儿嫁人之后，夫郎是同‘夫人’类似的尊称。

　　今日上门的这两人，其实是官媒。

　　大庆朝为了鼓励生育，壮大生产力，律法明文规定：

　　凡男二十有四，女和哥儿二十二还未婚配的，便有官媒上门牵线搭桥。

　　而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便是律令的又一特殊情况：

　　罪臣家眷，凡连坐，本身无罪，均婚配至登记在册的本朝超龄国民。

　　而原身今年恰好二十有四……

　　‘原来如此…’

　　吴捕快见赵远舟愣神儿，只以为他是一时高兴的找不到北，毕竟谁人不想夫郎孩子热炕头呢。

　　遂又问了他一遍：

　　“郎君，你可要夫郎不要？”

　　“啊？”

　　赵远舟回神，喉结滑动，只觉喉间晦涩。

　　确实有那么一瞬的心动…

　　这不是在做白日梦，是国家真的免费发男媳妇儿了！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见底的米缸，漏风的屋顶，唯一的一副铺盖还让他给扔了…

　　再者，这少年身量就比自己稍矮些，一看就很能吃…

　　他又是犯事了事儿的官眷，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赵远舟可没什么封王拜相、做乱世枭雄的心。

　　他只想安生过自己富庶的小日子。

　　先立业再成家吧。

　　“官爷，您听我说…”

　　赵远舟委婉表达了自己想要先立业再成家的想法，意思是不想人家跟着自己吃苦。

　　“啧…”

　　还真有傻子不要天上掉下的馅儿饼！当真稀奇…

　　“既然郎君不想要夫郎，我看看…”

　　见他态度坚决，吴捕头从怀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

　　“呸！”

　　书页翻动，吴捕头面色变得有些为难。

　　“唉，若郎君无意的话，只能送到隔壁村那四十有五的独眼老光棍儿家了，我们两兄弟不过费些脚程，就是…苦了这孩子喽，细皮嫩肉的，怕是要有苦头吃了。”

　　赵远舟：“……”

　　同行的捕快熟稔的接过话茬儿：“唉，那瞎眼老光棍儿年纪都能做他祖父了，作孽啊…作孽啊…阿弥陀佛…”

　　他话锋一转，冲着赵远舟说道：“另外郎君你罚款记得按时交一下，按月收，每月两贯，一直交到你成亲为止…”

　　“……”

　　还要？罚款？

　　差点儿忘了这茬儿。

　　赵远舟眼前一黑，差点儿厥过去。

　　他都…都这样式儿了？眼看活不起了，还要交单身税？

　　天爷…

　　另一边，‘四十有五、独眼、老光棍儿、祖父’…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把锋利刀刃，直挺挺扎进周珣心口。

　　他顿时眼前一黑又一黑，脑海浮现自己同一个干瘪瞎眼老头共处一室的场景……

　　周珣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哗啦啦…”

　　镣铐响动，是周珣急的红了眼眶，迈着吃力的腿走到赵远舟近前。

　　澄澈晶莹的眸子笼上一层水雾，望向赵远舟的样子，如同将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

　　少年清朗的嗓音如空山玉碎婉转动听。

　　赵远舟：“……”

　　“哥哥…你权当发发善心，救我出苦海…”

　　赵远舟一整个头皮发麻：……

　　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噎的生疼。

　　何况少年一口一个‘哥哥’，软软的叫着…

　　“唉…”

　　赵远舟长叹口气。

　　这…这叫什么事嘛！

　　赵远舟：“二位官爷，冒着这么大的日头赶路，想必是累了，进屋喝杯水酒解解乏累，我去张罗几个小菜，很快就好…”

　　吴捕头和同伴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允了。

　　他两个是经年老搭档，是镇里有名的好脾气、热心肠。

　　瞧着这么年轻的孩子跳进火坑，着实有些不落忍，而且还能白的一顿饭菜，何乐不为？

　　既然事有转机，赵远舟虽然没答应，但也没再拒绝的那么决然不是。

　　吴捕头冲周珣挤挤眼，似在告诉他：

　　‘娃娃，你的幸福要自己把握，再叫几声哥哥，这事儿就稳了…’

　　他干多少年的捕快了，谁的眼睛能有他毒？

　　赵远舟变红的耳尖，他可瞧得真真儿的！

　　把人请进屋里，赵远舟庆幸自己把屋子打扫了，不然还真没地方下脚。

　　“官爷…”

　　“哎…”吴捕头摆手打断他，“叫吴叔就成，这位叫吕叔。”

　　“郎君，这家里是要翻新？”

　　赵远舟老脸一红：“简单拾掇下，家里简陋，二位叔叔莫要见笑。”

　　吴捕头：“哪里，都是穷苦过得，郎君看面相就是个会过日子、疼人的，谁跟了你呀，福气在后头呢！”

　　周珣咬唇不语：……

　　赵远舟眼睛不知道往里哪里瞅：……

　　二人对视，交织视线即刻分开。

　　吴捕头同老伙计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

　　原身早前在井水里镇了两坛好酒，一瓶被他用来当消毒液使了，剩下的一坛刚好用上。

　　家里碗筷先前都扔了，酒盏倒是因为原身常用，是干净的，简单用井水冲洗下就能用。

　　吴捕头饮下一盏，舒服的“斯哈斯哈”不停。

　　“舒坦！”

　　他二人在伙房围着炕桌坐下，让解下镣铐枷锁的周珣进了里屋暂歇。

　　赵远舟家里啥都没有，他一溜小跑向相邻的王婆婆家，想借些家伙式用，顺便买些鸡蛋、蔬菜啥的。

　　刚出门就有人同他搭讪，赵远舟只是礼貌的笑笑，并未多说些什么。

　　村里没甚新鲜事，更没什么消遣，一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喜欢凑热闹。

　　衙役进村是大事儿，别说还带着‘重刑犯’，大家伙儿都抓耳挠腮的好奇着呢，只不过不敢往官爷跟前凑，只敢远远眺望。

　　“婆婆可在家？”

　　王婆子早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呢，瞧见赵远舟进门，眉头皱的老高，鼻是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满脸的嫌恶。

　　“谁让你到我家来的？我孙孙跟你学坏怎么办？你赶紧给我走。”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赵远舟扭头就走，转头去了自家另一边的邻居家。

　　讲明来意之后，赵婆婆让孙孙去鸡窝给他捡十个鸡蛋。

　　“舟娃子，老婆子没看错的话，来的是官媒吧。”

　　赵远舟点头。

　　“这是好事儿。”

　　赵婆婆打开橱柜，海碗里面有一条二指宽，巴掌长的咸猪肉，七肥三瘦。

　　“男娃子一成亲，人就稳当了，舟娃子好好过日子，少让你你爹娘跟着操心……”

　　赵婆婆是赵远舟本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是以他这个村里混不吝的酒鬼、赌棍上门借东西，才没有把人赶走。

　　还拿出农家人舍不得吃的肥猪肉，让他招待好贵客，同他好生讲道理，让赵远舟收心过日子。

　　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底，赵远舟掏出二十枚铜板。

　　赵婆婆变了脸色，训斥着让他收回去。

　　“虽然仓促，也是你大喜的日子，婆婆的一点心意，听话的给我收回去！别让婆婆生气！”

　　赵远舟无法，只能收起铜板，寻摸着以后再回报婆婆，反正两家是邻居，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一时。

　　“谢谢婆婆。”

　　“舟娃子你再等等，”赵婆婆叫住他，从锁住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是约摸二斤的白面。

　　“人家是官差，咱不能太寒酸了，包饺子是来不及了，你拿回去擀两碗面条招待人家……”

　　这白面怕是婆婆祖孙两个过节才舍得吃，珍重的锁在橱柜，却愿意拿出来给他待客……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是赵远舟来到这陌生的异世，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婆婆…”

　　赵婆婆板起脸：“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干脆利落些，少婆婆妈妈的，你赶紧回去吧，我一会儿让小海给你送些菜园子里青菜过去，别让人等急了。”

　　赵远舟：“婆婆……”

　　赵婆婆拧眉：“你这孩子，非让婆婆发脾气？”

　　“婆婆不是…”

　　赵远舟挠挠头，“我想借些碗筷…”

　　赵婆婆一噎，模样瞧着像是对这个后辈无语至极。

　　知他不靠谱，谁成想家里竟然四副碗筷都凑不齐……

　　“还想借些盐和锅铲……”

　　赵远舟心里直喊冤枉，原主压根儿不开火，哪里会在家里准备这些东西？

　　赵婆子斜楞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直接用婆婆的厨房好了，反正就隔了堵院墙。”

　　“哎，谢谢婆婆。”

　　赵远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锅拔了还没抹呢！

　　那边着急等着菜下酒，他拿着猪肉和白面就进了赵婆婆家的左耳房。

　　“舟娃子，你…会做饭么？要不婆婆来？”

　　这倒霉孩子细皮嫩肉的，哪里有庄户人的样子，赵婆子生怕他糟践东西。

　　赵远舟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会的婆婆。”

　　能成为生活区拥有百万粉丝量的UP主，赵远舟还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赵婆婆蹙眉，虽然明显有些不相信，但…总感觉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远舟敲了半天打火石，还是小海看不下去，帮他架起了火。

　　赵婆婆抿唇，表情一言难尽，但到底没说什么。

　　赵远舟用惯了燃气灶、微波炉，一时驾驭不了土灶的火力，索性摆脱小孩帮他烧火。

　　小火将锅烧热，赵远舟在赵婆婆不解的目光下扔下去一把花椒，用锅铲搅动。

　　直至花椒颗颗微焦，厨房弥漫淡淡的麻味，他才将麻椒铲出。

　　“刺啦”

　　切成薄片的咸肥肉一股脑下锅，锅铲翻动，将每一片肥肉的油脂煸的一点儿不剩。

　　肉片通红，焦香四溢的时候捞出来，腌制过的猪肉不用放盐，撒上刚才焙好的花椒碾成的粉末，一道菜就算做好了。

　　嘱咐让小海加大火力，赵远舟将猪油盛出来四分之三，等铁锅冒烟儿，顺着锅边倒进划散的六个土鸡蛋。

　　“刺啦”

　　蛋饼瞬间成型！边缘泛着焦糖色。

　　色泽金黄，夹杂青翠小葱碎，香气四溢，小海眼睛都直了，直吞口水。

　　赵远舟捏起一片油滋啦塞进他嘴里。

　　“小海，帮哥把这两道菜送过去，改天哥给你做好吃的。”

　　赵婆婆的猪肉不多，炸完了就更没多少了，他没敢给孩子多吃，只好先许下个空头支票。

　　小海朝他重重点头，端着两个盘子，稳稳当当朝隔壁院走去，有一种同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稳重。

　　赵远舟倒下些猪油，猛火简单炒了个小白菜。

　　纯天然的农家菜，土灶铁锅，简单用猪大油炒一下便是美味。

　　剩下的瘦肉丝，赵远舟放了多多的猪油，和山野菜炒了。

　　四个菜，招待客人也算周到了。

　　赵小海跑了两趟将两盘菜送到隔壁。

　　赵远舟马不停蹄开始揉面、擀面、切面，下锅，捞出来过拔凉的井水……

　　切的细细的黄瓜丝码放在洁白如玉的面上，撒上盐面儿、焙熟的花椒粉，切的碎碎的香葱、大蒜，浇上一勺烧到冒烟儿的热油。

　　“滋啦”

　　那香气直冲鼻子！

　　最后浇上一勺香醋，开胃爽口的油泼面便完工了。

　　拌好后，赵远舟给赵婆婆祖孙留下两小碗，端着大盆回了自家院子。

　　吴捕头见他就夸：“郎君，这些饭菜都是你做的？这手艺简直不要太棒，赶紧坐下来一起吃。”

　　说不馋是假的，尤其是他还干了大半天的力气活儿。

　　但这饭菜分量属实不太大，而且赵远舟也有自己盘算……

　　“招待不周，二位叔叔不嫌弃就好，你们先吃，我想……同他讲几句话，不知……”

　　老吕冲他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两个好好说道说道。”

　　酒用井水拔过，把他喝美了，饭菜又是一等一的用心可口，老吕越看这个年轻人越顺眼。

　　“哎。”

　　得到应允，赵远舟应一声，推门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