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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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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我爹让我把东西放下就赶紧回家,不然天一会儿黑完了!”
小柱子递给赵远舟一物——
是个柔韧的羊皮水袋……
‘生哥是真的把我当成自己人…’
“小柱子先别走,一会儿伯伯送你回家。”
赵远舟拦住小柱子,拿出家里的糕点给他吃。
小柱子乌溜溜的眼珠子晶晶亮,明显想吃,手却是背到了身后。
“吃吧,吃完伯伯送你回家。”
见他还是不敢伸手,赵远舟将枣泥糕直接塞进他嘴里…
王生家里同他一样,也是弟兄四个,他也是老末。
但王生是老来子,跟三个哥哥岁数差的很大,生他的时候最小的三个都成婚了,所以相比于自家兄弟,他反倒是跟自小一同长大的赵远舟更为亲厚。
等他成婚后,二老已经完全干不动了,成天卧床,时不时还要吃些汤药。
三个哥哥说是因为老娘非要高龄产子,才导致身体不好;老爹为了给幼子攒彩礼硬生生把自己身体累垮…
虽在一个大院住着,但都不愿意管老两口,将照顾二老的重担压在了王生小夫妻肩膀上。
赵远舟叹口气,爱怜的摸摸小柱子黝黑的发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柱子,有空就来家玩,里屋的哥哥最喜欢小孩子了。”
缓过劲儿套上赵远舟旧衣的周珣闻言:……
‘不,我一点也不喜欢…’
眼角余光瞥见本来折叠整齐的新衣服变得歪歪斜斜,仿佛提醒他刚刚的荒唐事…
周珣本来就是不想穿着新做的衣服伺弄药材而已,他知农人简朴,下次做新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想着换下来,谁知道竟然好死不死会抽筋…
越想越气,顺手将那两件衣服撇去墙根…
外屋,赵远舟笑意盈盈看着小柱子吃了三、四块糕点,又拿来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招待他,果不其然,小孩子对于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冷饮完全没有抵抗力,开心的眼睛弯成月牙。
将剩下的小半包点心打包好让小柱子拎着。
“小柱子,伯伯送你回家。”
一大一小外加一只狗崽子,蹦蹦跳跳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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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王家,还有段距离就有争吵声隐约传来。
小柱子灿烂的笑脸如同飞雪暴露骄阳下,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影。
抓着赵远舟的手也跟着收紧,步伐慢了下来,似在抗拒回到那个本该是港湾的地方。
“王生,也不怪你嫂子说你,大虎可是你亲侄子,张嘴跟你要个水壶,你舍不得就算了。”
“转头叭叭儿上赶着给人赵远舟送去了?忘了当初人家说你的了?一点儿记性都没有?”
中年男人话音未落,又想起一道更加尖锐的妇人嗓音。
“王生啊,在山上转悠了一天,一只兔子都没逮到?娘可眼巴巴儿趴窗户棂上盼着你拿肉回来,那馋的呀…啧啧啧…我都不落忍瞧。”
王生愤怒的声音响起:
“东西是我的,我还不能随意处置了!爹娘是我一个人爹娘的么?你们管过什么?”
“饭是晓云喂得,衣服是晓云换洗的,给爹娘炖点肉补身子,结果都进了你们嘴里,我…”
离院墙还有一段距离,“生哥!”
争吵声戛然而止。
赵远舟堆满笑拉着小柱子走进院里。
王生笑的有些牵强,“远舟你来啦…”
赵远舟朗声道:“生哥,今天咱们‘一起’刨的药材,都拾掇好了,我跟‘南北杂货’的老板熟,明天肯定能给咱个好价钱。”
一听到有钱赚,先前刻薄的老大一家,眼睛立刻亮起来,两夫妻对视一眼…
王生眉头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远舟打断:“等卖了药材我就把钱送来,生哥不用跟我客气,咱哥儿俩五五分就成。”
赵远舟眼睛很亮,用力拍拍王生肩膀。
是同身处泥潭中的惺惺相惜,也是鼓励。
王生追出来,眉宇间郁结的愁云仿似化不开。
他不知道自家无厘头的争吵赵远舟到底听了多少去…
“远舟…我…”
赵远舟摇摇头,朝他笑笑。
王生长长叹口气,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乡道上。
王生自嘲似的笑笑,先开口打破沉默:“…让你看笑话了…”
“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生哥。”
王生驻足,望向簌簌作响的树冠,神情透露出说不出的疲惫。
良久…
王生幽幽开口:
“我爹好几次哭着跟我说他不想活了,活着就是儿女的拖累…”
他苦笑,缓缓塌下去的肩似扛着生活的千斤巨担。
“远舟,你知道莫,听见我爹这样说,我竟然觉得……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父母在,不远游;父母在,自然也不能分家,不然就是不孝…
赵远舟心知此时言语的无力,只是默默陪在王生身边,等着他整理好稀碎的情绪。
也就是没有烟,不然高低陪一根。
“远舟,我们家的这堆烂事儿…”
王生重重叹了口气,说了一声“无解”。
赵远舟心知,等老两口都没了,分家之后,王生一家才能真正解脱……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提都不能提半个字。
许是压抑太久,也没有脸面在妻儿面前诉苦,王生心底憋了很多话。
絮絮叨叨跟赵远舟说了很多,后者听的也很认真,没有嘲笑,更没有敷衍,只有对一个咬牙支撑起家里生计男人背后不容易的理解…
这种咬牙伛偻独行的感觉…他懂。
·
回到家。
烛光昏黄,灯影摇曳。
原先小山一样堆着的药材已经下去了一大半儿。
周珣坐在矮凳上,轻轻摔掉黑柴胡多余的湿土,然后用剪刀修剪去多余的茎叶,只余下最强壮的根茎…
只是…
赵远舟敏锐发现了他拿剪刀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你手怎么了?”
周珣修剪草药的动作不停:“没事。”
赵远舟蹲下身,扯过周珣白皙修长的手…
食指第二个指节被剪刀磨出了三个水泡!
有一个已经被磨破了,透明的组织液混杂丝丝缕缕血迹。
赵远舟抿唇,模样似有些懊恼。
周珣语调很轻,受伤的明明是他,却硬要反过来安慰赵远舟:
“不碍事的,脚镣还有枷锁磨的可比这个严重多了,习惯了的…”
赵远舟:……
怎么也是21世纪混互联网的百万UP主,鉴茶水平自然也是有的。
但如何呢?又能怎呢?
“忍着点。”
赵远舟借着蜡烛烧红缝衣针,挑破两枚水泡…
处理好伤口后,薄薄涂上一层老板娘送的獾子油。
“别沾水,两天就好,涂了这个不会留疤。”
赵远舟捡起剪刀,着手收拾所剩不多的药材。
“我能做的,我想吃饭…”
赵远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自己还真能饿着他?
但偏生那双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演的跟真的一样……
赵远舟白他一眼:“剩下我的来弄,抱柴火总会吧?不用太多,等我一会烧火做饭。”
家里就一个灶台,又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稍微烧点火家里就热的不行,但饭又不能不吃,尤其家里还有一个胃不好的…
白天还好,人能在院子里乘凉,这晚上总不能在院子里喂蚊子了。
赵远舟打算在墙边再砌个灶台,这样做饭就方便了。
正好明天卖完药材回来有空。
至于锅…
想想自己干瘪的荷包,他属实是挤干净的海绵了——一滴都快无了。
只好先把屋里灶台上的锅拔了,等有钱了再买锅…
心里盘算着日子该怎么过,手上动作也麻利,没多会儿剩下的药材都收拾干净了。
周珣不光抱来了柴火,还把锅刷了——用没受伤那只手。
赵远舟其实蛮饿的,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要睡蒸笼的土炕,就又觉得吃不吃都行…
他不想烧炕啊!!
“哎!”
赵远舟忽然一拍大腿,同周珣说,“我去趟婆婆家,你把铺盖衣服整理整理收拾收拾。”
半边身子已经出门了,他又加了一句:“不着急,慢慢搞。”
他人很快去而复返,一手拎着砂锅,一手拎着一个土炉子。
迎上周珣狐疑的目光,赵远舟主动解释:
“天太热了,不烧大灶了,借了婆婆家的砂锅做煲仔饭吃。”
煲仔饭?
盛京富贵迷人眼,周珣生性爱吃、爱玩。
未遭难的时候是各大酒楼常客,不说遍尝珍馐,但那条舌头跟着他也算是见识过天南海北各地特色美食,但这个煲仔饭是个什么东西,他还真不知道。
索性也不收拾了,拉过小矮凳,看赵远舟如何操作。
只见他把泥炉子安置在院子中的小方桌上,炉下垫上厚厚一层草叶防止烧坏桌子。
火很快架起来,赵远舟擦擦额头汗珠,递给他把蒲扇。
“得用熟火这饭才好吃,你扇着些,我去准备下原料。”
投干净的米、剔骨头、现腌的瘦肉、赵婆婆菜园刚扯得脆生生的小白菜一水摆上方桌的时候,泥炉火候刚好,通红通红的熟火炭散发稳定灼人热度。
赵远舟在砂锅底部刷上薄薄一层猪肉,然后铺上白米,放比寻常蒸饭少些的水,将准备好的肉菜环铺在生米上。
在空出来最中心的位置,赵远舟磕了两个鸡蛋。
盖上砂锅盖子后,在周珣好奇的目光中,转着锅边淋上了一圈用铁勺子化开的猪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