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湾纪事》苌磐文

1、第一章 初到静园

　　清泉镇坐落在雾雨朦朦的山谷中，总是如此潮湿阴冷，挥散不去的雾气与寒彻心扉的冷雨，“这是囚笼，这是牢笼。”式翩总是很平静，面无表情，无论是面对苗淼的冷暴力，小倪希的冷暴力与谩骂殴打，还是岩琉若有似无的温情，回忆与梦境般的现实交织，在倪希那歇斯底里的尖啸声中惊醒，她面无表情的流着泪，不再妄图挣脱这残忍的束缚。

　　第一章

　　小石头是静园的开心果，这并不是说他多么的有幽默细胞，而是说他是大家的取乐对象，清泉书院是红狮子院的前身，紫荆奶奶带小石头来时是一个满月的傍晚。关老师因事出差，只有苗淼阿姨带着石头去了院子最北角落的偏厢，在来静园的路上，在颠簸的石子路，经常传来断断续续野狼嚎叫的恐怖声音，驾车的大叔说这是山谷的回音，小石头低着头，他有着惊人的秀气面容，又像女孩一样爱流眼泪，尤其是在半夜惊醒时，透过北面的窗户望着那轮满月默默落泪。

　　“你是个又臭又硬又讨人厌的家伙，你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说话的是关倪希，是关老师的唯一的独生女，她穿着长而拖地的真丝睡裙，一头长至大腿部的银白色诡异长发，在长长的白色睡裙下面并没有腿，而是空落落的风。她的眼睛同样是银白色，像两个白色的大窟窿，其实她能够看见，仅仅能够看见一点石头模糊的影子。她从来不会哭泣，因为红色的血液会让她变成真正的瞎子，她是静园的公主，在寂寥中默数所剩不多的日子。

　　照顾她的是两个连体女孩，大家总是嘲笑她们是大美和小美，

　　因为羞耻心，她们总是戴着兜帽，后来便是一种恐怖的兔子面具。

　　小石头刚来到静园的时候，苗淼阿姨和关老师已经开始为小倪希物色合适的墓地了，在一个空旷寂寥没有回音的山谷。只是很多年过去了，倪希一年一年的长大，并没有意外早夭。终于那一年，在伴着蝉鸣眩晕的夏日午夜式翩来到静园，倪希已经换上了机械腿，眼睛也差不多恢复了正常。在洛医生药物的加持下，倪希变得平静温柔，一改往日的刁钻蛮横，她的皮肤泛着不真实的光泽，带着小酒窝的脸颊上晕染着魔幻的粉色光晕，毛茸茸的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如此惹人怜爱。

　　式翩见到倪希的第一眼，便认定了这是她一生逃不过去的坎，即使半年后倪希便与世长辞，她也绝不会有一个如此特别的灵魂存在于这个可怕的人间。

　　在静园所过的那几年，像在发生在另一个时空里，除了偶尔出现在噩梦里的零星片段，式翩几乎已经逃脱了，但是她却并不感到快乐，一个是牢笼，另一个却是陷阱，有一根红线牵着她和另一个女孩，她左手手腕上总是拴着一根红珊瑚手串，细嗅是海的腥味，另一个女孩如生活于云端，她知道幸福的人的脑子是空白的，妒意使她痛到撕心裂肺，不管是狼吼般的狂风呼啸声，还是吹口哨般海豚似的人鱼歌声，没有任何一种幻觉能使她解脱。尤其是夏天的夜，在死一般沉寂的静园偏殿里，式翩的脑子被稀奇古怪的妄想占据，在蓝色的天空下，炽热的太阳与静园四面围墙所笼的方方正正的天。

　　不停蒸腾着的暑气，倪希泼在地上的掺杂着药汁的汤变成了一阵阵白雾，尽管这是清泉镇少有的晴天，小石头还是皱着眉低着头，他卧在倪希轮椅边呢喃叹息。

　　苗淼在月白色的墙上挂了一个日历，倪希知道这是细数她所剩无几的寿险。

　　她的深棕色的大日记本里，记下了在静园的每一寸光阴。

　　2月16日

　　岩琉来了。他有着细腻的肌肤，忧郁的神情，眨巴着长而诡异的大眼睛。大美和小妹来了，她们很温柔，但是她们的样子非常恐怖。爸爸来了，爸爸把式翩，领到了很黑的阁楼里，然后脱掉了她的背心，我听到了翩翩在哭，她被弄得非常疼，她流血了，那天我看见她在洗沾满粘稠血液的内裤，她每天都流着屈辱的泪。

　　2月19日

　　妈妈说式翩要被接走了，妈妈打了式翩耳光。式翩和岩琉一起把我的小狗用石头拍死了，在河边，我没哭，可是我好恨啊，我知道爸爸更爱式翩，我恨式翩。

　　7月16日

　　式翩终于被接走了。但是她的爸爸妈妈不爱她，她没有漂亮衣服穿，我送给了她一个首饰盒。爸爸昨天和式翩在卧室里搂在一起，式翩用指甲掐的爸爸背上都是血痕，式翩不停的尖叫她真可怜。岩琉一个月前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