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顾小玄

1、瑞雪

　　京州，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霎时便将整个京州从下至下染了个白，这可是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京州坐拥福地，一年四季皆是气候宜人，四季如春，不然也不会被大周选作国都了，故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很快便引得百姓们的注意。

　　百姓们虽然有些惊奇，但更多的是兴奋，一来，不少京州人都没有见过雪，二来，毕竟瑞雪兆丰年嘛，大家都期盼着明年能有个好收成。

　　但景明却并不为此感到开心，因为实在是太冷了，纵使重德宫中烧了不少碳火，他身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寒意还是从窗户透了进来，冻得他直打哆嗦。

　　虽说他是如今大周的小皇子，也该心系百姓，可他本就年岁尚小，不懂世事，再加上娇生惯养，未曾体会民间疾苦，故而对于这场大雪只觉得冷，并未有什么其他体会。

　　其实不止是景明，皇宫内的不少宫女太监都在私下抱怨今年格外的冷，尤其是皇宫深处，即便炎炎夏日甚至都会没来由的让人有些瑟瑟发抖。不过近来宫中的宫女太监换的颇勤，一批又一批，有些话还没等传开便没了踪迹，更别说传到景明的耳朵中了，这让他一度以为只是自己比较怕冷。

　　此刻的他正托着脑袋，皱着眉目，思考着该怎么找个借口逃掉今日国子学的课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只是今日国子学的课乃是由纪家家主纪澜教授，这不得让景明有些伤神。

　　纪澜是纪贵妃纪沐的兄长，更是父皇身边的红人，按理说自己该和他走近一些才是，只是自己每每碰到纪澜，总有种古怪的感觉，因此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好在纪澜也并不怎么理会自己，三个皇子中，除却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大皇子景润之外，纪澜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纪沐所出的二皇子景然身上。

　　话虽这么说，但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先前朝中就有不少得罪纪澜的大臣，下场可是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就连最疼爱自己的景润皇兄都在私下里一再语气郑重的叮嘱自己，一定不要和这纪澜起冲突。

　　“景明！你想什么呢？还不起来！今天可是纪澜授课！你不怕他教训你？”正在景明神游之际，一道脆生生的女娃娃声音将景明拉了回来。

　　“云琰……你……你怎么来了？”景明看着眼前双手叉腰，故作老成的女娃娃，不由得有些头疼。凭借着母后萧皇后的地位，自己在这皇宫中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横着走的主，唯独对这个云琰没有办法。

　　云琰是大周国教碧云宗大长老云珉的孙女，这可是连父皇跟他说话都要客客气气的人物。云琰自三岁时便被送到了皇宫中生活，至今已近十载，平日里疯得很，但每每到了母后等人面前便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深得母后的宠爱，小丫头片子竟有两幅面孔，这也是自己头疼的原因。

　　“自然是景润阿兄让我来的，他猜到你今天一定会想办法逃课！所以早早的就让我来抓你了！”云琰说着伸出手，揪住景明的耳朵，“哈哈，果然被景润阿兄猜中了！还不起来！”

　　“疼疼疼，快放手！”景明疼的一个激灵，捂着红红的耳朵，哀怨的看着云琰，“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老是喜欢动手动脚的……”

　　“你起不起来？”云琰仰起头，作势又要动手。

　　“起……我起来还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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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景明二人离开重德宫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至于随行伺候的小太监也早已被云琰赶走，她才不想有人看束呢。

　　此时的皇宫在大雪之下早已变成了“白宫”，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铺满雪花的小道上，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小脚印。

　　看着将手缩在怀中，蒙头向前走去的景明，云琰的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俯下身子，从道旁捧起一把雪，捏作一个圆圆的雪球，砸向景明的脖颈。

　　感受着脖颈处突如其来的的寒意，景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扭过头，瞪着正欲继续捏雪球的云琰，“云琰！”

　　云琰咧嘴一笑，将手中的雪球丢在一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景明身旁径直走过。

　　“云琰……你不觉得今年有些冷吗？”看着前方迈着欢快步伐，丝毫不觉得冷的云琰，景明忍不住喊道。

　　“不啊！我从小就不怕冷，嘿嘿……”云琰转过身子，伸出手接向仍在飘落的大雪，眨眼间雪花便落满了云琰的手掌，云琰抬起手，轻轻吹开雪花，微微蹙起眉头，“不过我总觉得这雪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快走吧，一会去晚了纪澜那个坏蛋少不了要责罚咱们。”云琰说着吐了吐舌头，带头向前走去。

　　这批国子学的学子中，除了自己不喜纪澜之外，便数云琰最讨厌纪澜了。景明忍不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周遭的漫天雪花，抬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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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景明到国子学后，却并没有看到纪澜，而是清衡清太傅来授的课，甚至于直到今日的课业结束，纪澜都未曾露面。

　　这让景明有些惊奇，平日里纪澜授课的次数虽不多，但却是一次都未曾迟到过，而今日就连同他走的最近的景然都是不曾知道缘由，不过也好，自己本就不喜纪澜，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就在国子学中一众学子干坐课堂的时候，纪澜却出现在大周皇帝的寝宫昭阳宫中！

　　昭阳宫位于皇宫深处，平日里唯有数人能够自由来往，纪澜便是其一。

　　此刻的他，身着官服，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昭阳宫，顺势屏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一路来到了大周皇帝景鸿的床榻前。

　　床榻上，景鸿正闭目养神，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陛下……”纪澜微微鞠着身子站在一旁轻声喊道，却并未跪下行礼。

　　“爱卿来了！朕记得今日你当去国子学授课啊？”听到纪澜的声音，景鸿缓缓睁开双眼。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您的龙体自然是重中之重，故而微臣自作主张，差人请清太傅去国子学授课了。”纪澜说着扶起景鸿。

　　“咳咳……对了，听说今日京州下了雪？可是真的？”景鸿轻咳一声，面上涌起一抹异样的红晕。

　　“托陛下洪福，雪兆丰年，是为大吉！”纪澜点了点头，恭声道。

　　“自朕记事起，京州就从未下过雪，如今突降大雪……咳咳……朕担心，是有妖人作祟……”景鸿面带忧色，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龙威浩荡，如今四海升平，太平盛世，陛下不必多虑，只是……陛下，您如今的龙体已经承受不了，咱们是时候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纪澜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咳咳……好……一切都听爱卿……”景鸿点了点头，在纪澜的搀扶下，缓缓朝着昭阳宫深处行去，很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一座巍峨庙宇中，正在扫地的佝偻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浑浊的目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看向京州方向，喃喃道，“终于……要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