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风向标》贺玉郎

6、06

　　06
　　最终我还是决定离开。
　　我承认自己胆小如鼠，也承认自己思虑不周。可除了逃走，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逃走到哪里，我不清楚。或许是某个村镇，或许是凌乱的街头小酒馆。不会有人认出我，不会有人为我难过。这大概就是我最后选择的结局吧。
　　凌晨三点，是人入睡后最不易醒来的时间。我起身晃了胖子两下，他嚷嚷了几声儿后又翻身睡了过去。小哥一个人在木屋里头，我知道不管他睡没睡，他都不会拦我。
　　我把旅行包塞进睡袋里，自己胡乱套了两件衣服，往兜里揣了几张红票子就打算闪人。
　　我寻思着什么都不留怪让人难受，蹑手蹑脚的在帐篷里扒拉了一会儿摸出一根儿0.7粗的子弹头中性笔，外壳都碎了一半儿。我一看干脆不找什么像样的纸了，抽了张纸巾就开始动笔。
　　我想祝胖子日后妻妾成群，含饴弄孙，但转念一想二十一世纪讲这话不合适，还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来得圆满。于是我把纸团巴团巴丢了，扯了张新的又写希望他以后赚大钱，娶媳妇，子孙绕堂。
　　我本想多念叨他几句，但这纸巾太小我字儿又写得大，洋洋洒洒一通下来没几句话纸就装不下了，我干脆丢了笔，找了瓶喝过一半儿的矿泉水把纸给压在下面，揣了车钥匙就走。横竖有小哥，胖子总有办法到镇上，我钱包和银行卡可是都留下了。
　　我没给闷油瓶留什么话。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愧疚吧，我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什么话放在这会儿瞧着都挺苍白无力的。我早晚都要走，闷油瓶心里肯定也清楚。我自个人也想清楚了，再怎么说也就是两个没个前路的人相依取暖了一段日子，打哪儿来的善始善终。我留得越久，大家越不好受，不能真的到日子了就在沙漠里蹬腿儿噎气儿吧，那得多伤感，还是走远点儿不拖累旁人的好。
　　我搓了两下有点儿冻僵的手，沉默地拉开车门，拧钥匙，最后离开。
　　不知开了多远，我听到身后哭号似的风声冲上了天，满地黄沙像我第一次见到闷油瓶时那样拼命地砸向车窗，噼里啪啦响得聒噪。
　　但我没有回头。
　　我向往长风，向往烈日炎炎下的千万里长路。我在沙漠中奔跑，去追逐狂风的方向。可我抓不住肆意疾驰的风，风也不能为所爱而停留。风遇山止，他却逃不出黄沙筑起的囚笼。
　　而在死亡到来之前，我也没能逃出那个有黄沙味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