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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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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安昏迷了两天,醒的那天刚好是除夕的傍晚。
尽管房间的灯光柔和温暖,葵安还是被激得下意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床边的人不是俞旸也不是祝知忧,而是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
女生被惊得微微睁圆了眼睛,下意识找地方躲。然后身体瘦小羸弱的人就扯着被角,微微颤抖地往里钻,模样可怜。
“葵安?是叫葵安吧?你好…我不是,你别钻了,怪闷的,哎呀你别……对了,夫人,夫人呢?夫人!”男人急得直接蹦起来,看着葵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急得直接上手扯,但又不敢用力,只别扭地扒了两下。女生死死地抠住布料,轮廓可怜又倔强。
“米伦。”
温润的男声响起,男人卸了力,侧过头去,“少爷!夫人呢?葵安醒了……”
“母亲去熬药了,你去叫她吧。”来人嘴角勾起一种恰到好处的笑,言语间让人找不出差错。
“好,这里…”米伦三两步冲出房间,经过温砚的时候拿嘴冲着床上小小的一团努了努。
“我知道了。”温砚最后应了一声,确认米伦走远后才徐徐走进房间,脚跟落地时特意加了力度,发出“哒哒”的声音。
“你睡了好久。”
听到温砚的声音,女生微微一滞,随即更加用力地抠住被角。
“很饿吧?吃完药再过一会就能吃晚饭了,今天是除夕,景…方姨包了饺子,葵安在不赶紧起床就吃不到喽。”温砚微微叹息着,语气苦恼。
受不了男生哄小孩一样的说辞,葵安温吞地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
米伦到老宅之前,方禾就给她擦了脸,因为正发着烧,所以没敢抱她去洗澡,只换了一身合适的衣裳。对上温砚含笑的桃花眼,葵安嘴唇微抿,脸上本是病态的白,现在在被子里闷久了,两颊微微泛着红。她很瘦,下巴尖尖的,显得整个人羸弱不堪。此刻斜着眼睨人,像个受尽苦难的落魄公主。
“我…”嗓音干涩,葵安止了声,困顿地眨眨眼睛,眼皮上的黑痣若隐若现。“睡了多久?”
“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妹妹。”温砚弯了弯眼眸,伸出两根手指左右晃晃,“不久。也就两天…零三个小时,而已。”
而已?葵安支着身子跪坐起来,没再开口说话,默默偏开头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来,心里想的却是:笑得太假了。那些人想把她哄骗过去捉弄时也是这副表情。太假了。所以温砚是为什么,也想捉弄她吗?
不明白葵安为什么冷了脸,温砚也敛了敛笑意。祝知忧就是这时候来的。脚步凌乱,混杂着米伦短促的提醒声,两个人走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夫人!慢着点,不着急!跑不了跑不了…哎呀先生说过了…唉?夫人别跑!夫人…”
两人同时向门外望去,就看到祝知忧脚步不稳,扶着门框往里看,在听到某个字眼后闪过一丝厌恶的眸子瞬间笑得微微眯起,带着安心的意味。
“有哪里不舒服吗?”
葵安无措地摇摇头,看着祝知忧怜惜的神色,她却是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轻轻勾起了嘴角。
祝知忧侧身,意示米伦上前。
“这里是米伦,现在他要检查一下身体,葵安不要害怕,好不好?”
怎么会害怕呢。葵安有点奇怪,木着脸望向米伦。之前一个人被关在阴暗的柴房,门外是俞旸用头撞门的声音时,她没有害怕。被人推进河里,打滑冲了一里远时,她也没有害怕。被一个道士直言,她“共享”了俞旸的生命,被那里的人喊“妖怪”、欺负时,她都没有害怕。现在……好像也不应该害怕吧。
葵安恍惚了一瞬,进而想到,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应该…也应该害怕吧?如果一直待在祝知忧身边的话,会是什么样子,或者说,祝知忧以为她是……什么样子?
葵安肩线悄悄塌了下去。
“好。”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米伦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咧着嘴笑开了,一边在医药箱里翻找,一边自来熟的开口,“安安?还是小姐?好吧,葵安小姐,你太瘦了,严重的营养不良。刚开始生命体征下降得很快…嗯……烧是退了,太好了,让方禾带去清洗一下身子吧,唉…那个,小姐,您经常不吃饭吗?这样可不行,您看您一下就病倒了……”
葵安听得表情越来越木,祝知忧凝眉,适时开口打断,“够了,方禾呢?”
“方姨已经回家了。”温砚神色不变,脸上仍旧是那种温和得体的笑意。
“也是…”幽幽的声音响起,米伦磨了磨牙,“毕竟大过年的…”
温砚了然道:“既然葵安没什么问题了,米伦,你也可以回家了。”
米伦一副就等这句话的样子,登时合上医药箱,“那好,夫人,少爷,小姐新年快乐!那什么,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我随叫随到嗷!”男人在耳边比了个“六”,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那么葵安能一个人洗澡吗?”温砚偏头,神情温和像个邻家大哥哥。
葵安回过神,刚想在心里嘲讽傻子才不会一个人洗澡,这时祝知忧凑了过来,两手托住女生的腋下,葵安愣住了,却下意识张了张手臂,一副等着被拥抱的样子。
葵安笑不出来,她想问祝知忧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老是动不动就把她抱起来,还那么高。可下一秒,她就被放进了浴缸里,祝知忧伸手帮她解扣子。
应该感到害怕的。人在沐浴、排遗的时候被攻击最容易得手,没有蔽体的衣物,皮肤极易被磨破,血管暴露在对方眼前,布料擦过大动脉……葵安抬脚,配合着褪去下裤。
热水淅淅沥沥的淋在身上,葵安舒服得眯上眼睛。水珠划过脸颊,衬得那张小脸清丽无双。
“葵安好乖。”祝知忧忽然轻声道。
女生微微睁开眼睛,认真思索了好一会。乖…是好的形容词吧?什么啊,14也能被夸“乖”吗…
来不及深入思考,祝知忧再度开口:“我从未见过你。”
啊…我也从未见过你,葵安想说,但潜意识里又觉得,祝知忧好像并不想知道她的回答,于是她抬眼,认真地望向祝知忧。氤氲的雾气把她度化的柔和又遥远。
“生你的时候,身体很不好,昏迷了好久,大概半天吧,你就被偷走了。所以说,接你回家的那一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才对。”
“这是第二次。”
“好奇怪,每一次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即使每一寸肌肤都很陌生。”
“领养温砚没有想替代安安的意思。妈妈病了。”
“但妈妈很爱你。”
“所以说…”祝知忧顿了一下,指尖抚上女生的眼尾。
“安安不要难过了。”
奇怪,难过吗?
女人再度开口,嗓音像是在哄,“不要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