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雨》文噗噗

38、负心？

　　人影是斜倚在树下的不显身量，常青的樟树于深秋同样枝叶茂密，更掩住夜晚本便不明的天光，徐京更少有地穿了月白这样的亮色，加上他们兄弟间六七分相似的样貌……

　　我可以想出很多合理的解释。

　　但，那是徐京和徐宁。

　　一个被我在心头描摹无数次，一个更是从小和我一起在泥巴地里滚到大的，我怎么可能分不清他们呢？

　　“宁弟没与你一起？”

　　我愣在原地心乱如麻，回答不出自己的问题，自然更就不知该如何回答徐京的问题。

　　却不想他既没有催我答，亦没提我认错他们兄弟的事……他只是走到我身前，安静地替我掸了掸身上的灰。

　　那些，我一路心慌从小巷跑回都忘记掸掉，肮脏的灰尘。

　　可好奇怪，尘埃的颗粒真轻，被徐京拂进风中就轻轻地伴着微风的小气旋四散飘荡，然后十六的月亮从云中钻出洒下，竟使得灰尘都映成围绕着我与他散落的点点光。

　　“羽儿，”我听见徐京又唤我，瞧见他唇角上提，我不禁跟着将我的嘴角扬起，“是我忘了，你提过的，我这做兄长的可不当掺和进你俩之间。”

　　我嘴角，僵住了。

　　闻他继续：“不过方才听说武学院里空了是都去庆贺宁弟生辰的缘故，见你没与他一道，的确吃惊。”

　　连眼睛也不敢再望向他。

　　徐京真坦荡，他平素寡言，偏偏对我不大吝啬字词，几句话解释得清楚明白，难容我多生任何旖思……是了，我一路跑进来是没瞧见别的人影，整个武学空空荡荡，他才没使传音入密就堂堂正正地唤我羽儿……

　　“我与徐宁近来是有些事不方便同你讲。”

　　偏偏这时我今日运功过量的副作用，好像又在体内翻腾起来，我的手缩进袖中掐着自己忍住不露出异样，微微侧身脱开徐京的手往屋内去走。

　　“长兄若想找他的于我这儿可能寻不着，不如去杨大哥那屋等等。”

　　“咳咳，羽儿你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总归该改口的，是我这些年不懂事，像叫徐宁一样同长兄你没大没小。”

　　我继续挪着步子朝屋里走。

　　徐京没再答话，只是我迈进屋前的最后一步……

　　“噼里啪啦！”

　　天空突然炸开巨响，我循声仰头，见着这非年非节的日子沉沉夜幕竟开出数朵烟花，亮得五彩缤纷，似让那日日清淡的月辉都失了几分颜色。

　　但我趁着这令人惊讶的一刹，悄悄回望的一眼，发现能晃花眼我的光还是只有那一人……那一人也真是的，明明说好此前是练功心急出了岔子，已经要好了，怎么仍在巨大的焰火声中藏起他的咳嗽？

　　“长兄多注意身子。”

　　让我不得不多补出句话，更意识到那句话的尾音就像我的心般发着颤……

　　“啪！”

　　我只能更手忙脚乱地关上门，才能背靠着门，放任早就无力的身躯滑坐在地上，放任眼泪浸湿整张面颊，又隔了许久，才开始顺气调息。

　　这样，我便可以骗自己，我哭比徐京的咳嗽更单纯，就是运功急了走岔气，让真气在体内乱冲乱撞疼哭的。

　　绝不能是我对我未婚夫的长兄心存妄念，求不得。

　　可惜的是纵使我找好理由，也没想到极不凑巧，时隔五日，徐宁竟选择他生辰这天——

　　“三……易三弟开开门，我回来了。”

　　我打算一个人哭到昏天黑地的计划，在徐宁声音响起的片刻灰飞烟灭。

　　更不幸，我“咻”地一下蹦起身时，看了眼手里那张被我掐手捏皱又被泪水泡透的罪状纸……

　　我实无颜见人。

　　“咻”地再一下窜上床，我藏在铺盖中努力调整半晌声线，才敢开口：“门没锁，进来吧。”

　　“吱呀”门开，又“啪嗒”关上。

　　很不幸，接下来我最不愿面对的情况发生，“嗒嗒”的脚步声进屋后，直接朝我走来，越来越近。

　　待我拼命鼓起勇气把头从被中探出半个，露出眼睛看向拉起的床帘时，投在其上的人影已然近无可近，我绝望闭眼狠狠咬牙挤出：“对不起，徐宁！”

　　“对不起，三妹妹。”

　　却不料，徐宁的道歉与我同时响起：“……徐宁我是因为没给你准备好生辰贺礼所以道歉，你怎么也要说对不起？”

　　“三妹妹，你不给我准备礼物是对的，我这些日子实在混账至极。

　　明明我一早答应要照顾保护你一辈子，结果没认出你时每天在你面前抱怨东来抱怨西，你自个儿告诉我了，我居然一时惊吓直接被吓到杨大哥那儿去了！”

　　“三妹妹你打我吧，”我眼睛重新睁开一条缝，确认徐宁的影子的确非常垂头丧气，甚至说着说着伴上“呜呜”声，“呜，你不打我，我自己都想打我自己了，我可真是个负心……”

　　“诶诶诶！谁让你打自己了！”我扒开床帘，阻止了徐宁抬手给自己的那一巴掌。

　　看看眼前人脸颊红，眼睛红，我再深吸口萦绕于他周身的酒气，果不其然：“徐宁你喝醉了吧？”

　　“醉？”徐宁摇摇头，“大哥都给我灌过醒酒汤了，我不醉了，但我真不是个东西啊三妹妹，你看你脸上挂着泪珠，果然大哥说得没错我都把你弄哭了啊！”

　　……好吧，虽然我认为自己是在无声地哭泣，虽然徐京说不会干涉我和徐宁，但显而易见眼前的情况就是徐京听到我哭了，还以为是徐宁的缘故，估计直接把徐宁从自个儿生辰酒局上拽了回来。

　　“徐宁我没哭，什么眼泪啊，这就刚洗完脸没擦干的水，你别自责了啊，没事。”

　　我跳下了床，一边言语安抚着徐宁一边赶紧检查门窗有没有关严，始终难以安心……简直想开门出去检查一遍徐京的踪迹。

　　但听：“呜呜，三妹妹我没法不自责啊，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她怎么就突然对我那么好了，又给我过生辰又给我放烟花的，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可我绝对不能辜负你……”

　　“谁？”我骤然警觉。

　　“我不能辜负的当然是你啊，三妹妹。”

　　我把醉得稀里糊涂的徐宁牵到他自己床上，又给我俩裹了两层被子隔音，才再跟他轻轻咬耳朵道：“徐宁，我是问谁对你特别好，又过生辰又放烟花了？是个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