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围城》余咸咸

22、第 22 章

　　在利尔镇建立A级防护是上将的要求。当地防卫如此薄弱，竟然让好几只敌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并对联邦上将发起攻击，政府若不识相地答应上将的要求，恐怕会被正在冬日里闲的没事干的记者们折磨到不敢打开星网看新闻。

　　而上将这么要求的理由很简单，以阿兰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离开科沃尔特，上将必须尽可能地为他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避免再次陷入像昨夜那样的危险境地。

　　除此之外，当时间走到他留意很久的点，上将把早已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收信方，中央星最高研究所。

　　过了一段时间，对方给出回应：[您确定不需要我们的工作人员前去调查？]

　　帕克斯上将：[是的，并没有所谓的接受生物实验的人，这只是个误会。]

　　[但血样检测显示发生细胞逆分化的确实是个人类样本，先生，出于联邦的法律与人道主义的正义，您不能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撒谎。]

　　上将想起来阿兰念叨过的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按着额角，努力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我保证没有撒谎，那是个早已死去的人，我也被人戏弄了，根本没有人需要我们拯救。]

　　[好吧，我们暂且接受这个说法。如果需要帮助请再次联系，祝您生活愉快。]

　　总算糊弄过去了，上将松了一口气。一夜未休息的精神有些疲惫，他服用了一支营养剂，然后前去卧室看望阿兰的状况。

　　他的小爱人睡得很熟，但是不太安稳，眉头一直紧皱着，仿佛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噩梦。

　　帕克斯用手指抚平他眉心的痕迹，突然，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于是紧皱眉头的变成了他。

　　有什么东西，在阿兰的皮肤下面，正一鼓一鼓的，好像马上就要爆裂开来。

　　上将立刻起身想要去找医生，但想起让医生知道阿兰的真实情况才是完蛋，于是只能强行停住自己的脚部，转身回到床边。

　　然而就是这一个错眼的瞬间，等他回过头，就惊讶无比、震撼无比地发现，阿兰的身体正在极速地发生变化。

　　天哪，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变化，不敢再错过任何细节。

　　皮肤逐渐变得透明，上面出现花瓣一样的绯红色斑纹，还有细小的黑色纹路，更令人惊恐的是他的额头，眉毛的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下一秒，谜底揭晓，那两块皮肤竟然骤然裂开，露出一双睁开的眼睛。

　　一双眼睛，一双黑色的明亮的眼睛，和阿兰眉毛下面紧闭着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它们还会动！

　　上将心跳加速地与那双多出来的眼睛对视，这样的场面他倒不觉得恐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什么样的虫子没见过。

　　但那双无机质的眼眸中的冷漠深深地刺痛了他，因为在昨天之前，这样的一双眼睛还在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他。

　　仅仅过了一夜而已，情况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之前的幸福就像一场梦而已。

　　“阿兰，我最亲爱的，”上将缓缓地走过去，逐渐靠近那双睁开眼和那双紧闭的眼。“你醒了吗？”

　　走进之后他才发现，额头上突然多出来的那双眼似乎不能看到东西，瞳孔无法反射光芒，只是在杂乱无章的乱动着。

　　这是一双假眼。上将明白了。有些动物为了恐吓敌人会进化出眼状的斑纹，想必阿兰的这双眼就是作此用途。

　　所以阿兰到底变成了什么生物？

　　答案很快就揭晓。就在上将唤出声之后没多久，床上的人儿慢慢坐起身，但是眼睛依旧紧闭着。

　　他身上的衣服阒然碎了，宽松的睡衣裂成几片，露出原本被掩盖着的洁白清瘦的年轻躯体。此时这具漂亮的身躯上面布满美丽却诡异的纹路，像是技艺最高超的纹身师呕心沥血之作。

　　然后上将就看到，他背后那两块精致的肩胛骨越来越高耸，越来越尖锐，刺破皮肤，但没有流出一滴血。

　　那两块骨头还在不断地往外生长、变化，越长越快，越长越大，并且逐渐变色，似乎本质也发生了改变，从坚硬的骨头变成了某种膜和鳞片结构。

　　上将慢慢睁大双眼，在他的注视中，阿兰长出一对蝴蝶翅膀。一双非常漂亮的翅膀，后翅是黑色，拖着长长的优美条翼。往前翅颜色逐渐变淡，继而变得完全透明。而在前翅和后翅上，都布满了和他身上相同的花形纹路。两只前翅靠近顶部边缘的地方，同样有两对极其逼真的瞳孔状假眼花纹。

　　原来，他的阿兰是一只蝴蝶！

　　而且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神秘，优雅，美丽。那双忽闪的翅膀仿佛两片漂亮的花瓣，上将可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想伸手摸两下。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而阿兰没有任何反抗，全程闭着眼，似乎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有额头上那双猛一看有些诡异的假眼还在乱动着。

　　上将把手放在他的翅膀上，动作极轻地从前翅抚摸到后翅，从翅膀尖端抚摸到翅膀根部，摸了一手鳞粉。

　　哦，货真价实的蝴蝶。

　　他等着阿兰的身体继续变化，看看他的手和脚会变成什么样。然而让上将失望了，所有变化到此为止结束，没再发生新的。

　　这算什么？进化失败的虫族？

　　“阿兰，阿兰？”上将轻声呼唤着，然而阿兰始终没有回应。

　　糟糕至极。上将再次眉头紧皱。难道要让阿兰以后就这样半人半蝶地生活？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尤其他们身处落后的科沃尔特星，一个并不欢迎异形生物的传统星球。

　　更糟糕的是，阿兰仍旧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上将检查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一切正常，体温也正常，但就是没有苏醒。

　　上将的心情也糟糕透了，完全束手无策。他该怎么办，是等着阿兰苏醒，还是叫医生过来……不行，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

　　还是暂且等一等吧，也许只是因为身体的变化耗尽了阿兰的能量，使他需要更长一些的睡眠时间来恢复体力。

　　但是这一等，就等了两日之久。

　　期间阿兰的卧室门从未打开过，也不让机器人管家进入，禁止一切形式的窥探，只能由上将本人进出，所以尼克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两天上将也很少出来，只出来了两次，一次是去见镇长，另一次则是去巴里的户外狗窝中翻找什么东西，不过最后遗憾归来。

　　他诡异的行踪当然使尼克很惊讶，但他接收了指令，就不会做出任何违反的行动。

　　猎犬巴里更是镇定无比，该吃吃该喝喝，早晚还自己出去遛弯，面对被上将翻得乱七八糟的窝也没有生气。

　　庄园中的机器人与狗照常生活着，不知道他们的主人即将陷入无尽的恐惧。

　　阿兰没有醒，一直没醒。喂他喝水都喝不进去，上将只能给他注射了一些营养液，以此来保持正常的能量摄入。

　　他半蝴蝶化的外形也没有消失，为了避免压到翅膀，上将把他摆成侧卧的姿势，晚上休息时他就躺在另一侧，从正面抱着阿兰。

　　实现了和阿兰共度夜晚时间的愿望，但上将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的爱人变成了沉默的睡美人，他亲吻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唤醒对方。他不眠不休地望着对方的脸，却始终没能看到他睁开眼。

　　为此他甚至再次联系研究所，试探地询问被迫接受虫化改造的人有多大概率会死亡，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他的联系方式会交到联邦警督的手中。

　　这可真是个有力的威胁，上将暂时还不想身败名裂。

　　但是阿兰的真实情况不可能完全告诉他们，只能继续隐瞒。一个联邦上将，和一个半蝴蝶虫族成为爱人，不用想，肯定会遭到所有人都反对。

　　“乔纳，你先别骂我。”上将憔悴地说，“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我就是想问你认不认识那种神奇的医生，能为我保守秘密就更好了。”

　　“原来上将大人还知道做出这种事是要挨骂的啊，我还以为您为了爱情连前途和事业都不要了呢。”通讯成像将乔纳·贝莱斯讥讽的面容跨越时空分毫不差地传递过来，“还有脑子。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做不出您这样的事。”

　　“我现在已经够难受了，”上将的目光望着床上沉睡的爱人。“前段时间我们有多幸福，这两天我就有多么痛苦。如果没那么幸福过，我可能不会如此痛苦，你无法理解我绝望的心情。”

　　见他可怜成这样，乔纳出于他们所剩不多的友情稍微减少了嘲讽的话语。“如果我是你的话，”他忍无可忍地加了一句，“首先我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为了可笑的爱情而失去理智。”

　　“但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大概会绑架一个医生为我服务。你不方便出面的话就交给中间商，随便什么人，”乔纳随意地说，“只要能信得过。信誉非常重要。”

　　上将的目光移向他。

　　乔纳的眼睛逐渐睁大。

　　“亲爱的乔，我的挚友！”上将恳切地与他对视，上前握住他荧蓝色的双手。当然什么都没握住，这个形象只是一串数据。“我最亲爱的朋友，我学生时代的指引者，前进道路上的指明灯，我相信你一定愿意帮我这个小忙，你不会拒绝的吧？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