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虎杖悠仁在假装听课。
他把书从课本上稍微抬起来了一点，眼睛低垂，乍一看好似是在对着国文课本上的字句思考，实际上眼神越过了课本落在早见结衣的身上。
刚刚还把他盯得不自然的女孩子已经将眼睛闭上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般地睡觉。有两次她栽下去的幅度大了，就会短暂地清醒一小会儿，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又伴着老师的讲课声进入新一轮的瞌睡。
可爱！
虎杖悠仁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他又看了一小会儿，伸手拿起了自己的橡皮。打算把橡皮往正在打瞌睡的女孩子脑袋下面塞，又停住。
虎杖悠仁平时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无论是从他体育课后洗完脸就拽起衣服下摆擦脸的习惯，还是卧室里空空的衣柜和长满衣服的椅背都能证明这一点。
而现在的论据更多一条——
他的橡皮被用得包装纸烂了一半，露在外面的地方还被用得黑漆漆脏兮兮的。虎杖悠仁实在是不能接受将自己的臭橡皮作为早见结衣的枕头。
努力地用大拇指摩擦将外面的部分擦干净，又将烂了的包装纸取下来。虎杖悠仁对着那块被自己用自动铅笔戳出好几个洞洞的橡皮发懵。
虎杖悠仁豆豆眼版将橡皮闷闷地推到旁边去，犹豫着，将捏着的书本放平。
他看着睡着的早见结衣，看她出门时打理整齐的粉色头发被睡得有几根不听话地翘起来，他的手指变成小人，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在桌面上行走，一点点靠近。
食指伸出来，他试探性地绕着早见结衣的身体摆动了几下，犹犹豫豫的，考虑用自己的手指作为枕头的可能性。
他想了好一会儿，右肩因为提高的动作而变得僵硬疼痛。最终手指小人还是迈着拖沓的步子，慢慢原路返回。
结衣不喜欢和人发生身体接触。
虎杖悠仁记得这句话，于是没有冒昧地用手指充当枕头，只是让手指小人离开时，轻轻地扯了一下早见结衣的裙摆。
因为睡觉的姿势被无意卷起一点的黑色裙摆被拉平，将刚刚露出来的一小部分大腿遮起来。
粉色头发的少年咬了一下笔头，闷闷地度过了这节国文课最为难捱的最后十分钟。
下课铃响没有让早见结衣惊醒，叫醒她的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伴随着女孩子压低的小声尖叫。
她迷茫地看了看周围，酸痛的脖子令她抬起手来，像是拎起小猫一样拎住自己的后颈皮，上下地提起松开活动了几下。
虎杖悠仁还坐在座位上，不过现在的姿势是侧对着她。
他大半张脸都向后扭过去，只给早见结衣留下来一部分线条明朗的侧脸。琥珀色的眼睛里暖融融的，虎杖悠仁正仰着头，笑着和身后的那群人说笑。
和虎杖悠仁一起说说笑笑的女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围过来的，脸上有着浓郁的学生气和蓬勃的朝气，笑意灿烂又柔软，能看到枝叶繁茂的未来。
聊天的气氛很火热，看起来是聊得很开心。
早见结衣的眼神从虎杖悠仁的脸和女孩子们因为兴奋而显得粉扑扑的脸蛋上扫过，得出这个结论。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到了一种极其格格不入的陌生感，身体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又缩，直到背部牢牢贴在书本上。
直到整个书本建筑被她撞得大厦倾倒。
“哗啦啦——”
“……所以是需要在网上提前预定吗？有没有线下购买的方式？去了立刻就能买到的？”
书本倒下来的时候，虎杖悠仁还在和女孩子们说话。他暂时没有关注到自己应该还睡得香甜的小甜心，也放心自己认真搭起来的建筑物足够坚固。
——只是没想到早见结衣会用力地躲避，将一侧的书本压得失去了重心。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扭头，在看见自己的书本建筑坍塌后表情瞬间凝固。
事实上早见结衣也没想到的。
她刚刚的行为只是像是在下水道阴暗生活久了的动物忽然见到阳光一样，有一种身上被赋予了活着的刺痛感，触动敏感的神经，大脑下意识地向身体发出了逃走的指令。
书页的乱响在耳边炸开，她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举起手臂挡在自己的脑袋上。
她不是那种身体锻炼得非常优越的咒术师，就算是身体素质被锻炼得超出常人，可现在全长只有二十厘米的身体捉襟见肘。
被书本废墟压在最下面，早见结衣眨眨眼，觉得手臂有点疼，像是被锐利的书角刮到了一样，火辣辣的。
她眼圈红了，有点不知道为什么的委屈想哭的感觉，但又忍住了。
早见结衣就着被压住的姿势躺在那儿缓了十秒钟，而后慢慢地挪动身子，打算用自己的力量爬出来。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自食其力，眼前被书本废墟全部遮住的世界开始变化。书本被一层层移开，教室的光钻进来，然后是虎杖悠仁的脸挤进她的视线。
早见结衣对上虎杖悠仁焦急的眼神，下意识地就将脑袋埋了下去，像是一只遇到危险就把脑袋埋进土里的鸵鸟，声音小小的：“……我没事。”
说了几个字，早见结衣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过于软弱，于是很快就将自己的粉脑袋高高扬起来，表情冷硬：“只是不小心被书压在下面而已，这种程度完完全全不用在意。”
很大声，精神还很好的样子。
虎杖悠仁悬着的心放松了点，但没说话，依然抿着嘴挪书。
他看见自己二十厘米的小甜心眼神可耻地游移了一下，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心虚：“……不管怎么说，虽然应该是我用力考上去的原因。但也有可能是你的建筑不够稳固。”
早见结衣说到最后又气势赳赳，矜贵地将下巴一抬，有点无赖地看着虎杖悠仁，是“你敢说你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嘛”的理不直气也壮。
被无理取闹了一番的虎杖悠仁依然是沉默不言地继续工作，他将早见结衣从书本堆里解救出来，扭过头勉强笑了下，和帮助自己捡书的同学说了谢谢。
虎杖悠仁和别人说话了但是没有和她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外强中干的女孩子瞬间像是被扎了个孔的气球，气势从洞里面“噗噗噗”地流走了。
她站起来，低着头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果不其然看见手臂上被书角刮出了一道艳红的小伤痕，腿上也被撞青了一块。
心里更是没由来的委屈。早见结衣低着头憋了一会儿，才慢慢将那点莫名其妙的心事消化了，抬起头看虎杖悠仁。
——要是虎杖悠仁骂她的话，她就立刻立刻，回去高专去！
她这样想着，抬起头时却被虎杖悠仁吓了一跳。
“你你你、”早见结衣结结巴巴，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你怎么啦？”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生怕自己粗声粗气一点，就会让虎杖悠仁眼睛里氤氲的那点水汽掉出来——
这家伙正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可怜的表情让早见结衣的气一下子跑到十万八千里去，她结结巴巴地问着虎杖悠仁怎么了，头一次悔恨起自己空白贫乏的词汇库。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飞快地抬眼扫了虎杖悠仁一眼。见虎杖悠仁还是抿着嘴不说话，早见结衣在原地扭扭捏捏了一会儿，小步挪了过去。
“我赢了。”
早见结衣伸出五根手指，对着虎杖悠仁摊开手心。
沉默一言不发的粉发少年眼神微动，依然是抿着嘴，但握着拳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没有动。
可能保持这样的“败局”有十几秒，他慢慢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对着出了“布”的早见结衣出了“剪刀”。
从胜利者变为败者，早见结衣没有气恼，她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温热的触感从手指上传来，虎杖悠仁的眼睛立刻睁大——
他那脸上总是写满抗拒疏离和别碰她的小甜心，竟然此刻主动伸出了两只小小的胳膊环抱住了他的手指，还将下巴搁在他的手指上，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我不是早见结衣我不是早见结衣……
我是笨蛋守护甜心我是笨蛋守护甜心……
这样疯狂催眠着自己，早见结衣忍着内心的羞耻感和别扭，牵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对着虎杖悠仁难得软乎乎地笑了一下。
“你说话。”她说。
虎杖悠仁：！！！
硬气不到三分钟的粉发少年立刻缴械投降，他抿着的嘴向下撇过去，面上的表情立刻被可怜和委屈所覆盖，变成了一只无声呜呜咽咽的沮丧大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甚至还吸了吸鼻子，看着早见结衣被划出来的小伤痕和磕到的腿心都快碎了。
他没怪早见结衣，甚至在发现早见结衣被书埋住的时候，就已经怪罪了自己为什么不把建筑搭得再牢固一点。
不仅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守护甜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早见结衣的伤害还和他有所关联。
偌大的愧疚冲击着虎杖悠仁的心，让他备受折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早见结衣。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和选择怎样的语言，他从而选择了一言不发。
早见结衣有点不自在。
她发现自己还挂在虎杖悠仁的手指上，立刻触电般松手，轻咳一声，恢复到了原来惯常有的站姿。
下巴扬起来，她眼神游移：“我、我本来也没怪你嘛……”
停顿一下，早见结衣看着虎杖悠仁依然闷闷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无师自通了顺杆爬的技能。
“如果你非要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她当机立断，“那我晚饭要吃炸猪排咖喱饭！”
虎杖悠仁笑起来，连连点头同意。
而这一幕被旁边的同学看在眼中，他回味了一下虎杖悠仁对着空气又是沉默又是要哭不哭又是眉开眼笑的状态，打了个寒颤。
他没说什么，只是假装自然地把桌子往旁边挪了点，离虎杖悠仁远了些。
——他觉得虎杖悠仁好像精神出了点什么状况。
他想着虎杖悠仁似乎是那个灵异研究社的成员之一，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让他冷汗直冒的想法。
该不会……虎杖悠仁在进行部活的时候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夺舍了吧？！
虎杖悠仁对于邻座的想法全然不知，他只长长叹气，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感谢早见结衣小姐伟大的宽恕。
——尽管其实这件事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 1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