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万有引力》阿阿阿阿阿悸

4、恒定规律

　　性格使然，国见英过往的人生中很少冲动去做什么事，即便在热血沸腾的排球场上，他依旧是冷静的、不为情绪困扰的，甚至会见缝插针地偷懒（也算是一种天赋）。但并非摆烂到底，他的偷懒更接近韬光养晦，将精力和耐心留给真正想要做成的事。

　　在三年级的毕业季，国见英最迫切的愿望与及川透子有关。

　　“三、二、一 ——“

　　“咔擦”一声，闪光灯记录下毕业的瞬间。

　　国见的班级比金田一他们靠前，合照结束后，他远远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等待金田一和同班同学排好队、分成三排站上不同高度的台阶。

　　及川透子身高超过一米七，在女生里很是扎眼，因为要拍毕业照，她悉心梳理了头发、化了妆，校服整齐地站在队列中，尽管远得看不清五官表情，国见的目光也依旧被她吸引。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就离不开她了。

　　他们之间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化学反应，委实说就连单独接触都寥寥无几。事态发展到如今这步，更多是因为及川透子之于他的微妙引力，如同环绕小行星运行的光带，宇宙间总有某种确定性的规律描述着恋爱的逻辑。

　　而万有引力总是双向的互相作用，当久违的“被注视感”再度来临，他确认她也收到了他的信号。

　　“及川、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诶、当然。”

　　“国见，你快过来！”

　　金田一将手机递给及川透子，国见默默地走近，离两人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被金田一揽住肩膀一把拖过去、做出“铁哥们”的姿势并露牙龈大笑。气质沮丧的国见很难融入如此热烈的氛围，依旧丧着脸，与热情满满的金田一形成鲜明对比。

　　及川透子被两人逗笑了：“金田一、你的表情太夸张了啦~还有国见，分明没看镜头嘛......”

　　——因为他一直都注视着她。

　　意识到这点，女生的神情突然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在金田一“三人合影”的提议下站在两个男生中间露出灿烂微笑，唇红齿白，眼神明亮，倾身靠近时，国见闻到她后颈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不是香水，而是沐浴液的味道。

　　“喂、国见你又没看镜头啊！你——”

　　划过屏幕，金田一发现几乎每张照片、国见都看着画面中央的及川透子——

　　该不会变成电灯泡了吧？可是国见如果喜欢及川那为什么不和他提前说声啊！

　　——金田一内心抓狂，一时不知自己是去是留，接着更受震撼地看到国见英扯了扯及川透子的衣角，一向神情惫懒的脸上竟流露出认真的神色。

　　“及川，我们也拍一张吧。两个人的合照。”

　　“诶......”及川透子仰头看他，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绯红的脸颊比腮红更甚，“嗯...记得要把照片发我......”

　　两人爱情的见证人兼合照摄影师当然是金田一先生。

　　“你坐几站？”

　　“五站，下车之后再走五分钟就到家了......那你呢？”

　　“我回家不坐这趟车......”第一次和及川透子一起坐巴士的国见英有点紧张，“我...送你回去......”

　　女生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羞怯程度不比他好多少。明明过去就算拉他的手也满脸坦荡的，和他对视也总是他先错开视线，现在却反过来，低头绞着包上的拉链扣，羞得看都不敢看他......

　　忽然被冲动欲统治的国见英左手盖住女生右手，十指相扣放在身侧，止住了她分散到拉链上的注意力。

　　“国、国见......”

　　“英......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嗯...”及川透子抿唇，带着羞赧的笑意快速看了他一眼，“英......抱歉、我现在完全在状况外...原本已经想好了如果有机会该怎么和你道别的，没想到......“

　　“因为想着毕业之后就很难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这大概就是毕业季容易促成情侣的原因吧？总之国见本人没能逃过这一定律。

　　“毕业之后，我读的高中是寄宿制的，而且离这里很远，平时不能见面，周末要特意出来相见又要花费很多精力，看电影或是安排其他活动...总之不如一起放学回家那么简单省事吧？像英这类怕麻烦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接受我的心意的......怀着这样的想法，虽然很想向英告白，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透子，你对我......”

　　“嗯，我也喜欢你......”

　　听见及川透子的表白，国见英左手下意识地收紧。他直直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有一种遗憾但庆幸的复杂情绪在蔓延。

　　羞于面对他的目光，女生别开脸、在烫热的脸颊边扇了扇降温的微风，掀起耳鬓发丝轻轻摇摆：“在体育馆的那次，原本觉得你会问我要联络方式的，但你说、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啊、那一次，果然是我说错话了吗...？”

　　“诶？是说错话了吗？我以为说那样的话来撇清关系、肯定是不喜欢我的意思。”

　　“抱歉，让你发生这样的误会，当时我应该更主动一点......”

　　“也是我放弃得太快，只不过发射了一个信号没有得到回应，一般总要试着再发射第二、第三个吧？但我很果断地退缩了。”及川透子自嘲地笑笑，“我就是这种人啦，很容易就会退缩。小彻总是说我想得太多......因为想太多，所以对维持恋情也没什么信心......”

　　心里发紧，国见英坐直了后背，认真看着她：“我的性格很让你担心吗？......透子，虽然很多时候我的确怕麻烦，但是对你绝对不会。”

　　不然也不可能在毕业季的最后时刻如此争取。升上国三的一年时间已让他的思绪足够冷却，做出的选择统一了理性与感性的判断。

　　“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果然，英和我的想象不太一样呢。”

　　“都说了，大部分时候我都在正常开机状态，不存在用80%的时间偷懒的状况。”

　　“诶~”及川透子眼神一亮，因为她竟从国见英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揶揄的意味，“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啦。不过我更担心的不是英的性格，而是我自己......话说，我这么容易逃避困难，是不是也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嗯......我以为你是那种我行我素，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会坚持自己想法的人。”

　　女生犯难地叹气：“这就是我最担心的情况......我看到的你、和你看到的我，其实只是定格在某个时间节点的影像，而不是真正的、全部的我们。因为对某个时间点的影像有一瞬间的心动、就决定交往的话，等你了解了真实的我，这种心动还能保持吗？......我总是会有类似的顾虑。”

　　国见英想了想，然后看向车窗外。

　　“现在我们看到的太阳，是八分钟前的影像吧？”落日的橙红色余晖透进巴士的窗户，将两人的眼眸照亮，“在地球上，我们永远看不见真实的太阳，但都知道，太阳是耀眼而热烈的，且经过一个夜晚、终会从东边升起再次照耀大地......这是恒定的规律。”

　　“就像仅通过片刻的影像，我了解到你的平和与坦诚，对此的心动永远存在，这也是恒定不变的。”国见英注视着女生因惊讶而震颤的瞳孔，是染上夕阳色彩的温暖蜜棕，“我是这样想的......所以请不要担心。只要引力永恒，行星的光环就不会偏轨。”

　　“英......能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女生圆圆的指甲盖摩擦过手背，国见将手收得更紧。

　　“话说回来...透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坦白完自己的心路历程，暂未完全摆脱羞耻感的国见英脸颊透出烧热的红。

　　他牵着及川透子的手，在送她回家的五分钟里非常争分夺秒地想要更加了解她，包括他最好奇的，让他几乎观察不到的属于及川透子的心动。

　　“嗯...就是你坐在我前桌的那段时间，具体也记不清了......可能是发现你很爱吃太妃糖的时候吧，上课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摸摸撕开塑料包装纸，要很小心不发出声音。明明每天都有在吃，老师却一次都没发现。”及川透子俏皮地一眨眼，“但因为我坐在你后面，开学第一天就很轻松地发现了呐～”

　　“所以你借我笔记之后，送了我太妃糖作为回礼。”

　　“嗯～那时候觉得、英像只偷吃糖果的老鼠。”

　　“老鼠——？”国见对这种类比表示抗拒。

　　“想说你很可爱的意思啦！”及川透子轻轻一撞他的手臂，拉着他走下草坪斜坡，沿河边树木茂盛的小路继续前行，“喜欢吃甜食的男生，我觉得很可爱~”

　　“唔...总结来说，因为我喜欢吃糖所以喜欢我吗？”

　　“也不能这么说啦！除此之外，英的字迹很好看，笔记的逻辑很清晰，就像你给人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干净清爽，逻辑性强...总之脑子看起来很好使。不过......”

　　“终于出现转折了吗。”

　　及川透子笑呵呵道：“转折就是——你接收信号、处理信号的速度太慢了啦！这都过去一年了才给出回应，都够光线在太阳和地球之间跑三万个来回了！”

　　这点倒是无法反驳。国见英挠挠头，然后想起了什么：“现在也不算太晚吧...不过......”

　　“诶、怎么你也要转折了！”

　　“不过，我只喜欢吃奶盐焦糖味的太妃糖。奶盐焦糖味的蛋糕、奶盐焦糖味的布丁，这些也都喜欢。”

　　“原来你喜欢的是‘奶盐焦糖’这种口味啊！我送你的太妃糖是原味的......”

　　“哦，虽然很难吃，但因为是你送的，所以还是吃完了。”

　　故作严肃地板起声音，国见英假装深沉的玩笑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你在糊弄我对不对，不是说直到市民体育大赛之后才开始喜欢我的嘛！”

　　“被发现了。”他吐了吐舌头。

　　“啊——英、想再看一眼你刚才的表情！”

　　“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

　　“讨厌啦！”

　　小打小闹地谈笑了一路，几分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然而刚刚切换情侣身份的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就算什么都不说，互相站在距离对方不足十公分的对面也是悸动而幸福的体验。

　　最后及川透子红透了脸往国见英胸口一闷，两人手臂环绕，完成了交往一来的第一个拥抱。

　　“英...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也不清楚...但这种事、如果每个细节都能讲清楚的话，未免也太理智了点吧......”

　　“唔...那好吧......”女生微微抬头，露出又圆又亮的无辜双眼泛着晶莹的潮气，语气却是狡黠，“那就当你开学第二天已经喜欢上我了~毕竟原味太妃糖这么难吃、你也很给面子地吃完了嘛~”

　　国见英失笑，听见不知是谁的超速心跳久久未歇。

　　“对了，英，我们交往的事，暂时还是对外保密吧？”

　　“啊...这方面、不管公开还是保密我都可以。你不想公开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怕传着传着小彻就知道了。”

　　“及川前辈......”国见英突然理解了透子带他走荫蔽的河边小路的原因。要是走大路，万一凑巧被及川前辈撞见，那他能不能好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还很难说。但他内心对此并不惧怕，及川前辈无非担心妹妹的男朋友是个不靠谱的家伙所以会吃亏，而他不会让人有这种顾虑，“让他知道也没关系，我不怕这种麻烦。”

　　“不是啦、我不是担心你。等你去了青叶城西之后、你和小彻还要在一支队伍里打球呢，要是知道我们在交往，小彻会分不清敌人在排球场的哪一边的。”

　　这个......确实像及川前辈能干出来的事。

　　就这样秘密交往了将近一年，终于被及川前辈发现恋情反而让国见英从刻意隐瞒的罪恶感中解脱了。他看着及川前辈变化多彩的脸色，目光坚定而无畏。

　　“你、你们已经开始交往了？”

　　“我们交往快一年了。”

　　“一年——？”及川彻这下彻底疯狂，幸好有可靠的岩泉一拦着才不至于当街殴人，“臭小子、你和我妹妹瞒着我交往了一年——？！一年——？？！！”

　　岩泉一好心安慰：“别那么激动，听他的意思还没到一年。”

　　“这是重点吗？！小岩、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臭小子痛扁一顿——！！”

　　最后精神状态堪忧的及川彻被岩泉一冷漠地拖走了。

　　“诶~幸好还有小岩在，不然小彻真的会揍你啦！”

　　“我倒没关系......这周你回家，及川前辈应该会来拷问吧。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和他交代，让我来也可以的。”

　　国见英将青绿色行李箱提上巴士，和往常的每周一样，挑选了车厢后部靠窗的双人位。及川透子就读的寄宿制中学周五放学比较晚，只要训练结束得早，他都会过来接她回家。

　　“诶、透子的男朋友又来啦~高中生的爱情真是美好呐~~”

　　“透子一脸‘热恋中\'的模样呢，好让人羡慕啊~”

　　“你们不要再打趣我了啦！”及川透子一把关上巴士的窗户，虽然一年下来已经习惯了许多，但当着男朋友的面被人明晃晃地调侃还是会害羞脸红。为了防止国见英乘人之危继续逗她（这家伙其实有很多坏心眼），及川透子赶紧捡起方才说到一半的话题，“小彻已经轰炸了我无数条讯息、我都没有回，回家的话，拷问是躲不过了，不过我自己就能搞定啦，不用你出马的~对付小彻我有必杀技哦~”

　　“必杀技？”

　　“只要比他更豁得出去就行了。他撒泼打滚，我就上吊跳楼，耍无赖谁还不会了嘛~”

　　闻言，国见盯了她一会。

　　“英...你做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原来你很擅长耍无赖啊？撒泼打滚，上吊跳楼......为什么在我面前从来没这么做过呢？”

　　“英、你...你又不是小彻那种幼稚鬼......”及川透子从国见英的眼神中感受到危险，她有些无措地后仰，直到背抵车座、退无可退，“英...我们还在车上......”

　　“哦，像我这种幼稚鬼还挺想尝试在巴士上接吻的。”

　　什么和什么啊——？！还没来得及吐槽，及川透子的惊叫化为呜咽吞没在少年的唇舌间，晕乎乎的车厢颠簸，遥远的汽车鸣笛，湿润的呼吸水汽，和少年口中甜丝丝的糖果味道一同融入了傍晚渐暗的暮色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