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潜藏》不烬夏

17、南城6

　　复读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结束，初妤背着书包匆匆离开教室。

　　难得拥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她当然得潇洒一下，尤其是本次考试自我感觉良好，必须吃一顿美美犒劳下自己。

　　初妤蹦蹦跳跳地刷脸出校门，周围有不少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因而比以往放学时间都要嘈杂。

　　她走在隔离带里边，却在喧哗的人声里听到一道清冽的、熟悉的女声，远远呼喊她：“初妤。”

　　初妤回过头，视线就这么直直与之撞上。

　　看清来人，初妤爽朗地咧嘴笑了下，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朝她用力挥着手臂，眼里的高兴和激动快要溢出来：“陈陈！你怎么来啦？！”

　　陈漾眉眼舒展，松快地笑了笑：“来接你放学。”

　　她提起一个纸袋示意：“这个给你。”

　　手提纸袋很眼熟，是本地一个味道蛮不错的现烤面包房。初妤欣然接过：“蛋糕！”

　　“嗯。”陈漾点头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做主买了奥利奥的。”

　　“奥利奥的就很好啊！谢谢！”初妤弯下眼睛。

　　“下次想要什么味道的？”陈漾一错不错地注视她，目光柔和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还有下次吗？

　　初妤瞬时睁大眼睛，压下心间不住的跳跃：“可以买巧克力的吗？”

　　“好。”陈漾笑道，望见那张白皙可爱的脸，一双清澈的眼眸闪动。鬼使神差的，她伸手在她头上动作很轻地揉了揉。

　　初妤顿时怔住，茫然地看向陈漾，感知她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

　　陈漾收回手，轻启唇瓣，又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想去吃麻辣烫。”

　　“一个人？”

　　“暂时是。你要一起吗？”初妤说完，眼神带着些期许。

　　小朋友的情绪写在脸上，陈漾看得分明。倏而，她故作思考地反问：“如果你邀请我加入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愿意我愿意！”初妤立刻举高手。

　　陈漾偏了下脑袋：“那走吧。”

　　约饭成功。初妤脸上的笑意更显，绕过警戒线走到陈漾身边，和她往附近口碑不错的麻辣烫店铺走去。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交警在指挥堵塞的交通，车辆鸣笛下世界更显喧哗热闹。街道上的高大的香樟树散发着幽幽木香，在刚下过雨的城市，增添了一抹怡然自得。

　　店里碰到认识的同学，初妤爽朗地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她放下书包，被其中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凑过来，小声问：“初妤，那是你姐姐吗？”

　　初妤顺着指向转头去看正在选菜的陈漾，头一次觉得她背影竟有几分单薄。她身形高挑，棒球帽下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短袖和宽松的棉麻阔腿裤。

　　短发女生见她一时没说话，便出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看到了那张照片，她们好像啊。”

　　初妤了然，坦言道：“是我姐，也是白老师照片里的人，她们是朋友。”

　　“真的是同一个人啊！”同学张着嘴巴感叹。

　　“嗯。”初妤点点头，就见陈漾转过身，嘴角上扬着问她怎么不过来。初妤连忙应声，同学点的麻辣烫刚好打包完，她们便挥手作别。

　　初妤拿着夹子凑到陈漾身边，默不作声地选菜。两人沉默无声好一阵，初妤悄悄睨眼瞧她：“不好奇我们说了什么吗？”

　　陈漾看了她一眼，笑起来顺着她的话问：“说了什么？”

　　“在说你和白老师认识。”初妤夹了块豆腐进陈漾手中的餐盘，“她办公桌上放了你们的合照。”

　　“原来还有这回事。”陈漾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倒是没想到白薇扬会这么做。

　　“你不知道？”初妤讶然地眨眨眼睛，“我不会说漏嘴了吧？”

　　“她敢摆出来，说明没什么，说了就说了吧。难道她会因此扣你的操行分？”

　　初妤想了下，白老师平时并不会苛责他们，便道：“这倒不会。”

　　选好菜，两个人商量着选了个清淡的口味，初妤顾及着陈漾生病这回事。

　　陈漾坐在初妤对面，喝了口热茶，注视初妤的眼神无比温柔，认识她以来的每一刻都是如此。

　　“都九月初了，南城还是这么热。”初妤双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脸，嘟囔道。

　　“是有点。”陈漾放下白瓷茶杯，“还是青海和云南的天气舒服。”

　　她这么一提起，初妤恍然想起两个人在青海的时光，想起她们在青海一起看了湖光山色，看了遍野灿烂的油菜花。

　　“大理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陈漾随口说。

　　初妤笑：“我爸说退休以后想和我妈去那里定居。”

　　“我也蛮想长居在那里。”陈漾同样在轻笑，“这个夏天大理给我留下了好印象。”

　　陈漾没敢说任何诸如“明年夏天可以再去大理旅游”的话。明年太遥远，她不敢轻易定下约定。她低下脑袋，盯着桌面的一串水渍。

　　“啊，我们的麻辣烫好了，我去端。”

　　陈漾再抬头时，就见初妤出落的身影。她扎在脑后的马尾很短，头绳是很简单的纯黑色，身上再无装饰，灰白相间的全套南城三中夏季校服，和七月初见时青春靓丽的模样不同，衬得她好小，真的还是个小朋友啊。

　　初妤小心翼翼端着两人的麻辣烫走来，放上桌。她坐到陈漾对面，拆开两份消毒碗筷，又拿茶水过了一道水，才拿起筷子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对方：“谢谢陈陈请客~”

　　陈漾展开容颜：“不客气，吃吧。”

　　偌大的铺面不时响起电子音叫号声，在顾客与店员的交谈中更突出，街上穿行的车流来回，有夏末的热风从屋外吹过，明晃晃的灯光照在陈漾和初妤身上。

　　“沾满汤汁的豆腐泡最好吃了！”初妤强烈安利陈漾试一试。于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陈漾夹开一颗豆腐泡，让两半豆腐泡完全沾上浓郁的汤汁，放进碗中，带上一小口米饭送入嘴里。

　　“好吃，很下饭。”陈漾冲她一笑，默然地吃完另一半豆腐泡，“谢谢你的推荐。”

　　“是吧是吧！”初妤摇头晃脑，安利成功的喜悦充斥心间。

　　她们在喧哗的人间相视一笑。

　　时光在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她们还在青海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竟然一月有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她们一起经历了好多事，意外做了一些改变各自人生轨迹的选择，还有许多个在余生某个时间里回想时仍会觉得怦然的瞬间。

　　吃完晚饭，天色尚早。

　　初妤拆开蛋糕包装放在餐桌正中间，递给陈漾一个小勺子，她一时没接，疑惑道：“给你带的蛋糕，怎么给我吃了？”

　　“当然是要一起吃才好吃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初妤说得义正言辞，佯装不悦地催促，“快拿着。”

　　“好。”陈漾接下勺子，初妤这才笑意满满地和她分食掉那个小小的奥利奥蛋糕。细腻的动物奶油在嘴巴里化开，初妤咬着勺子，注视着垂眸安静吃蛋糕的陈漾。

　　好想时间就定格在此刻。

　　“怎么不吃了？吃饱了吗？”陈漾忽的抬起头，触碰到她偷看的视线。

　　初妤忙错开眼神，心虚地摇头：“不是，没有。”

　　她们从麻辣烫店铺出来，初妤要乘坐的公交车在另一条街，两人便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此刻正是下班时间，站台等着不少人，她们不得不靠近一点。

　　车来了。

　　初妤投币上车，下意识转头要和陈漾道别。但陈漾没有离开，她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

　　察觉到她的疑问，陈漾道：“送你回家。”

　　脸上的失落转瞬即逝，初妤重重点头：“好呀。”

　　头一次，初妤身边有了另一个人和她一起回家，这种感觉很奇妙。吴司雯和她家不同方向，乘坐的车辆也不同，她们总是在公交站就挥手告别。

　　初妤不时就要抬头去看一眼陈漾，确认身旁人的存在，得到对方的微笑示意才愣愣地转回脑袋，去看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逐渐挤满车厢，车内冷气很足，凉悠悠的，但偶尔触碰到的手指更冰凉。

　　生起的情绪像泡泡，一颗又一颗，升入空中，越来越高，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幻绚丽的色彩，然后轻轻炸开，发出轻轻的一声，唤醒她无端蔓延的思绪。

　　公交车到站，陈漾目送她离开。

　　“初妤，下次见。”陈漾拉住她的校服衣袖，匆匆说，“下次我会给你带巧克力味的蛋糕。”

　　“下次见，陈陈。”初妤歪头，弯下眉眼。

　　陈漾松开指尖，回以一笑，初妤跳上站台，隔着玻璃和人群朝她用力地招了招手，她们遥遥相望。

　　公交车驶过城市街角，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能在遥远的青海相遇，也许从前的某个时刻，她们也如这般，或在车站擦肩而过。

　　绿色的公交车再也看不见，初妤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走进小区。

　　说好了下次见，那就期待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