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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天色蒙蒙亮,不待兰旭叫醒,花时便睁开眼醒了过来,身上盖着兰旭的官袍,头下枕着兰旭的常服,侧目一瞧,兰旭盘膝闭目,凝神调息。花时将袍子裹得更紧,眯起眼,用一种他自己意识不到的狎昵,上下巡睃眼前端正的身体。

      雪白的里衣沾惹一夜尘埃,落难一般灰扑扑的,瘦瘦的天光打在上面,蚕丝轻薄,风过贴服,透出朦胧的骨肉,一如昨晚策马时,搂在臂间的触感一样矫健匀挺。花时更觉喉咙干渴,喉结微动,吞咽了一团空荡荡的燥热,直直向下窜去,在小腹处滞留、膨胀。

      兰旭似有所感,收功抬眼,笑道:“醒了?”

      花时张了张口,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身体蠕动了一下,忽而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

      兰旭起身走过去,蹲下探看;花时窘迫地避开,攥紧袍子,缩紧身体,闷声闷气道:“走开!”

      他越不让查看,兰旭越担心,凑得更近;浮动在花时周围的空气尽是兰旭的气息,花时只觉……

      兰旭见他……一怔之下,幡然大悟,忙直起身,来不及披上镇定的伪装,打个磕巴:“我、我去放放马。”

      说罢连忙背过身,慌忙解开拴马绳离去。花时目光阴沉地紧盯着他的背影,像掠取猎物的野兽;待兰旭走远,花时掀开外袍,低头看向……,脸色千变万化,然后调整坐姿,运功生生压下冲动。

      解决完生\理问题,心情却更加阴郁:兰旭是他的生身父亲,他竟对着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惯常剑走偏锋,邪门歪道,但这种违天悖理、逆道乱常的心思,是他从未想过的!而昨晚的悸动、今早的冲动,无不质疑他:与兰旭重逢以来,他对父亲的成见、恨意、渴望……完全清白么?

      花时将兰旭的常服举到眼前,……凑到鼻尖嗅了又嗅——兰旭身上总有股热腾腾的暖气,说不出什么味道,却令他眷恋十六年——他忽然理直气壮: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兰旭造的孽;他的背德沦丧,无不该由兰旭承受。

      思及此,他忽然有个想法、一个复仇良计:他最看不上兰旭正经的样子,只因他知晓兰旭的卑劣,那么,如果——兰旭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心中翻涌的快感和愉悦席卷全身,少年热血,欲望正盛,…………(missing part)

      丝滑的布料让他联想起………………(missing part)眼前是兰旭后背上,那块独属于他的箭瘢,(missing part)……………………如盛放于血肉间的一朵狰狞牡丹。

      ……………………………………

      晨光大亮,兰旭放马儿悠哉吃草,随手拈了朵野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目光放空,不时瞥一眼花时的方向,茂叶重重,如隔帘帐,连个影子都瞧不见,更听不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可一想到花时在做什么——兰旭立刻扭回头,抿了抿嘴唇,脸上发热。

      他已做父亲,可男女之事,说来惭愧,妄活三十五载,实在没什么经验。他遵从艾松教导,修身养性,陶冶约束,即便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军队中有些不成文的规定,他也没有降低过自我要求,因此与公主的三次,是他平生仅有,晏果出生后,他更是清心寡欲,一心只想为艾松平冤昭雪。

      而近期七事八事,搅得人头昏脑涨,昨夜又没有温暖柔软的床榻释重,心神不静之下,练功险些出了岔子,调理整夜方好。然而一大早,花时满溢的“精神头”让他不得不直面人伦之事。少年年轻气盛,不可压制,性之由也,情有可原;他总不能也自逞己见,白日宣淫,可内心骚动潮水不止,像被羽毛不停地撩骚,不禁几次深呼吸,压抑着、隐忍着……无人的角落里,心荡神驰。

      太阳东升,阳光驱散山林厚重的阴霾,马儿四蹄躁踱,凑到兰旭身边蹭头撒娇。兰旭摸摸马儿的头脸,约莫给花时的功夫很是尊重了,便牵马慢悠悠地溜达回去。

      花时已收拾齐整,兰旭回来时,他正打了套拳,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一趟一路,气吞山河。兰旭还道他正身清心,立本应务,自己低看他了,然而目光一转,自己那套常服破抹布似的,瘫软在花时昨夜憩睡的角落,皱皱巴巴乱七八糟,满是被蹂\躏被糟蹋的控诉。兰旭冲击不小,移过眼去,实在不想知道上面湿漉漉的痕迹是什么东西。

      花时收式,见了兰旭,气定神闲的,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官袍递给兰旭,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反而衬得兰旭浮想联翩不正经。兰旭干咳一声,绕开献身的常服,匆匆穿上官袍,稍稍修整了下仪容,回头却被吓了一跳!避而不及的常服正在大喇喇地杵在眼皮子底下,花时坦然自若道:“这个交给我处理吧。”

      兰旭干干愣愣地“啊、嗯”了两声,脸不受控地红了,连声道:“扔了吧,扔了。”

      花时颇感意外,兰旭分明已育有两子,竟意外的纯情,恶意一起,玩味道:“我穷怕了,不及驸马爷大手笔,扔了多可惜,您既然嫌弃,不如赏了我,您意下如何?”

      兰旭哪里还有脑筋思考,直管花时说什么是什么,脑袋点了又点。花时当着他的面,折起衣服,塞进怀中里兜,接着翻身上马,朝兰旭伸出手。

      兰旭道:“你往前挪挪,我坐后面。”
      “你一宿没睡,在后面犯困了,掉下去怎么办?”
      “我不会睡的,听话!”
      “我不放心,”花时的手倔强地朝着兰旭,“你在前面,靠着我还能休息休息,我骑马很稳的,咱们悠悠哒哒地回去。”

      兰旭拗不过他,再过一会儿,城门人来人外,更是不雅,只好随了花时。花时莞尔一乐,将兰旭夹在身前,愉悦地促马下山。兰旭哪休息得了?花时的胸膛随着马的行进节奏撞上他后背,厚软的触感总能提醒他那是个什么东西,想忘都忘不了,只好腰杆挺直,一路尴尬沉默。

      出了山林,顺着山脚小道,到了京郊,总算见到了袅袅人烟。兰旭叫停,下马在一家小摊子上买了几包绿豆糕和枣泥酥。

      花时吃味道:“这种时候,还不忘惦记你的宝贝儿子。”

      兰旭无语地看他一眼,把其中一包枣泥酥塞到花时手中:“有你的份儿。”

      见兰旭还记得自己的口味,花时心里平衡了些,嘴上逞强道:“我不饿。”

      兰旭看穿了他口是心非,不多言语,上了马,解开油纸,捡起一块儿,头也不回地往后一递。花时这才彻底舒坦,就手咬下半块儿;兰旭没想到他直接用嘴接,这般亲昵,从不曾在晏果儿身上体验过,但也不是说没有——逃亡时爻儿体弱,不免娇气,每每总要自己喂饭;好在他打小照顾这个孩子,眉头一皱便知怎么回事,跟头把式的,也算是将爻儿养活了。

      兰旭怔怔地想念,花时不知此举唤起了兰旭的回忆,见兰旭纹丝不动地举着剩下的半块儿,又冒坏水:“太干了,我不吃了。”

      兰旭回过神,皱眉道:“到城门还得小半个时辰,你真能挺到那时候?”

      花时咽下去:“能。”

      兰旭摇摇头,转手将剩下的丢进自己嘴里。花时如饮华蜜,心花怒放,眼睛弯得像只晒太阳的猫,不忘挤兑:“你们吃惯了精细的,这种乡野风味,恐怕吃不惯。”

      兰旭搓搓指尖:“我露宿街头,餐风饮雪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花时嘻嘻一笑,将马驾得更平稳,悠悠荡荡像河面上的小船,不知不觉间,兰旭靠着花时打起了瞌睡;花时将他圈在臂弯中,没有昨夜的桎梏,只有止不住的晦暗的缱绻。

      花时想:我是你的孽债,恣心所欲,罪孽你承。

      ……………………………………

      花时不想太快失去兰旭,所以小半个时辰的路,让他走了半个多时辰。回到公主府,兰旭已调整好状态,又是矜持不苟的兰驸马了。

      花时颇感遗憾,不过来日方长,只在兰旭敲门前,摘掉了他鬓间的绿叶,趁着他不注意,拢进袖中。兰旭头皮发麻,与他拉开距离,又端起长辈架子,进府后带着花时回了院子,一路上嘱咐他白天吃药休息,又让他交出药方;之后又亲临下人房看了看平安。平安认准了驸马爷舍不得责罚花公子,干脆见窍放窍,将烂摊子揽到自己头上。果然,兰旭十分满意平安的机灵劲儿,过后明里暗里了给不少赏赐作偿。

      眼见快到点卯的时辰,兰旭梳头洗漱,整襟戴冠;伺候更衣的喜乐纳罕道:“爷,您里头的常服是落在值房了么?”

      兰旭板着脸,没吭声,喜乐不敢多问,新拎出一件,手脚麻利地拾掇完,送驸马爷出门。兰旭却没急着上朝,而是提着在郊外买的糕点,去了公主的院子。

      ——他一宿未归,若没有个正当解释,万一传出公主驸马失和的传言,他这些年的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恐怕功亏一篑。

      进了东院,求见公主,公主整装毕,传兰旭进房。兰旭将糕点交给金翠儿,站在公主身前,恭敬道:“昨晚儿散值的晚,路上听说京郊有一家糕点做得好,想着果儿最爱绿豆糕,便去买,没赶在关城之前回来。”又道,“这家的枣泥儿酥也极好,姐姐尝尝。”

      公主歪靠着软榻,捡了一块儿,看了又看,笑道:“样子是粗糙了些,想来另有野趣,”言罢放下枣泥酥,漫不经心道,“我听下人说,你这一大早儿,是和花举人一块儿回来的,他生着病,怎么和你碰到一块儿去了?”

      兰旭沉下肩膀,撇了下嘴,很苦恼似的:“这孩子闲不住,让他在床上呆着,跟要了他命似的,偷跑出去玩,让我撞见了,说了他一顿,给带回来了。”

      他刻意模糊了时间点,期望公主刚醒,没什么刨根问底的兴致。这时,外间传来给更漏注水的动静,公主果然鸣金收鼓,放他去上朝。

      金翠儿将驸马爷送至院门,临别埋怨道:“驸马爷,公主最喜欢豆沙馅的,那点心铺子没有吗?”

      音落,不等兰旭回应,怒其不争地摇摇头,扭身回房了。

      兰旭哑然,立在原地,说起来,公主的衣食住行,皇宫均有份利,几时见她馋嘴儿过什么?更不说她的口味了。可坐在驸马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连公主喜欢豆沙都不知道,实在不够体贴,不怪金翠儿抱不平。

      兰旭怅然一叹,没工夫反省,赶去早朝。

      ……………………………………

      眼见着会试越来越近,兰旭因着差事和花时的关系,满眼只有武会试,看花时看得更紧,一方面给他调养身体,一方面促他温书练功。兰旭倒是欣慰,日子过得紧凑充实,裤\裆里的那点事儿,没闲暇想;山林里的狼狈窘相催生的暧昧,也随风飘散了。

      花时将“活水”的方子大方地给了兰旭,十八味药里面,有十三味兰旭没听说过;段郎中也瞧不明白其中生克制化的门道,征得同意后,誊了一份,以作研究。

      父亲整日介和花时腻在一起,最煎熬的当属晏果。起初他高兴坏了,他爹终于转移目标,不再盯着他了,美中不足的是,他失去了花时这个玩伴;要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花时与他脾气相投,多得是奇思妙想,很玩得到一块儿去;可这几日,他却只能跟几个跟班儿厮混,什么都要他拿主意、他定夺,就没个人能想出个新鲜玩意儿来,无聊透顶!

      好在他还能进宫,皇宫里的稀奇宝贝多如牛毛,太后皇上又喜欢他,上次他多看了一眼太后舅母的翡翠戒指,舅母立刻摘下来给他玩。可惜他早过了能和死物玩半天的年纪,不过把玩两下便腻了。

      他又去找皇上表哥。最近他这个皇上表哥成天和小太监黏在一起玩,那些小太监更是个顶个的懂分寸讲规矩,玩个捉迷藏,乌央乌央地围着一大群人,又是怕两位贵人跌倒受伤,又是怕两个主子抓不到人急眼,使出了浑身解数哄着他们,这宫里的热闹和民间的似是而非,晏果大失所望,烦得要死,让他们撒开了陪自己玩,不想呼啦跪了满地,诚惶诚恐地念叨“不敢”,数张嘴一张一合的,像一堆摊在岸上的鱼,玩兴全无!

      他长吁短叹着回了府,转过头才发现,爹爹好像真的把自己忘了!

      是,他是喜欢自由,可连日玩乐而不挨骂,晏果心里空落落的,失了底气——他是独子,没什么争宠的心眼,打小最笃定的就是爹娘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宠爱,因此他可以气定神闲地刁蛮、任性、骄纵、不听话。但自从花时进府,爹爹就对他青眼有加,如今变本加厉,全身心都扑在这个人身上了!而且——晏果最坦诚的一点,就是他敢于承认他人比自己优秀——爹一定更想要花时这样的儿子!

      这一刻,被放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往日最怕的打手板,都仿佛成了爹爹的爱抚。晏果患得患失,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踏实,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了梦,却梦见他爹一脸骄傲地拍着花时的手背说:“以后,你就是本宫唯一的儿子。”然后回头冲他皱眉,“这小孩儿是谁,来人,把他打发走!”

      晏果一激灵醒了过来!浑身像长满了刺儿,腾地蹦下床去,抓书来背!宿在外间的顺儿听到动静,以为小公子掉地上了,慌慌张张进来一瞧,下巴差点惊脱臼——夭寿了,他家小公子中邪了!

      小公子如饥似渴地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这画面,打从小公子出生就没见过!顺儿一时不知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该怎么向公主禀报?是说小公子邪祟上身,还是小公子终于开窍?正呆站着,小公子不耐烦地朝他嚷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快去给本公子泡壶浓茶来!越浓越好!”

      “大晚上喝浓茶,您可就睡不着啦!”

      “睡什么睡?再睡我爹就不要我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主子不睡,下人也甭想睡。顺儿苦哈哈地去泡茶,又哈欠连天地陪着小公子,听候指示。小公子这次好像不是心血来潮,在书桌前坐了整宿,第二日看日头差不多,信心十足地带着书本,跑去西院邀赏。

      兰旭刚刚起床,才净了头面,就听到院里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这舞了嚎风的派势,全府除了他的宝贝儿子,不做他想。果不其然,离老远儿就听果儿扯着嗓子叫他:“爹!爹!爹——”

      兰旭气他没规矩,拉下脸,打开门,但见一只乱七八糟的小团子朝自己滚来,手中挥动着什么,不整的仪容令他心寒;可就是这张小脸,眉眼弯弯、嘴角弯弯的,又令他舍不得责罚。

      他心里默念着大清早不宜打孩子,尽量缓和态度:“一大早就听你大呼小叫的,什么事?”

      晏果张牙舞爪的架子,撞上他爹后扭捏起来:“爹,我背了整宿的书呢,不信您考我!”

      他敢邀功请赏,必然是真话。兰旭欣慰道:“爹相信你,继续保持,不可虎头蛇尾。”

      晏果大失所望,再接再厉:“爹,您就考考我嘛,不然我不白背了。”

      “混账,你读书是给我读的吗?”

      晏果骇了一跳,眼圈刷地红了,嗫嚅着:“爹……”

      “……”

      宝贝儿子,再不成器,泪眼巴巴跟个小兔子似的,兰旭看在眼里,也是于心不忍,正想着如何搪塞,却听晏果哽咽道:“爹,您是不是不喜欢果儿了?”怯怯地去拽父亲里衣袖口,“果儿听话,爹,别不要我……”

      如当头一棒,最后恳切的四字与兰旭深藏弥新的呼唤重叠,心中隐隐作痛,好在幼子的依赖令他慰藉;他蹲下身去,柔和了面庞,握住晏果的小手,说道:“爹怎么会不要你,你是爹唯一的孩子,爹疼你还来不及呢。”

      “我一点儿都不好,不爱读书,不爱练功,还不听话,您总骂我,还不管我了,我以为您不要我了……”

      兰旭失笑:“不管你还不好吗?你就能到处撒欢儿了,没人说你,没人打你。”

      晏果摇头,往兰旭怀里拱:“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见过捡银子的,没见过捡骂的,”兰旭在晏果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这下舒坦了?”

      晏果破涕为笑:“我知道过两天就是会试了,您得紧着花哥哥,但得了空儿,也去瞧瞧我呗。”

      兰旭点头应了,又道:“这阵子你花哥哥身体不好,你去看看他,但别呆得太久,吵到人家。”

      “我早就去过了!”晏果感觉被小瞧了,不满噘嘴,“我想让他快点好起来,考完会试好带我出去玩,”心一放下就现出原形,脑子里转腾的都是“玩”,“我这几天好无聊,谁都没花哥哥点子多,宫里更别提了,真不知道皇上表哥为什么那么乐意和那群太监玩,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兰旭耳朵一动:“果儿,你说什么?皇上跟太监玩儿?玩什么?”

      “捉迷藏,抖空竹,捉龙尾,叫小太监说笑话逗闷子,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晏果不屑道,“宫里玩什么都不尽兴,表哥真可怜。”

      “不许胡说,这话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知道没有!”

      晏果看着父亲骤变严肃的脸,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地应了。兰旭看时间不早,将晏果打发掉,然后进屋继续准备早朝,同时心回百转:皇上少年老成,孩童时也调皮,还和果儿打过架,但总的来说,是个勤勉谦和的好孩子,私底下,朝臣一致认为,与刚愎自用的病秧子先皇相比,这个皇上够听话,即便无才,将来也会是个守成的好皇帝。

      兰旭却与主流想法有偏差:评价皇帝的是臣子,那么评判标准,自然是合不合臣子的心意,正如许仕康暗示的,能臣的缺点是自以为是,最喜欢的就是听话的皇帝。

      小皇上初尝云雨,可能会沉迷女色,都不可能耽于玩乐,还是与太监之流。兰旭满腹疑团,暂且猜不透小皇上的哑谜。

      他脑瓜淤浆地出了院子,险些忘了拿牙牌。临别前照旧去看了眼花时,花时今天兴味索然,没摆什么好脸色,兰旭体谅他马上考试,感到紧张是人之常情,安慰了两句,匆匆走了,没看到花时冲他的背影磨着后槽牙,满面凌厉冷漠。

      兰驸马和小公子在卧房门口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花时就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想不听都不行!

      这时平安端了早餐进来,三个肉包子、一碟八宝酱菜、一碟糟鸭舌并一碗牛乳。花时往桌前沉沉一坐,阴云密布道:“有没有醋?”

      平安又踅了一趟,花时夺过醋瓶,励志要把肉包子淹死似的,看的平安心惊肉跳。但他已摸透了花公子的脾气,因此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两日后,文武会试同时举行。因是做经行策论,考场设在室内,墙高壁垒,禁卫森严,料想鈚奴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穿墙遁地。

      果然,会试顺利结束。兰旭的心却是与众举人截然相反地绷紧了——接下来的武殿试,是经过比武得出最终名次,到时候皇上坐镇露天校场,安保可不会像会试一样缜密了。

      考完试,花时优哉游哉,看上去胸有成竹,公主府上下翘首以盼,等着沾花公子的喜气。兰旭对他信心十足,戏谑道:“若得了前三名,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奖励你。”

      花时事不关己般说道:“殿试才是最终结果,现在就谈什么奖励,太早了,小心事与愿违。”

      兰旭道:“这时候倒谨慎起来了。也罢,等放榜再说。不过殿试,我是另有东西要送你的。”

      武会试比文会试人少一些,因而出成绩早。放榜当天,满街的锣鼓放炮似的此起彼伏,报录人跑得腿肚子直转筋;公主府的门房早早儿就候在大门口,卯时两刻,一个报录人呼哧带喘地到了,问明了花时的贵处官印,确认了身份,忙让门房进去报喜。

      整个公主府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好似过大年,丫鬟小厮,谁都想一睹进士老爷的风采。公主不便抛头露面,吩咐今日大开正门相迎,让兰旭好生招待。兰旭笑意满盈,领报前,将花时的新袍子理了又理,最后亲昵地掐掐他的脸道:“人生四喜之一,金榜题名时,应当春风得意才对,别板着个脸,来,笑笑。”

      花时道:“还不知名次呢。”

      “我的承诺依然作数,前三名,重重有赏。”

      二人一道儿出了院子,又带上晏果儿,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众有些地位的小厮,去到正门。报录人已喘匀了气,又核验了一遍身份,无误后呈上报单。花时一看:庚寅科第三名进士!

      报录人和跟过来的小厮一齐叩了喜头,兰旭眉开眼笑,足足赏了报录人二十两银子,报录人乐得合不拢嘴,又说了好些讨喜话儿。

      晏果儿也替花时高兴,又有些不满:“花哥哥最厉害了,怎么有比他还厉害的!”

      报录人道:“头两名也是小的报的,两位都是许大将军手底下摸爬滚打过来的,经多见广;咱们花老爷年纪轻轻,就荣登前三,真是年少有为,假以时日,肯定能成天大的气候呢!”

      晏果这才舒展眉头,拱了下花时的肩膀道:“会试的名次不作数,殿试上才见真章!”

      然而还未来得及乐呵两天,就出了件令京城举子哗然的大事——

      礼部给事中吴钰上书,弹劾翰林院侍讲大学士孙铭中受贿,庚寅科科考文试泄题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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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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