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幺幺

3、三章

　　梦中，我仿佛回到了儿时，回到了还有哥哥的时候，在那里，我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我知道，那是华溪。
　　哥哥好像在教他练剑，教他哥哥的剑法和招式，他们笑得很开心，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一个回身，哥哥看到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我，他招手让我靠近，我怯生生地走近他们，毕竟这里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我总是胆怯的。
　　但哥哥显然受不了我的磨蹭，他着急炫耀他的小妹妹。
　　哥哥走进我，拉起我的手，带着我急急得走到那个男孩子面前。
　　哥哥对我说：“牡丹，这是我的好朋友，他叫华溪，他比我小好多呢。”说完向我眨了眨眼睛，“别跟父亲提他哦。”我抬头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再看看哥哥，乖乖的点头。
　　然后，哥哥笑得愉快地对华溪说：“怎么样？她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如果把她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只要你带她去洛阳看牡丹，只要这样就行了。”
　　一脸稚气的华溪看了看我，眼中冷漠：“我可对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没什么兴趣，我才不管她要不要去那个什么洛阳呢。”在他转过身看向哥哥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竟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气，那是哥哥从没有的，是哥哥所缺少的一把重要的武器，那是哥哥的致命伤，也正因为如此，哥哥才会输，他终究没有杀人的勇气。
　　视线一转，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哥哥，他的身下流着鲜红的液体，不停向外冒出来。
　　哥哥身边站着一个人，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但看清了他手中滴血的剑，那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剑，仿佛不沾尘世的孤傲，这剑……竟是这么的眼熟，只是，我在那里看过？
　　“出去！你出去！”我听到了鸢影的喊声，那么的急切，慌张。我被惊醒了，坐起身来，然后，看到了厅内的华溪。
　　鸢影用力得想推他出去，但华溪微笑着纹丝不动。
　　我起身走向他们，走近时，我看到了华溪的剑，通体雪白，不染尘世。
　　华溪摆手推开了鸢影，我看了看鸢影说：“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唤你。”鸢影抬头看着我，几近哀求地说：“小姐，这不行，不行啊！”我皱眉，不耐的说：“出去！鸢影！”华溪笑笑，坐在了一旁。鸢影低下头慢慢的退了出去。我那时以为鸢影是为了我的名誉，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为了我的命，只是因为，她以为我一定会输。
　　看鸢影出去了，我再次端详华溪的剑，真的是……一模一样。但，让我怎么相信，那不过是一个梦。
　　华溪看我一直盯着他的剑，就把佩剑解了下来，放在我面前：“怎么？喜欢？这可是杀过人的东西。”我一惊，伸手推还给他，他笑得灿烂。
　　“知道吗？牡丹，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见你，所以我来了，命定般的来了。”
　　我看着他温和的脸，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不住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要带我去洛阳的唯一希望了，他……是我挑中的人，但，有些事我总是想要明白，后来想起才觉得，那些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华溪，还记得吗？你曾跟我提过我的哥哥，你们……认识吗？”我一边问他一边帮他倒上茶水。
　　华溪静静的看着我，双眸深如湖水：“嗯，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
　　“对了，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年龄呢。”我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
　　他笑着向我作揖：“失礼阿失礼，在下虚长小姐五岁。这么久了竟然没有告知小姐年龄。”
　　我听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只是觉得天旋地转，因为我想起，那个杀死我哥哥的人，当年只有十四岁，他小我哥哥五岁，而大我……五岁，于是我大声的唤鸢影：“鸢影，鸢影！”
　　鸢影从门外奔来，一把扶住了我，我把脸深深的埋进她的怀里。
　　她冲着华溪大声的喊：“你为什么来招惹她！你为什么不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这句话，说来没有毛病，但我后来才知道，这话才是最大的漏洞。
　　华溪一头雾水，不明就里：“怎么了？牡丹？告诉我，我做了什么？”他一把推开了鸢影，强迫我看向他。
　　我知道自己的双眼一片死寂：“华溪，请你……离开，请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明白一些事情，求你……”说完，我别开脸，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淌下。
　　华溪轻轻的放开了我，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一般，颓废的离开，临走前他说：“牡丹，很多事情，我是不得已的，我只是……没有办法，所以……我觉得我该来，所以……请你明白。无论如何，我会在樱花落尽的时候带你离开。”
　　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了什么，聪明如他。后来，在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失算就是我，我让他变得软弱，变得不能杀人，就像当年哥哥一样。而这一切，仿佛命定般的，不能回头。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对华溪避而不见，他总是来，看看我，然后，离开。
　　我一直绣着我的嫁衣，很慢的绣，因为我想绣的举世无双，希望它是我这一生的杰作。偶尔，我还会绣一些小方帕，让鸢影去换些钱来，鸢影拿回来的银两还是那么多，我也没再说什么，我们很有默契的没再提过银两的事情。
　　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哥哥，想起他憧憬的笑脸，那时候，我是那么得恨着华溪，然后，在第二天清早，当看到红绸上那只还不成形的凤凰时，又想起了华溪，想起他说过的话，他说：“牡丹，我一定带你去洛阳。”他是第一个说要带我去的人，母亲和哥哥都只是让我去，但他……他说要带我去，去那个对我来说仿佛是魔咒的地方。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梅花开放的时候。
　　每日一早，我总会在窗口看到一枝梅花，我知道是他，只不过，我是无法原谅他的，因为我不明白，哥哥是他的朋友，他自己都说了哥哥是他的好朋友，可……为什么他会杀死自己的朋友？我原谅不了他。可是，到后来，当什么都挽回不了的时候，我才明白，他有他的悲伤，只不过，我不知道他的悲伤，我……还只是个孩子，我没有去体会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