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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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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长长的回廊一到夕阳西下之时,就会泛着迷人的玫瑰紫,柱子也会染上类似于美酒的色调。房间是被重新布置过的,还真不习惯呢。原先那样的摆法可以看见更美的风景吧。从没小病小痛的坚强女王,因为贪图凉台上的爽快,不大不小地得了一次感冒,第二天凉台就被闻讯赶来的台甫给封了。在这种事情上,景麒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死脑筋和固执啊。不过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在日本的时候,父母从没为这种事情烦恼过,因为学习是至高无上的,头痛也不能请假,感冒也不能请假,来例假肚子即便痛得要命,母亲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那种事情,是正常现象嘛。”
一边喝药水,一边听唠叨,其实还是挺幸福的事情呢。
阳子支着脑袋,望着烧红了整个天空的晚霞,若有所思。批阅奏章的笔悬在半空中。
“主上。”
阳子抬头一看,是大木铃啊,穿着官服的铃看起来有一种简洁爽朗的风韵。
“说过了不用叫主上嘛。”
“台甫听见了会唠叨,被玉叶听见了也会责备呢。”铃把手中端着的白琉璃盆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那里面盛满了新鲜的桃子,那胭脂般粉粉的颜色好象是用颜料涂抹上去的一样。
“哪来的桃子?”阳子丢下笔,将一只擒在手里。
“六太派人送来给台甫的,雁国的水蜜桃今年又是大丰收呢。”铃笑吟吟地说。
“景麒那家伙不自己留着吗?”
“台甫说送来给主上尝尝新。”
“额…原来他并不喜欢吃桃子啊,我还以为麒麟都好这口呢。”阳子没好气地说。
“可是也没见台甫特别喜欢吃什么,不是么?”铃玩赏着饱满而圆润的桃子,说。
“有道理。”阳子点头表示万分赞同,“每次夹什么菜给他都是‘哈’呀‘哈’的,只要不是荤腥的,好象就没有不吃的。而且那副受用的样子就跟吃了蜜似的呢。”
“因为是主上夹给他的饭菜啊。被主上关注和爱护,是台甫最幸福的事情了。”铃喜滋滋地说,“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不是当事人,还真是不能了解呢。有时候看见台甫,总有总想要问问的冲动,不过啊,要是真怎么做的话,玉叶一定会把我杀了,芥瑚也会。”
“而且你也绝不会得到答案,”阳子接过她的话,“那家伙只会‘恩’啊‘哈’的,除了以声带振动表示并非无视你之外,面部肌肉都不会多运动一下。”
“我们从蓬莱来的人,要理解台甫的心思实在是太困难了。”铃困扰地说,“麒麟毕竟也是一种生物嘛,只要是生物,就会有雄雌的意识吧。”
“这个可说不定,我看他心里就没有‘阳子是一位女士’这种概念。”阳子有些悻悻,“大约王就是王,男王和女王,治理得了天下就是好王吧。”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不良少年那一类的人,装束怪异,一头浅金色的长发,以及冷酷的面容。可是他一张嘴,我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居然比一位老师更要严肃和郑重呢。跟着他在楼梯上奔跑,妖魔向我袭击时,被他拥在怀中,那时我居然想入非非地以为他是要带我私奔的绅士。真是很荒谬呢。”阳子忆起初见景麒时的情形,眉宇间不经有些笑意,“私奔这种事情,在我根本没有想过,不过,在那一大群黑头发的人中间,只有我和景麒是例外,火红和金,是染发廊里最大胆的色调。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最怕变成‘例外’的人呢。”
“不好了。”回忆还在进行时,祥琼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主上,景台甫拿着一把刀呢。”
“刀?到底怎么了?慢慢说,慢慢说。”阳子快步上前,扶住了跌跌撞撞的祥琼。
“台甫拿着一把刀,跑来对我说,女史大人,请您替我割下一些鬃毛来吧。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想起要做这种自戕的事情呢。”
“这个笨蛋!因为我白天说想要一支牙刷,他自告奋勇要帮我做。”
“可能是对别的动物下不了手,对于麒麟那样的仁兽来说,其实是去拔一点鬃毛,也会不忍心吧。所以,只好对自己下手了。”铃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阳子也急了起来,简直想要打自己一巴掌,该死的笑话!想要说的幽默叫他高兴,结果被呆子信以为真,万一这个傻瓜伤到自己怎么办?刀子这种东西,对于晕血的麒麟来说,是应当彻底远离的危险品。”
“他在哪儿?快带我去!”阳子抓起祥琼的手,健步如飞地走出了内室。
台甫做这种事情果真不得要领啊!
窗前夕阳下制作牙刷的景麒,完全沐浴在落日的余晖里,侧脸那雕塑般俊美的轮廓,看得阳子目瞪口呆了。的确,落日比朝阳更适合他呢。勃发的光芒会使面庞看起来完全没有血色,而宁静的余晖却恰倒好处地点缀了那张‘面具’,真是生动了许多呢。
阳子望着他将案台上被切得短短的,某种东西的毛一根一根地插进小孔去,认真而笨拙的模样惹人怜爱,紫蓝色的眼睛眨都不眨,即便在插毛的一瞬间,坐姿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笔挺,面庞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缺乏表情,即便失败了,也契而不舍地继续第二次,第三次,一点要恼怒的意思都没有,并且始终用温柔而严肃的眼神注视着那些小毛。
阳子立刻想起了在蓬莱时用的英文复读机,景麒就是这样,一遍不行,再来,再来,乃至无限,绝不封顶。对于台甫来说,是没有耐心的极限的,阿门。
不过养尊处优的景台甫做匠人的工作毫无经验,虽然他已立下决心。阳子觉得这场麒麟与小毛的战斗前途是晦暗的,而且如果不阻止他的话,台甫很有可能会这样悠哉悠哉地重复上万次,并因此忘记吃饭,睡觉,永不疲倦。完蛋,他把处理国事的那种性格照搬到了这类小事上,做得一丝不苟呢。
不过还好他搞定那些毛的时候没有戳破手指,真是万幸啊!
“景麒。”阳子叫了一声。
主上的声音叫专心致志的台甫那笔直的身体稍微振动了一下,刚被勉强插进去的那一簇小毛毫不客气,争先恐后地挤出了小孔,功亏一匮啊。
好脾气的景麒只微微沮丧地叹气了一声,连忙站起来施礼,也许是因为端坐的太久了吧,起身时居然狠狠地打了个趔趄,还好阳子抢先一步,揽住了他的胳膊。
“主上。”果真还是喜欢亲近呢。就算靠得很近也不会不自在,反而不舍得分开,这到底是什么怪感情啊。真想永远身体贴着身体啊。景麒为瞬间一晃的念头惊呆了,‘惊’倒是看不怎么出来,反正那张‘面具’永远是一种表情哈,‘呆’是确实的,被自己念头吓到的呆麒麟,立刻变得更加呆滞了。
“景麒,这毛该不是你的吧?”阳子走到案台边上,捻起几根银色的小毛,忐忑不安的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她绝对会自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