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会》曲浅墨深

1、三根灯芯

　　骊山风雨夜。
　　山腰上一户人家的柴门处传来狗叫，年仅八岁的苏凌会出屋子给人开门。
　　“你们是？”苏凌会望着黑漆漆空气中三个高大的男人。
　　“你是阿会吧？阿会，你父亲死了。”
　　苏凌会扶着柴门的手一紧，指甲里嵌了点雪进去。
　　但她没有更多的波动，转动柴门让出通道对三人说：“进来说吧。”
　　黄墙土房里，只盈着一盏孤灯，挑的三寸长灯草芯。
　　苏凌会家里这样的灯芯还有三截。
　　父亲一年前离家时说，灯芯烧完就会回来，如今来人却说他不会回来了。
　　苏凌会给雪夜来的三位客人烧了热水，泡了热茶。
　　水是枝头的雪水，茶是放了很久的碎茶叶。
　　三人中其中有一人高鼻深目，十分漂亮，灯火在他眉间最亮。
　　他抿了一口热茶，对一个人坐在对面的苏凌会道：
　　“阿会，你父亲死在元夜进京时，五鼠携花灯来闹。”
　　三人中肤肉很饱满光滑的男子一听就哭道：“差一点就追到了，偏偏被花灯晃花了眼，长信想必是气死的。那口血我都闷在胸口吐不出来呢！想来我也快去了！”
　　苏凌会闻言，走了上前，在那丰腴男人胸上点了五下，男人“哇”的一张嘴，吐出一口污血来。
　　三人齐齐抬眸目带怔色的看她。
　　苏凌会说：“父亲死了，我和你们追星去。”
　　三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说话了。
　　这人长相很清，清得让人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一点特征也没有，可当注意力一旦转移到他身上来，就会觉得像白开水那样轻盈舒服。
　　他说：“长信已死，属于我们这代人的使命就此完结了。它失败在那里。”
　　“阿会，你要去追星，这是你这代人的事了。你只有一个人出发。”
　　平淡的目色里，苏凌会会出询问意味，点了点头：
　　“我不害怕。我是凌长信的女儿。”
　　“乖女，可你年龄实在太小了，现在去追星还太早，等到了人间可以挽发插簪子的年纪也不迟。”被苏凌会点穴吐出淤血的男子说。
　　苏凌会不置可否，咬唇沉默着，和墙角凝成了一道光影，像一幅古旧但栩栩如生的画。
　　这画里的气味可以让人穿越时空。
　　“阿会，你跟我们下山去吧，你得到红尘中住几年。”美丽男子江映息轻声道。
　　清平男子方中慧也点头。
　　胖胖的罗岑更是满眼期待。
　　江映息说：“下山后我们三人就不一起走了，长信死了，我们得走各自的路去，你选一个跟着我们生活。”
　　苏凌会抬手指了指坐在边上的方中慧。
　　方中慧笑了笑，好似胸中有千尺竹浪，手中有清洁拂尘。
　　“不成，三人中我不成。再过几年，等你开始追星后，你再来找我。你会遇见我的。”
　　苏凌会没理解方中慧笑意里深藏的玄机，她随便又指了指，指到了江映息。
　　江映息温和眯眸：“好。”
　　罗岑擦擦眼泪，不舍的说：“那乖女我也只有和你有缘再见啦。”
　　天明登前途，现在刚过午夜，几个人不曾睡觉。
　　苏凌会出门拨开院子里的雪，挖出一颗菜。
　　她烧了灶，将菜煮成一锅汤，四人分食了。
　　天一亮离开时，苏凌会除了剩下的三截灯芯，什么也没带走。
　　出院门时，陪伴苏凌会的黄狗不叫了，趴在篱笆边静静看着主人。
　　罗岑走过去抱起它：“乖女，我带它走吧。”
　　苏凌会点点头。
　　分别前，苏凌会叫住方中慧和罗岑。
　　“方父执、罗父执，这截灯芯草你们拿着吧。”
　　罗岑接过，方中慧推拒了。
　　“我的那根就留在你那里吧。日后寻到了我再交给我。”
　　罗岑把到手的灯芯草又还给苏凌会：“那我的也这样，乖女你好好留着就是，不要有什么负担。”
　　江映息弯眸一笑：“我的那根也交给阿会保管。”
　　苏凌会默默收起三根灯芯，摸了一下黄狗的头，至此，四人一犬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