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时朝阳夏倾颜》烟水

1、1

　　夏天，美丽，明媚。
　　上海，明媚，朝气彭湃。

　　夏颜有双大大的眼睛，迷糊并且无神。
　　认识的人总说，明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却总似睡不醒。
　　她不执一词，低下头，沉入自己的世界里。

　　天空非常的美丽。
　　她总是半抬起头，眯着眸，竟无比快乐地念叨：
　　若在斑驳的蔚蓝里死去，将何等的荣幸。

　　于是爱上公司偌大的铝合金玻璃窗，透过烂漫灰凋的蓝，自繁忙的工作中感受片刻的兴悦。
　　她发现，视野越过玻璃窗，总能见到个认真工作的小伙子，是隔壁写字楼的吧！有这样的职工，他们的上司才是真正的幸运。

　　“燕子。”而她的上司这时候捧着公文包，走到她的桌子旁，敲了敲。“工作认真点。”
　　接着，是一记爆栗。
　　“你要再揍我，明天我就跳槽！”抱着头，她清亮的嗓音却引得对方发笑。
　　“好好上班吧，周末带你去旅行。”
　　就不相信她，哼！
　　她佯装认真：“我可真得会抗议的呀！”
　　他还是笑得很开心，带了点宠溺，摸摸她的脑袋。“知道，知道！”
　　“你又敷衍我。”
　　这个男人总是敷衍自己，总是如此！！哼。
　　她轻哼声，转过头，不想让他继续骚扰自己的头。
　　“我真得会反抗的！！”语气，态度，都像那么回事情，可偏偏他依旧笑着，薄唇却抿了抿。
　　“你还么睡醒。”段调平冷，听不出波动。
　　又说她没睡醒，她一直是醒的呀！于是，腮邦子吹得鼓鼓的，她转回头，趴在桌子上换成软软像是糯米的声音——
　　“去哪里公差啊？没山，没水，看不见天的地方，我不去！！”
　　“要求这么高？”上司将公文包放在她的桌子上，自己的双手环住了胸膛，“喜欢去哪里玩？”薄唇带了点弯弯的弧度，煞是漂亮。
　　“啊——不荫翳的地方。”
　　“不荫翳的地方？”
　　“没有阴影，没有悲伤，阳光总是明媚的地方。”她的双眼眯成条缝缝，脸上都是向往。
　　“就这么不喜欢杭州？”
　　“不喜欢！太潮湿，太细柔的江南，太悲伤。”
　　“我们回上海吧！”他不笑了，正经的，严肃的，清冷地叙述，“回上海吧！”
　　她的眼眸张了开来，清澈地回看他，语调有了点怪怪的上扬——
　　“上海没山！没水！没要等待我的人。”
　　上海，上海！！那也是个感伤的地方啊！！
　　“可她阳光明媚！任何个角落都充满着四季的芬芳与海派的朝气。”
　　“弄堂里吵得要死，上海并未被四季的芬芳包围，她只是得到上天多了丁点的眷恋！”
　　“你不爱上海了？”
　　她不爱上海了？——不，她爱上海的呀！爱她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每个地方都能见到人们脸上的酸甜苦辣。
　　但她不愿再开口提起这个地方，就似不愿提起多年前的恋人一样。
　　“你该去办公室了，杰！经理！你的秘书正瞪着我们！！”
　　所以，现在，请别提起上海……
　　他不愿她再逃避，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在离开的时候仅仅补充道：“颜！上班认真点！”

　　将近下班，将所有的文件都整理成档，她敲敲肩膀，又眺望窗外。
　　隔壁写字楼的小伙子还在工作，看来是要加班了。
　　她为自己倒了杯可可，走回座位，眺离那个将打上夜灯的铝合金窗，睇向灰暗宁静的杭州。
　　这里始终很安静，很细柔，灰蒙蒙的天因水气不可能出现上海夜晚的青紫绚丽。
　　曾经，带着迷欢色彩的青紫色，令年幼的她阵阵惊叹。

　　总爱跟着感情走的年轻时候，天天盘踞在南京路的街口，只为了仰望天空。等待一次的青紫降临。
　　可每次的青紫都不同。
　　每一次划过生命的人也都不相同。
　　她暗暗抿住杯沿，不愿承认心中的点点清惆。
　　“离开了你，竟还想回去，是不是追逐的游戏一辈子都停顿不回生命的圆心……”
　　又敲敲肩膀，她将杯子带去茶水间，打开水龙头冲了又冲。
　　看着在手掌上汇聚，流散的自来水。
　　生命也该如此才对。

　　走回办公室，她的桌旁，男人，上司，老同学站在那里。
　　“考虑的怎么样了？”带着微笑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笃定。
　　“你给我考虑的时间似乎并不充裕吧！老同学？”下了班就不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不是恋人，不算朋友，那么就只能是初中老同学了。
　　“女人！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做考虑了。”口气倘若是给了她非常充裕的时间！
　　她哼哼一声，调侃道：“除去工作，吃饭，上厕所的时间，能考虑的时间又有多少？！老板，难道没人说你很苛刻嘛？”
　　他摇摇头，装着非常无辜，回道：“不曾有过。”
　　“所以，我正式通知你！由于你苛刻我，所以我决定要跳槽！”然后，弯弯的眼眸，迎向灰色的杭州。
　　水自有汇聚的一天，而她也确信，自己或许该回上海。
　　“啊啊啊！！”男人抱着头，装着非常惊讶非常后悔的样子，“公司损失一大将！前途晦暗啊！”
　　“得了吧，心里别是乐得翻上了天，麻烦终于清除。”
　　“你知道啦！”
　　“麻烦，不递辞呈了。”她挥挥手，转身就要走了。
　　羽杰哈哈地一声笑，上前勾住她的肩膀。
　　“作撒？”回头，瞪了两眼这家伙，“别毛手毛脚的。”
　　“就喜欢你这样，一辈子都别改变好嘛，颜……就这个样子！！”
　　就喜欢她随意的个性，像草地上的清风，永远别去想她的归处在何方，永远别要。
　　这样才会真正的喜欢上她。
　　“神经。”拧了拧他，到无所谓这样的亲密，反正以后也不做了，同事间的尴尬完全可以避免。
　　避免？可是，似乎和这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避免不了这样的问题。
　　“楼下的MRRY少了八卦的对象，以后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到上海来看我？”突发奇想，过去受这人的关照很多，当然自己也‘关照’了她很多••
　　“她热爱杭州，所以不太可能会去看你，也不像你，居无定所。”按了电梯，搂着她进去，一并按上B1，“我开车送你回去。”
　　真是没趣的男人，都要走的人了，也不能说说别人的坏话啊！
　　她任他搂着，也乐意他这个上司当司机，嘴里却又糯糯地说：“无聊，难得开开玩笑。”
　　“回上海，遇到那票人，够你开的了。”
　　“羽杰。”她靠在他的肩头，喃喃地述说，“到时候记得给我买座坟，要阳光明媚，要风水好的，最好能把你的积蓄都花光的地方！！！”
　　“好啊！”他点头笑得有点坏，“就在我家祖坟里盖座吧！上面提上，莘家第三十四代宗媳——夏氏。”
　　感觉有点累，她没回他，而是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他的身上，真是任他带着乘上车。
　　真是大大咧咧的女人！莘羽杰呀呀地低笑，给她扣上安全带，当身子贴在她身前的时候，听到她非常轻非常轻的一句：
　　“是你家哪位长辈啊？……”
　　之后的声音轻得根本听不出来……
　　他愣了下，回神，为她调好座位，轻又轻地，夏颜似乎听到一声：
　　“呵呵，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