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城》adriana518

6、六

　　从撒加住的公寓出来，是华灯初上的光景。艾俄洛斯刚刚和他一起吃过晚饭，加隆仍然没回来。其实如果按照艾俄洛斯的意思，是要强留撒加在医院住下的，可是加隆的事情没完，他不会安心治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犯病的时候和正常人是一样的，放心好了。”那个人如是说。自己最终还是没拗过他，下班后亲自把他送回家，还替他做了晚饭。
　　当他低头不经意地走过公寓前的那片绿化带，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与自己擦见而过的人，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撒加。
　　“加隆？”他叫住那人。
　　加隆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用眼光毫不客气地反问。
　　“你果然是加隆。”
　　“有事吗？”加隆一如既往地冷淡。
　　“你哥让我告诉你，他没有报警，昨天夜里他一直都在我家。”
　　“我已经知道了。你又是谁？”
　　“我是艾俄洛斯，撒加的医生。”
　　“医生？”加隆眉头一蹙，“他病了吗？”
　　很想就此对他和盘托出了，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但还是罢了，想起那个人的叮嘱，他选择尊重他的决定。所以最后，艾俄洛斯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
　　“什么病？？”加隆竟然有些动容，只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还不想把内心的情绪流露得太彻底。
　　“对不起，我必须替病人保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自己当面问他本人吧。”
　　“我哥现在在哪儿？”
　　“在家里，下午才从医院回来……”
　　等不及艾俄洛斯说完，加隆抬脚就向公寓跑去了，连声谢谢都没有。

　　撒加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和他说的一样，不发作的时候，看不出有病的样子。只是加隆悄悄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若有所思地发呆。
　　一声“哥！”把撒加从沉思中惊醒，还没来得及开口，加隆又问：“哥，你生病了吗？”
　　撒加石化似的僵住，片刻才回过神来，笑着掩饰说：“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在下面碰见艾俄洛斯了……”
　　撒加的脸忽然变成青白色，加隆仿佛明白了什么，心被猛地揪住。
　　“那他都告诉你什么了？”撒加惊慌失措地问。
　　“他什么都没说，让我来问你。哥，你是不是真的有事？！”
　　“哦，嗨……”撒加如释重负，“他说的就是我的手，是他替我包扎地。”他抬抬右手，示意手上缠着的纱布。
　　“你还想瞒我！哥，你到底怎么了，让我知道啊，你是不是觉得不关我的事？”
　　“不，不是的，加隆。”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说？”
　　“你知道了也没有，就连艾俄洛斯，他是医生都没办法。”
　　“到底是什么？”加隆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AVM，大脑动静脉畸形瘤。”
　　“那会怎么样。”
　　“艾俄洛斯说，肿瘤的位置很敏感，手术难度很大，大概有一半的机会。”
　　“那另一半呢？”
　　撒加实在无言以对。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并不是想一直瞒你，只是打算先把一切安排好。你知道，哥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这之前能看见你过正常的生活……”
　　“哥，你别说了。画展的事，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马上就去住院治疗。”
　　“加隆，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生活，不是要勉强你做画展，答应哥，不要勉强好吗？”
　　“不勉强，真的不勉强，我明天就开始准备，只是，治疗的事你要答应我，好吗？”
　　撒加点头。眼前这张脸，自己从来不曾拒绝过，何况这一次是含着热泪的殷切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