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综的番外》一钱

3、从天而降的朋友

　　晚自习一切如常，带着眼镜的历史老师坐在讲桌上守着，他垂着头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熟悉的学生都知道，他这一晚上都会维持这个动作不变。
　　他是不会抬头的，不管教室里闹成什么样子，他只管坐着看书，打铃了以后抱着书毫不留恋地离开，不会管任何多余的事情。

　　学生们默默背书或是写作业，其中也夹杂着一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有挪动椅子的动静。

　　裴析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的窗子边，身后就是垃圾桶，他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没人跟他坐同桌。

　　林宴安坐在那个空位子上，单手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裴析注释满满的数学书，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呵欠打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一个鸡蛋大小的纸团落在他的桌面上，他看了裴析一眼，这个纸团明显是朝着裴析扔的。

　　“这是什么？”林宴安用手指推着那个纸团朝裴析的方向滚去，那张纸皱皱巴巴的，像是从草稿本里撕下来的，全是在上一页写字时印下的墨痕。
　　这纸的质量不行啊，林宴安无聊地想着。

　　裴析微微抬头活动了一下颈椎，又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不用管。”

　　林宴安又用手指把那个纸团扒过来，动作熟练地将纸团握在手里，又将手藏在桌洞里展开纸团，然后就看见了一句令人作呕的辱骂。
　　那些字一个大一个小，歪歪扭扭的，还不如刚学写字的小学生。

　　他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再次团好，黑着脸问裴析，“谁扔来的？”

　　“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林宴安踢了踢他的脚，继续骚扰他：“到底是谁扔的？你不跟我说我就让你写不了作业。”

　　林宴安从小学武，除了健壮的体格外还学了一身为人打抱不平的侠气，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校园霸凌，更看不得裴析这种被欺负了闷不出声的性格。
　　一味的退让和沉默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让被害者越发恐惧和绝望，还不如跟他们拼，怎么着也要让施暴者尝尝厉害。

　　裴析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那个寸头的胖子。”

　　林宴安“哦”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那个胖子旁边，胖子体型很大，挤在课桌和椅子之间显得很是憋屈，他低着头拿着手机和同学聊天，只有十几个人的小群，里面是偷拍了裴析的照片。

　　胖子白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移动，然后发出一串又一串谣言，说裴析的妈妈是个小三，给人当了小三才让他有了爸，又说裴析的生父就是被他不检点的妈给气死的。

　　林宴安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这些垃圾攻击别人永远只会从母亲开始辱骂，也不知道是什么畜生变得人。

　　胖子往后仰着将椅子前腿翘起，只靠着后腿支撑，他身后的同学桌子都被挤歪了，被夹在桌子和椅子之间不敢说话，卑微地缩着身子写作业。

　　林宴安按着他的椅背往侧边一拉，椅子翻了，胖子狼狈地栽在地上，桌子也被他带着倒下摔在他身上。
　　他连人带桌椅倒在地上的动静很大，有几个认真学习的同学被吓得抖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但是笑声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里发毛的寂静。

　　“他妈的，谁他么推老子！”
　　胖子将身上的桌子推开，爬起来后一脚踹在后面的桌子上，气急败坏地说：“你他妈不想活了，敢推老子！”

　　那个学生白着脸摇头，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胖子脸色涨红，像个裹满了辣椒酱的白面馒头，让人看一眼就丧失食欲。

　　一个班的同学敢怒不敢言，低着头装作专心学习的样子不敢看他的热闹，讲台上的老师清了清嗓子当作提醒，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你妈的，马上下课你给我等着。”
　　胖子冲着瑟瑟发抖的后桌无能狂怒，他知道这事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才摔的，但是他必须找个理由撒火，不然这个笑话就会一直被他们记着，他要让班里的人不敢笑，所以就将矛头指向了那个怂货后桌。

　　他摔摔打打地捡着课本，越捡越气，对着同桌吼道：“来给我收拾。”
　　说完就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教室，离开的时候将后门摔得很响，老师看了他一样，继续低着头看自己的书。

　　每个学校都会有刺头学生，不过有的刺头好处理，有的刺头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个学生就是他们学校最大的刺头，跟其他年级的学生混在一起，平常逃课打架都是小事，他已经胆大妄为到性骚扰实习女老师，让那个女老师哭着去找校长告状，最后校长也只能让男老师们轮流送她回家。

　　这个男生的父亲是他们市里的大领导，母亲也在市里工作，他留在县城跟爷爷奶奶一起住，那两位老人也是知识分子，但是清高自傲，就算来学校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男生的姑姑在教育局工作，她对这个侄子很是溺爱，每次家长会都是她来，不顾老师说什么，最后那个女人只会说，“这种事情不可能是我家孩子一个人的错，那个同学就没错吗？或者是不是有人刻意引导的？我希望校方好好调查，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在这所普普通通的中学，胖子一家把权势二字诠释地淋漓尽致。
　　让很多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学生开始恐惧自己的未来，恐惧自己被权势笼罩的一生，被所谓的“上位者”戏耍的一生。

　　他们好像看不到前路的风景了，迈出为自己遮风避雨的小小木屋，就看见外面全是漆黑的手，淬毒的刀，等待着将他们撕碎摧毁。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压抑的存在，所以他们才会拼命地去寻找宣泄口，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停留在了裴析的身上。

　　一个沉默的、清醒的、不敢犯错的、极度珍惜自己学业的学生身上。

　　霸凌尚未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就开始恐惧慌乱，急不可待地寻找宣泄口，找到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撕下了羸弱的伪装，露出自己的利爪与尖牙，将那些还没有来临的，不知是否会来临的欺压全部堆到了裴析的身上。

　　他们本可以安静地当一个旁观者，不附庸施暴者，不庇护受害者，只是当旁观者就好了，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选择了让自己成为施暴者。

　　本身也没人期待他们做些什么，毕竟只是一些肮脏环境中的背景板，可这些背景板却那么急切地成为垃圾。
　　裴析有时候看着他们会觉得很可悲，他们是施暴者，可是他们的暴行被自己抵御了，他只觉得好笑荒诞，并没有因此伤害自己，迷失未来。

　　可是他们呢？
　　他们在霸凌别人的同时，何尝不是在霸凌自己，不信你去看他们的内心，尽是荒芜的黑暗中资深出的名为恐惧的爪牙，虚张声势、草木皆兵、摇摇欲坠，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林宴安跟着胖子来了厕所，胖子骂骂咧咧地靠在洗手池上打电话，约了几个朋友晚上要找点乐子，目标就是他那个怂货后桌。

　　那张油腻的脸上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林宴安一脚踢飞了他的手机，但是没有踢到他的脸。

　　胖子愣住了，短暂的错愕之后是一种背后发冷的恐惧，他看着空荡荡的厕所，咽了一口唾沫。
　　挤成一条缝儿的眼睛用力地睁大，他环顾四周后才无声地弯腰捡手机。

　　他刚刚蹲下，林宴安又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林宴安顺手将厕所门从里面锁上不让人进来，然后到洁具间拿了一把拖把将棍子拧了下来。

　　胖子看着飘在半空中的拖把棍子抖得像筛糠一样，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往外跑，可还没站起来就被一棍子打在膝弯上，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你、你妈的，什么东西！”
　　胖子伸手去夺那根棍子，他力气一向大，猛地一拽还真差点把棍子夺过来了。
　　林宴安垂着眼嫌弃地看着他，手上微微松了一些力，在胖子以为自己拿到棍子的时候，林宴安猛地一顶，一瞬间的功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胖子捂着心口蜷缩在地上哀嚎。

　　胖子觉得自己心口的骨头像是碎了一样，疼得他浑身无力，他看着那根棍子在地上点了点，然后停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胖子痛哭流涕，顾不上心口的疼痛，紧紧抱着那根棍子不撒手，生怕一松手那棍子就会砸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林宴安在厕所里恐吓了胖子半天，最后把棍子拧回了拖把上才离开，离开的时候他看着战战兢兢的胖子说：“老实点，我会盯着你。”

　　“知、知道了。”

　　林宴安回教室的时候心情不错，他大爷似得坐在椅子上，一脸得瑟地说：“你猜我干嘛去了。”

　　裴析头都没抬的敷衍他：“上厕所。”

　　“不是，我惩恶扬善去了。”他说完之后继续得瑟，“你猜猜是谁？”

　　这次裴析没理他，草稿纸上的公式越写越多，数字和符号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草稿纸已经被黑色的中性笔写满了，裴析现在打草稿用得是红笔，黑色和红色交缠在一起，林宴安看了一眼就开始犯晕。
　　他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你那是算不出来吗？你是太乱了看不清楚。”

　　裴析脑子快，手也快，他做得草稿只有自己能看出来，其他人一看就晕。不过看过他草稿纸的人并不多，除了老师会在旁边站着看，就只有林宴安了。
　　把答案填在练习册上，裴析取下那张密密麻麻的活页纸叠成巴掌大小的正方形递给林宴安，故作冷淡地说：“自己玩，别打扰我。”

　　“什么叫我烦你，我也在看书好不好。”嘴上虽然嫌弃，但林宴安还是接过那张草稿纸装进了口袋里。

　　这是另一个时空的裴析送给我的礼物，林宴安躲着裴析的目光偷笑，是他们之间的纽带，见证了两个时空的连接。
　　这是很宝贵的经历，是很珍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