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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夜幕渐上,暑气暂消,游人们如鸟归巢。酒肆歌坊锦旆高招,走在大街上只听得满耳觥筹交错,热闹声声。

      梁沐心中郁闷难解,身一转穿进一家酒肆。内中高堂满座,喧嚣翻天。游为昆紧随其后,一道踏上二楼寻了个清静地坐了。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梁沐道:“别的随意,把你们这儿上好的酒都拿来。”

      他神情淡淡,游为昆却兴致高涨,拉着伙计连问了几句,一口气将店里的招牌要了个遍,完了才道:“大哥有心事?”

      梁沐当然否认。

      游为昆只是不信,“一来就奔着酒,显然是来喝闷酒的。一定是今日遇着事了,要么就是人。莫不是在京中有你的旧情人?”

      他信口胡猜,恰一语中的。梁沐被戳破伤心事,直接夺过伙计还没放下的酒壶倒了满满一盅,尤不满意,“换大杯来。”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肠腹微热驱散点点冷意,才横眉斥道,“胡言乱语。”

      游为昆兴致勃勃追问:“那是为何?在金明池中谁敢和你为难。”

      除了阿凝还有谁……心中痛不可忍,烈酒入喉也难抵挡一二。昔年得知她嫁到楚州,他也喝了一夜的酒。酒入愁肠更醉人,倒在酒肆外面囫囵睡了一夜,醒来凉透心扉,还被伙计取笑,“你是酒喝了一半,泼了一半。半夜只对着地上泼出的酒坑喊阿凝。”

      没想到这种滋味竟还要再尝一次。梁沐惨淡一笑,再将大杯斟满,仰起头竟和喝水似的又是一口倒完。

      游为昆知道他海量,倒也不劝。只是想起一事忽问:“大哥,你认识今天的那个人吗?”

      梁沐举着酒杯心不在焉,“哪个?”

      谁知游为昆突然红了脸,扭捏说道:“就是下午在桥上迎面和你碰上的那两个姑娘。一个穿蓝衣服的,另一个看上去还小。”

      白芷和连乔……梁沐瞟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游为昆木着脸道:“大哥你先说认不认识。”

      “不认识。”

      游为昆一听就急了,“我不信。她们看见你明显意外,一定认识你。”

      梁沐暂抛愁绪,气定神闲道:“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未必个个认得。”

      他既如此说,游为昆越发确信他们认识。殷勤为他斟满了酒,谄笑道:“大哥,你若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唯你马首是瞻。”

      一抹浅笑重回眉梢,梁沐挑眉再道:“那你先告诉我缘由。”

      游为昆张口就来,“这不是今天我一句话得罪了她。事后想想怎么能不去赔礼道歉。要是让她知道我是大哥教出来的,一定会说大将军教导无方。我不能害了大哥的名声。”

      他不肯说实话,梁沐有的是办法激他,“这你放心。她性情敦厚,不会放在心上。再说了,你败我的名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要真有这个心,好好管住嘴才是。”

      游为昆讪讪一笑,只得从实招来,“我觉得她模样挺好。”

      白芷的确相貌不差。白凝辉身边的几个丫头,性情虽有不同,长相都有为人称道之处。梁沐闻言嗤笑,“原来是见色起意。”

      游为昆脸发烫,不满道:“大哥这话也说得忒难听。所谓相由心生,她表象如何,自然心也是如此。”说着又腆着脸装可怜,“人说知好色而慕少艾,大哥,我也十七岁了。”

      他自小丧父母,十一二岁就入了军营,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若白凝辉出嫁,身边的丫头一定会放出去。白芷看上去和游为昆年纪相当,为人稳重端方,若能结为夫妇不失为一桩良缘。本想暂时搁下,可一想到白凝辉再度嫁与他人,刹那间痛楚席卷全身,酒杯自手中脱落,滚到地上四分五裂,清脆一声。

      “大哥?”

      梁沐心中迟钝木然,连他的声都听不见。良久后才渐渐恢复常态,道:“你若想求娶,也要问问她们的意思。一来人家对你是否钟意,二来她是否已经定亲。不事先问个明白,只怕冒然上门要被轰出来。”

      见他愿意相助,游为昆丢心落肠,冲口而出,“被轰出来?应该不至于吧,她看上去脾气可好。”要不然怎么会自己冲撞了她,她浑不计较。

      梁沐叹道:“白芷是,但她家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

      “原来她叫白芷。”游为昆这才反应梁沐话中的意思,顿时嬉皮笑脸戏谑,“大哥这么清楚,莫非是之前把她家小姐给得罪了?”

      梁沐闻言哽噎,这话倒是不错。他轻咳一声斥道:“你要是再管不住嘴,休想我帮你。”

      游为昆忙佯做吓得缩了缩脖子,一脸不以为然。悄悄念了几声白芷的名字,想着她的模样心神荡漾,加之冷酒熏肠,越发的急不可待。没一会儿又问:“不知她是哪家的丫头?”

      “……永昌伯府。”

      听着耳熟。游为昆忽然想起,“原来是他家。咱们进京那日还借他家避雨,是不是?”

      “嗯。”

      梁沐后来才知那日白凝辉就在别院中。管事当然要去问她之意,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到了,却选择避而不见。以前未见到白凝辉倒还好,无穷的思念常被其他事占据,只有夜深人静才敢于冒头。如今见了,知道她就在这方圆数十里之内,反而不能静心凝神。

      月影摇动,清风动竹,都疑是故人来。

      “如此说来,我和她早就有缘分了。”他兴致盎然,眼亮如星,搓着手不停催促,“大哥打算何时去帮我问。”

      梁沐一时语塞,重端酒杯置在唇边浅酌。白凝辉深居简出,总不能无礼擅闯。若邀她出来一见,她未必肯应。但见游为昆殷殷期待,梁沐虽无把握,仍道:“等我先修书一封,你且等着吧。”

      游为昆当即离座朝他深深一拜,满眼含笑,“多谢大哥。”

      梁沐道:“你先别急着谢,若她对你无意,或心有所属,或已有婚约,那我可就不管了。”

      游为昆嘻嘻笑道:“只要她没成婚,一切都能成真。就算她成了婚,也未必不能改呀。所谓铁杵磨成绣花针,只要我一片真心,一定会打动她。”

      梁沐哂笑,“依我看,她可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却在话尽时,蓦然怔怔。转瞬间眼角堆笑对着游为昆夸道,“今天这张嘴倒是说出了好听的话。”

      正如他所言,他当初与白凝辉解除了婚约。如今,若白凝辉另有婚约,为何不能再度解除。阿凝总归是对他有情,若得博得她欢心,两人重归于好也并非不可能。如此一想,梁沐满腹愁怨皆消,整个人神清气爽,豪气再饮了两杯酒就要回去。

      楼下喧哗依旧。划拳声壮、歌声柔丽,还有一阵琵琶清新自然。

      梁沐缓缓步下木梯,听着琵琶调弦就是一愣。如临山越水,闲云自得,缥缈明晰。这曲调他再熟悉不过,竟是他昔年出游途中所为《山水吟》。仅在绍县与友传阅,如何传出千里。那歌女年纪轻轻,和他素昧平生,又如何得来。

      梁沐轻轻皱了皱眉,正要招她来问个明白。谁知突然间金玉之声戛然而止,一人窜出攥住歌女的手,身体摇摇晃晃凑过去就亲,嘴上还不干不净,“让小爷亲一口……”

      歌女抱着琵琶慌忙躲避,可手被人拉着逃不出方寸之地,只隔着四方桌与他对峙。其他人见状不阻止不说,反而帮着调戏起哄,“小美人就从了他吧。”

      歌女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泫然欲泣。她越显露悲伤酒肆中笑声越大,逼得人无地自容。初出手的汉子见状越发得意,另一只手直接抚上她的脸,“从了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必在这里卖唱了……”

      话未说完,胳膊就被人猛地下狠手扭转到身后,一张脸直接被按住压入杯碗盆碟之中,把几桌人吓得赶紧跳开。游为昆呸到他脸上,骂道:“好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姑娘。”

      突如其来变故,那人猝不及防,挣扎着想要抬头,不料竟挣脱不开,只听得噼里啪啦碗碟碎地。同来的那些人见他乳臭未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纷纷为同伴出头,“小子你好大的胆,可知道他是谁!”

      游为昆呵呵冷笑,“任他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怕。”

      “他可是瑞王的小舅子!”一旁的人七嘴八舌卖弄炫耀,“可是皇亲国戚!”

      “瑞王是当今皇叔,你可别自惹麻烦。”

      那歌女听了脸色更白,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战战兢兢瞧着游为昆。既怕他惹祸,又怕他撒手不管。

      “你姓李?叫什么?”

      听到背后的声音,众人才发觉还有一个人。梁沐慢慢走过来,抬了抬下巴示意游为昆把他放开。那人满脸都是酒水菜肴,连耳朵边上都挂着几根,看着十分滑稽。听梁沐这么一问,立马趾高气扬起来,扬手就要先甩游为昆一巴掌。

      游为昆眼疾手快一脚踢向他的膝盖窝,那人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游为昆边活动筋骨边骂,“我大哥问你话呢!”

      他虽一袭青衣,可举止投足间似非一般。众人不知他来历,就先有人代为回答:“他姓姜,叫姜力。”

      梁沐听了疑问,“瑞王妃姓李。你既姓姜,又怎么成了瑞王的内弟了?冒充皇亲,该当何罪。”

      其余人皆未料到他竟熟知内情,慌忙帮着解释说:“他的姐姐是瑞王爱妾姜夫人,外甥女也是封了郡主的。”

      姜力把住桌角欲起身,却被游为昆再度按住肩膀不能动弹。他向来以姐姐受瑞王宠爱为荣,此时还洋洋得意道:“虽只是妾室,但和王妃并没什么不同。”

      本以为能警醒一二,孰料游为昆哈哈大笑,“区区一个王府妾室的亲眷都敢在外耀武扬威,我看那瑞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谈间竟连瑞王都不放在眼里,姜力立即骂道:“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王爷。”

      游为昆暗地里踹了他一脚,冷笑连连,“别以为你抬出瑞王的名头我就怕你。我大哥是神武大将军梁沐,乃是陛下的结义兄长……”

      “为昆!”

      满堂皆静。游为昆登时闭嘴,讪讪一笑。

      等出了酒肆,已近二更。夜风袭面,三分酒就散了干净。梁沐负手走在前面,听游为昆和那歌女说话。她名罗巧儿,原是江州人氏。随母入京投奔,谁知亲故早就不在。两人盘缠用尽,偏偏雪上加霜,母亲又染了重病,她只好重操旧业外出谋生。

      “你母亲在何处,可请了大夫看了?”

      罗巧儿含泪摇头。

      游为昆于心不忍,直接掏出剩下的碎银全都交给她,“这些不多。等明日我再取些给你送过去。”

      “我……”罗巧儿咬着唇感激不尽。

      将她送至住处,两人不约而同眉头紧皱。昏暗自不必提,可怕鱼龙混杂,隐有淫靡之声,夹杂着几句荤话。

      游为昆快言快语,“怎么住这么个地方。”罗巧儿不禁脸面红透,抱着琵琶嗫嚅着说不出话。他里外转了一圈,借着月光但见罗母病容沉重,想也不想就说,“你们母女快随我们回去吧,这哪里能给人养病。”

      罗巧儿不语,梁沐尚未发话。游为昆察觉她的心思,就笑道:“我大哥才不会反对。反正将军府里多你们两个又不嫌多。”

      一语敲定,他自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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