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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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月，皇宫里风平浪静，皇帝偃旗息鼓，平静得大臣都有些不适应。
紧接着，民间据此传起了各式谣言。
声音最大的是说皇帝召唤出邪神，被邪神蛊惑，沉迷玩乐，还传有邪神幻化作一美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1】；藏于皇帝寝宫，不见人。
宫外谣言甚嚣至上，就连一直不闻闲事的丞相也知晓了。
无论是真是假，丞相都忧心忡忡，他在书房静坐片刻，向上递了折子入宫了。
书房——
李贯恭敬地引着丞相进了书房。
丞相张曙明出身寒门，数十载寒窗苦读，肚子里装满了孔孟之道，是天下学子最为崇拜的人物，世人赞誉其有干国之器。正色忠謇【2】。
可此等君子，对上皇帝却着实是束手无策。
张曙明自景权洲还是皇子时便教导他，这么多年下来，不说对其知之甚深，也可说略知一二。
皇帝是世间难得的奇才，是天生的帝王。无论是策论还是骑射，都能信手拈来，可张曙明却从皇帝的策论看到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血腥与冷酷。
他是优秀的帝王，但不是仁君。性桀黠，凶暴狡猾，心无法纪，善于伪装，是暴君之相，是一把嗜血的利剑，是从根子里就坏的种子。
教导他时张曙明常在深夜辗转反侧。
深觉自己无法引导其一二，皇帝子嗣单薄，继位一事十之八九落在他身上。
张曙明提心吊胆，看着皇帝走在明君与暴君的边缘，生怕景权洲误入歧途，致使天下又落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幸好这些年来，景权洲勤政爱民，省刑减赋，刨去这次沉迷求仙一事来说，景权洲属实是个好皇帝。
“太傅有何事？”景权洲窝在椅子上，笑问丞相。
他动作不羁肆意，衣服放松的模样，气色也好，一双浓黑的剑眉飞入云鬓，眼神发亮且充斥着平静，唇是浅淡的粉，微微勾起，左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雄狮懒洋洋地卧着，收敛起利爪和尖牙，怎么看他这些日子都是过得极其舒心的。
老丞相看着他沉默半晌，眼前不由浮现见皇帝的第一面：身材瘦瘦小小，微微驼背，缩着肩膀，眼神里一片沉寂，全然不像同龄童。
和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判若两人。
他的嘴巴嘴张张合合，最后叹了一口气：“老臣惦念皇上龙体，特来觐见。”
腹稿打了一肚，他反而说不出口。
张曙明心软，人老了更是变得优柔寡断，对上景权洲他也愈来愈没有办法。
张曙明又打量一番景权洲红润的脸色，开口：“皇上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景权洲支着下巴：“喜事，自然是有的。”
他面对丞相时而有一丝耐心，这时而并不多，恰巧今天就有。
“譬如恭王世子成亲，皇室血脉将丰，还有秋日将近，各地即将丰收，甚多，太傅，这喜事可真是太多了。”
他走心地敷衍，边说边翻看着手里的折子。
恭王世子比皇帝大上几岁，是世家交口称赞的君子。他要娶的世子妃是睢洲刘氏主家的嫡女，早些年因为刘家太君去世，准世子妃守孝，婚约也随之一拖再拖，直到今年秋天，孝期一过，准世子妃就要被迎入府中。
前些日子恭王为世子请奏的折子被递到案前，皇帝此时就拿着折子翻阅。
恭王和睢洲刘氏的心思细细琢磨便可猜出，前几年为了避叛乱的风头，刘太君因故去世，这些日子他们又看皇帝不务正业，心思又开始活络。
一月前恭王的折子递上，被压到了现在，张曙明也不知皇帝的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陛下所言甚是，恭王府喜事将近，我国时和年丰，实乃天下之喜。”
他不好再窥探皇帝行踪，无法多问景权洲最近的事情，最后只能隐晦地提醒：“臣昨日梦一奇景，妖狗生角，奇也怪哉。”
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直勾勾地盯着丞相，眼神里并无太多感情，浅浅淡淡。
古言：执政失下，将害之，厥妖狗生角。【3】
张曙明叹了口气：“臣知陛下不喜这些，可须知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宫外谣言甚嚣尘上，恐危害皇室威严，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望皇上三思。”
啧。
景权洲今日的心情实在是好，如若换作平日，早就把丞相送出宫了。
他又听着丞相唠叨了几句，在丞相重复了三遍忠言逆耳后，他忍无可忍，命李贯把丞相送回了家。
……
正午的阳光正烈，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棱照到屋子，落到了屏风上。
景权洲靠着椅子，半张脸隐没在屏风投下的阴影里，嘴角带笑。
丞相得知消息还是有些迟，不比景权洲，先他一步知道。
什么狗长角，依他看来，合该是马长角【4】才是。
皇宫的确容易滋生一些爬虫。
他应该打扫一番，把这些爬虫都送回他们的家。
这些隐匿在角落里的脏东西都该回到他们该回的地方。
景权洲的手指轻磕着桌子。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丞相入宫，那他也该清理一番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