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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

  •   十月已近冬季,崔衡和谢浔轻车简从,在接道圣旨后迅速动身前往潍县。

      潍县距京千里,谢浔和崔衡日夜赶路,才终于在十月下旬接近潍县。

      此处近海,才到潍县境内,就仿佛能感到带着水汽的海风不停地吹来。

      谢浔一路都没有与崔衡过多交谈,除了讨论了一会案情,其余时间都各自在马车上。

      队里还有御赐的护卫和宦官同行,人多眼杂,也不便说什么。

      何况,虽然隐隐知晓崔衡不是当年的始作俑者,但谢浔还是对此人喜欢不起来。

      这个要成为他“姐夫”的人,他还是有些排斥,正巧为了避嫌,索性干脆装不熟。

      潍县县令在城门翘首以盼,看到车马出现,忙带着人迎上来。

      “下官恭迎崔相、谢侯爷。”

      潍县县令脑门冒汗,拱手在车帘外见礼。

      谢浔掀开一些车帘,道:“劳县令远迎,先进城吧。”

      “是,下官已准备好城中最好的府邸,就等二位大人来了。”

      “不必,”谢浔放下车帘:“去官驿即可。”

      “啊?”潍县县令心在滴血,为租下那间府邸、加上置办东西可是花了不少钱,结果马屁还拍到马腿上了。

      “我不敢做崔相的主,他就在后面,劳县令自己去问问他吧。”

      谢浔说完,让车夫进城了。

      县令和师爷面面相觑。

      后头崔府的马车驶近,驾车的为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县令也下意识地跟着笑。

      “我们也去官驿,有劳了。”

      “...”

      官驿不大,一下子入住两位贵人,整座官驿都忙起来了。

      崔氏的人忙上忙下,将车里的东西往房间里搬,忙活了许久终于将简陋的官驿布置的让崔衡满意。

      谢浔房间在崔衡对面。

      为学铺好床铺,转过身来对崔衡说道:“主子,从京城到潍县这一路,倒是十分平静。”

      崔衡坐在桌前,从官驿的窗户往外看去,能遥遥看见盐场。

      “风雨欲来,自然平静。”

      平静的是表象,潍县这里定有后招等着他们。

      ——

      一连几日,谢浔都带着户部的官员前往盐场和矿场,亲自查阅盐场的收入和税收情况。

      潍县县令一直率众潍县官员跟在后头,态度殷勤,出人出力。

      反观崔衡,一连几日都已舟车劳顿为由,留在官驿休息,足不出门。

      谢浔查了几日,一无所获,夜夜房中灯盏燃到天明。

      直到第七日,终于在八年前的潍县县衙工匠工钱计数账本上找到一条不曾对上的账目。

      账目数额并不太大,只三千两,但隐在众多条目之间,且只粗粗说道盐场洪水维修所支,其余信息皆无。

      谢浔对比发现,此账目只在这一年出现,其余年份却不曾见。

      再去细细对比,发现此项钱款并未留在盐场账本上,也即是并未用于盐场。

      往后多年,亦不曾有。若是为洪水,为何偏偏就那一年需要支出三千两,其余年份为何不见支出?

      谢浔拿着账本推开崔衡的房门,将账本放在他面前。

      崔衡扫了一眼,听完谢浔的话,道:“八年前的账本,你在哪里拿的?”

      “并不是县衙给的账本,是我命人前去拿来了潍县十年间的各项开支,不止有关盐场。”

      崔衡拿起账本,半响才放下:“除了这条,你应该还找到别的对不上的账目?”

      谢浔点头:“每年总有几项条目对不上,或许是以工匠支出为名,或许是以县衙用度为名,林林总总,一年下来能有近八千两之多。”

      何况此间贪墨,一定至少有八年之久。

      崔衡道:“既然你心里有数,又来问我什么?”

      谢浔顿了下:“不过是告知你。”

      崔衡看他故意冷着脸,了然一笑。

      谢浔更坐不住,站起身来道:“明日我将密下矿场一趟。”

      他快步走到门前,才拉开门,就听得崔衡在后说道:“ 我与你一道。”

      谢浔回头,崔衡端坐在桌前,周身不见丝毫往日的冷意,似是突然之间变回从前。

      他道:“我答应你姐姐,自然要护你周全。”

      谢浔一时惘然,他半年多未曾见到阿姐了。

      “你...”谢浔手放在门框上,有些犹豫:“阿姐是否不会再回京了?”

      崔衡没有回答。

      过了会,才道:“你不是孩子了,过了年便要成亲。往后谢氏的路怎么走,你要好好想清楚。”

      崔衡抬起眼,定定看着他:“你得担起家族的责任,才能让谢清多一重胜算。”

      谢浔没说话,带上房门。

      次日亥时,潍县全城深睡,街上不见行人。

      谢浔带了两个侍卫等在城郊。

      他时不时看一眼天色,再看向城中方向。

      一会,崔衡与为学二人从一侧出现。

      谢浔轻轻呼出一口气,心稍定。

      城里到处都是忠王和宗室的眼线,他担心崔衡不能顺利出城。

      这些日子里,他们遭到明里暗里多种阻挠,最为甚者还设计诱他狎妓贪墨未遂。

      各种下流手段用尽,谢浔只觉恶心至极。

      崔衡走近,谢浔对他点了点头,便先行在前。

      夜里暗谧无声,几人很快到了盐矿。

      一个身躯佝偻的人等在矿场入口,见得谢浔来到,拿过一盏火油灯,对他点点头。

      灯照着他的脸,被烧过的痕迹斑驳可怖。

      谢浔对崔衡道:“此人唤老木,是我秘密寻得,乃多年在矿场的老人,可信。”

      崔衡并未接话。

      矿场本夜里也会有轮班开采,但由于盐税一事,这三月来,时常停工,今日夜里,留下的人都被老木支开了。

      老木提着火油灯在前面带路,从矿场左侧七拐八绕,找到一个隐秘的只允一人通过的小口。

      漆黑的洞口里面是狭窄的楼梯,延伸往下看不到尽头。

      老木不吭声,直接进去。

      谢浔带来的两个御前侍卫一前一后夹着他往下,崔衡跟上,为学断后。

      矿井里黑暗幽深,寒凉非常。

      下行了约一刻钟,终于踩到平地。

      众人点亮手中的火折子,照出嶙峋的矿井内观。

      谢浔对崔衡道:“一直未曾找到盐矿真正的账本记录,我猜测,他们为防意外,就藏于这矿井之中。”

      矿井隐蔽,天然的藏物宝地,近来工人和百姓又争闹不休,没有官员能轻易下到矿场,有些证据,恐怕还未能转移。

      但也只是猜测,到底如何还得亲自查看一番才知道。

      老木抬脚带路。

      矿里漆黑一片,纵使众人手上拿着火烛,但能照的地方甚少。老木在前方带路,沿着矿道七拐八拐,一路往下走。

      渐渐地,已经是到盐矿深处。

      一路都过于顺利了,到了这,谢浔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但四周依然平静,他只好暂时将这种感觉压下。

      前方赫然是一间紧闭的屋子。

      老木停在门口,他只负责带路,并没有钥匙。

      谢浔朝后看一眼,当中一个侍卫上前,掏出一根铁丝,将锁撬开。

      屋内漆黑一片,谢浔先入,将灯烛燃上,能让众人视物。

      屋里满是架子,灰尘并不多,可见常有人来。

      谢浔对两个侍卫点头示意,二人即刻上前分别寻找。

      一本本并没有封面的账本堆在架上,说是账本,其实并不是按照规则记账,倒不如说是记录本,只是盐场的人为防意外,特意留了一手。

      崔衡进屋后便只站着,矿底寒冷,他面色有些发白。

      为学在他耳边悄悄道:“主子可还能撑得住?”

      崔衡眼神示意他闭嘴。

      谢浔一目十行,快速地翻着记录本。忽而停下,指着其中一处说道:“在这。”

      崔衡上前,与他一同看起来。

      谢浔找的就是八年前那处洪水维修,这一年无论何处,都没有显示盐场需要工匠维修,甚至本上记录那一月正处升潮之时,盐场出盐量较平日更多。

      谢浔呼出一口气,有了这个,就能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了。

      他道:“今夜总算不白来一趟。”

      崔衡接过他手中的记录本,刚想说话,忽地,谁都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门猛地一下关上。

      众人皆一惊,两名侍卫迅速上前查看,但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死。

      谢浔急问:“怎么回...”

      话还未说完,屋子又是猛地一下巨烈摇晃,天花板上的矿石细碎不断地往下掉,咋在众人身上。

      崔衡冷声道:“有人要炸矿坑。”

      话音一出,几人都是一震。

      此处深在矿底,若有人在外点燃火药,一定会将他们埋在这里。

      谢浔转向老木,问道:“此处可还有别的出入通道?”

      老木丑陋的脸此时也现出迷茫,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摇晃,此回较上回摇晃地更猛烈,已经能听到火药炸开的声音。

      谢浔咬牙道:“混账!”

      屋子摇摇欲倒,越来越多的碎石掉下来。

      两名侍卫护住谢浔,想往架子下躲避。

      轰隆!

      巨大的火药声炸响,瞬间烟雾迷茫进来,盐矿一阵猛烈地摇晃,众人难以站稳。

      “谢候...”

      “主子!”

      轰隆!

      又一声,整个屋子彻底倒塌。

      ——

      “砰!”

      谢清回神,有些错愕地看着摔了一地的杯子。

      苏玉旋走近:“将军,没事吧?”

      谢清摇摇头,甩开刚才一瞬的心悸。

      苏玉旋招呼了兵卒上前将碎片清理干净。

      莫昆颉用尚不熟练的汉话问道:“叱英将军,您对我刚才说的有何见解?”

      谢清沉吟道:“折子我已递回京城,陛下的旨意应该不日就会宣下。王城各处你比我更熟,就按你说得做吧。”

      莫昆颉点头:“多谢叱英将军。”

      谢清笑笑:“谢我做什么?契丹既愿为我朝属国,我朝也不会刻意为难。还望莫昆大人能看清形势,往后不要走了耶律渠的老路。”

      莫昆颉心知肚明谢清所指,道:“国约已定,契丹一定遵守。”

      离开契丹王宫,谢清往主帐走去。

      如今已是十一月,碧落关万里雪飘,将一切覆盖上白纱,茫茫一片。

      想着一个月来的局势变化,谢清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

      宗室自顾不暇,抽不出精力再对碧落关下手。

      崔衡和谢浔去了潍县查盐税一案,也不知情况如何。

      契丹择主一事将结,此事一了,便是真正到了要决算的时候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走兵谏的路。

      谢清呼出一口气,雾气散在空中。

      她入了帐。

      不知怎的,这几天本该是晴日,雪也有渐停的迹象。

      但从夜里开始,突然下起鹅毛大雪,寒风簌簌吹,从帐门的缝隙中透进来。

      谢清睡梦中猛然惊醒,扭头一看,是风吹起了帐帘。

      看一眼更漏,也已近寅时。她已完全清醒,索性起身穿衣。

      撩开帐帘,便见得崔鸣急马奔来,下马时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谢清心中一凛。

      崔鸣步履慌乱,急急走近,不住地喘息。

      “将军!潍县来报,矿底塌方,主子和谢侯被埋在矿内,谢候已被救出,但主子尚未寻到!”

      谢清心跳瞬间停拍。

      一缕微光从天际蔓延而来,东方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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