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第四十一章 ...
-
谢清恍然,论心眼子她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崔衡。
他大大方方地将人员名单和物品明细展示给谢清,料谢清没有那个功夫将所有人都试一遍,一定会重点盯着崔鸣。崔鸣是个脑子活泛的人,有这个能力让谢清抓不到把柄。
崔衡又道:“我会让崔鸣留在碧落关,若有事,可直接吩咐他。”
谢清点点头,拿出揣在怀里的印信递给崔衡,上面刻着“叱英”二字。
“我也有给你的。这是我的印信,你若需要谢家的相助,拿这个去找阿浔就好。我也会去信给他,但这段时日情势特殊,我寄到府里的家书兴许不安全,不能写的太明白。”
崔衡接过,问她:“打算让谢浔知道吗?”
谢清默了一瞬,摇摇头,道:“但是阿浔应该会有所怀疑。依情势再定吧,我心里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崔衡提醒她:“阿浔很聪明,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到高位,现在知道的越多可能会不利。”
谢清点头:“我明白。”
崔衡将她拉过来靠近自己。
谢清仰头,发顶蹭到崔衡的下颌,问道:“你怎么这么巧来别苑了?我不能进城,想到这有崔氏的别苑,本是打算让别苑的人去通传的,没想到你真的在这。”
崔衡微低下头:“太多不长眼得成日到府里来,我出来避避。”
谢清捂着嘴,装出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相爷也有要避的人?说出来让我佩服佩服。”
崔衡带笑:“他们以为我要让步谢家了,自然急切。”
“你让步什么了?”
“不过一些小事。”他不想让谢清心有负担。
谢清没信,但手被他牵着,慢慢往别苑深处走。
这别苑占地不大,共有“桃溪雅院”、“听荷小筑”、“栖迟云阁”和“立雪梅堂”四个院子,呈东南西北四角排列,中间围着主厅花园。
谢清来过这里,当时尚在春天,背靠桃林的“桃溪雅院”最宜居,从窗口望出去大片的桃花林灼灼生辉。
夏季桃花都谢了,枝头结出尚未成熟的桃子。崔衡牵着谢清,穿过一棵棵桃树,渐渐走到桃林中间。
谢清边走边感叹:“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多桃树的,是你后来又栽的吗?”
崔衡含着一抹笑意,瞧她东看西看的新鲜劲,道:“是,扩了一倍。”
说话间,二人已至桃林中央,一棵看上去比其余树要巨大许多的桃树,树枝上的果实更大更圆,不少已经红润透泽,竟是已经成熟了。
谢清笑问:“你是带我来摘桃子的吗?但是也没几个熟的呀。”
崔衡抬手轻触树干,道:“你可觉得这棵树眼熟?”
谢清听他这么说,仔细地看了看,灵光一闪道:“这是我们许愿那棵树!”
崔衡笑着点头。
谢清走近桃树,比了比自己当时的身高,在桃木粗壮的树干上摸索,果真让她摸到了一处刻字。
“平安顺遂,和乐永昌。”
经年的刻迹不灭,可惜许愿的人没能如愿。
刻下这行字之时,是她最无虑的少年时。她希望父母兄长能平平安安,希望全家能和乐顺遂。
崔衡也走过来,与她一同抚摸着这行刻字。
“逝者已逝,生者要向前看。”
谢清闻言笑起:“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当然明白了。”
崔衡直起身,深深望着她:“这是我九年前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终于能说了。”
谢清心头一震,看崔衡这些年来愈显寥落的身形,不由得眼睛发酸,上前几步环抱住他。
仍觉不够,谢清踮起脚,不容拒绝地吻上他的唇。
桃林幽谧无人,仍能闻到桃木的淡香。
这个吻在唇齿间缠绵,如同相互的抚慰,轻柔舔舐过彼此的伤口。
谢清的心怦怦跳,他们蹉跎了太多的时光,往后亦不知路在何处。
但她依旧觉得安定万分,就像从前一样,只要他在,一切都能解决。
二人又沿着小路在别苑处随意游逛。
夏季暑热难耐,还未至中午,谢清就觉得身上到处都出了汗。
崔衡松开她,将她的袖子又挽起来些,道:“回听荷小筑吧,那个院子凉快一些。”
谢清没意见,别苑其他的地方她都粗略看过了,现下身上汗涔涔的,只想痛快洗个澡。
回到听荷小筑,屋子里都来人收拾过一遍。一套新的骑装放在榻上,旁边还叠放了两套干净的寝衣。
谢清有些面热,好像真成了与崔衡来别苑小住的夫妻。
“水备好了,去沐浴?”
谢清额上都是汗,崔衡拿过寝衣放到净室里的屏风上,对她道。
实在是热,谢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反正二人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矫情这些做什么。
她飞快地在浴桶里沐浴过一遍,擦干身子换了新寝衣出来。发尾还有些湿,谢清拿布边擦边走出来。
崔衡正执了一卷书再看,桌上摆着做好了的午膳,一道荷叶包鸡散发出阵阵香味,旁边还放着几道爽口开胃的夏季小菜,勾得谢清食指大动。
见她出来,崔衡放下书,对她伸手:“来,我给你擦。”
谢清坐到他身前,毫不客气地让他“服侍”,手也没闲着,拨开荷叶,感叹道:“好香啊!”
面前女子的长发如缎披至腰间,崔衡拿干布轻柔地擦着。
从后俯视,谢清的寝衣遮不住什么,起伏的曲线若隐若现,有水珠潜入谷中不见。
崔衡心里自嘲,怎么还跟个沉不住气的后生一样。官场常有声色酒乐的场面,更有甚者甚至不顾场合就干柴烈火起来,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到谢清这,自制力总是差些。
熬了这些年,一朝得饮甘露,竟有些食髓知味。
发丝擦干,崔衡随意拿过一根木簪,给谢清挽起来。
谢清巴巴地望过来:“好了么?”
她在营里待惯了,没这么多讲究,洗了头发常常用布快速擦个半干就扎起来了事,营里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供她慢慢梳理头发。
“好了。”
谢清笑地双眼弯弯,一边呼气一边打开荷叶,露出里面金黄的鸡肉。
荷叶外有泥土的痕迹,谢清扯过一个鸡腿放在崔衡面前,又扯下一个拿在手里吃。
香气四溢,鸡肉嫩滑多汁,谢清满足地眯眼。
“我们也用泥包着童子鸡放到炉里烤来吃,但是碧落关没有荷叶,比这个少了些清香。”
崔衡拿帕子擦去她手上滴落的油,认真听她说。
“但是碧落关有一种当地的胡辣椒,碾碎了撒在鸡肉上,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冬日里,吃上一口蘸了椒末的鸡肉,可驱寒了!”
崔衡耐心听着,看谢清快速吃完一个鸡腿,又将自己的放到她前面。
“怎么不吃?”谢清疑惑。
“你多吃些。”
“是不是中了暑气?你的身体可还在吃药?要叫大夫来看看吗?”
谢清着急地观察他的脸色,还好,看上去没什么不妥。
崔衡无奈地笑了:“我没有这么弱不禁风。不过是要喝些温补的汤药,不碍事的。”
谢清才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下去,大半的食物都进了谢清的肚子里,她满足地叹气。
午后烈阳依旧,不宜出门。
崔衡执了笔在作画,谢清躺在他怀里,有事没事添上一笔。
青丝散了崔衡满膝,他伸手就能触到谢清光洁的额头。崔衡点了朱红的燃料,勾上画中月夜风荷的花瓣。
大朵荷花跃然纸上,随着风轻轻摆动曼妙的躯体,在月光下舒展自己艳丽的花瓣。
谢清捧着一碟葡萄,见画完成,坐起来,拿过笔,在水里勾了几尾锦鲤。
“锦鲤戏荷花,我要祝阿衡富贵吉祥、长命百岁。”谢清声音清脆。
崔衡吻在她眉间:“有你,我自然努力长命百岁。”
九年漫漫难捱,片刻的相守却转瞬消散。
次日拂晓,天色仍然昏暗,谢清已换好骑装,将执冰挂在腰间。
出了院门,为学为礼已将马牵了过来。
纵是不舍,谢清也知道如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契丹有太多事等着她处理,而崔衡也必须留在京城应对宗室的威逼。
谢清还是有些担忧,不知此事到最后会不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君权之下,臣子焉有拒绝的余地?
知道真相前,她尚且只当李临璋如亲兄,忽略了他是个帝王。如今真相已知,她实在是对朝廷寒了心。
崔衡看出她放不下心,安抚道:“不信我么?”
谢清摇头。
“别担心,我答应你长命百岁,必不会食言。”
定是要守着你才叫长命百岁,否则此生不过如踽踽白骨。
谢清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决算,她得赶回碧落关。只要碧落关在她手里,他们也算是多一个与朝廷谈判的筹码。
她没再犹豫,翻身上马,最后看了眼崔衡,策马离开。
待谢清消失在视野里,崔衡仍没有收回目光。为学上前问:“主子,咱们可也准备回府?”
崔衡瞧了眼刚要亮起来的天色,道:“不急。有人比我们更急。”
——
江召穿行过王城前的一个个营帐,眉头紧皱。
俟连看见他,迎上来问道:“江参军,将军在营中吗?”
江召停下来,问道:“将军有要事办,不在营里,吩咐不得打扰。出了何事?”
俟连道:“那些契丹臣子嚷嚷着要见将军,说要给个说法,如今这么关着他们算怎么回事。”
“叫他们安分待着,将军处理完要事自然会召见他们。若有挑事的,不必留情。”
“是。”俟连领命下去。
江召回到主帐,掀帘入帐。
各处的奏报堆在桌上,他已批了不少,但谢清一走十日有余,就快要瞒不住了。
谢清走前吩咐他隐瞒她的行踪,替她坐镇主帐,只身一人南下。他隐隐觉得其中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谢清调走一部分精锐亲兵看押一个和尚,而谢辰和冯策骁对此事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他收回心思,谢家的事还未能轮到他暗自揣测。只是担心,谢清离关的消息就要瞒不住了。
一人掀帘进来,带来尘土飞扬,来人解下马鞭抛在一旁。
江召欣喜起身:“将军回来了!”
谢清略一点头,边走边问:“可有什么情况?”
江召飞快道:“朝中派了人,已在关内等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