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火楼台》轻昼无辞

36、第 36 章

　　国家本就有意对封泰集团的股份进行收购，所以整个过程进行得顺风顺水。
　　封燃履行自己的承诺，将卖出股份所收到金额的一半投资进了封泰集团。
　　这笔投资的金额不小，完全足以让封燃成为高层股东。可是他却并没有要任何话语权，只要了分红权利。
　　从此往后，封泰集团对于封燃来说，同他投资的众多产业并无二异了。
　　在京颂最大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照理说，封燃应当回到纽约，回到华尔街的办公室。可他仅仅是飞回去开了个年初例会，宣布了本年度的工作计划，便又回到了京颂。
　　京颂是封燃出生的城市，是他的家乡，可是之前他从未对京颂有过任何眷恋。
　　若不是江渺在，想必封燃迄今也不会对京颂生出别样情愫来。
　　从停机坪到接机口不过短短几步路，封燃走得极快——因为江渺说了会来接他。
　　江渺没有举牌子，穿的也只是最普通的衣服，可封燃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他。
　　旅途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封燃带着笑意走到江渺面前：“等多久了？”
　　江渺看了看手表：“没多久。”
　　封燃搂住江渺的肩膀：“回家吧。”
　　江渺伸手想拿封燃手里那只小小的登机箱：“是不是很累，飞了得有差不多十个小时吧。”
　　封燃手上用了点劲儿，没让江渺为自己效劳：“再累也不至于拿不动这个小箱子。”
　　京颂国际机场很大，从接机口到停车场要走二十分钟。
　　上一次落地，封燃对此颇有微词。
　　可这一次，江渺走在旁边，封燃竟觉得这二十几分钟的步行也没有那么难忍。
　　江渺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时，封燃的睫毛颤了颤——那不是他的马自达钥匙，而是自己那辆迈巴赫的钥匙。
　　封燃先前就和江渺说了许多次，让他随便用自己的东西，可是对方一次都没有用过。
　　封燃眼睛一亮：“怎么今天想到开这辆车了？”
　　江渺笑着说：“来接你，当然得开好一点的车。”
　　登机箱被放进后排座位，江渺和封燃二人坐在前面。
　　启动汽车时，车载音响同时放起了歌。
　　江渺踩下油门，嘴里还跟着曲儿哼了两句。
　　封燃靠在车座上，偏头看着江渺：“见到我，心情这么好啊。”
　　江渺爽快承认：“当然，难道你见到我，心情不好吗？”
　　封燃笑而不答，只是抬起江渺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是去我那儿还是去你那儿？”江渺问。
　　封燃答：“都好。”
　　江渺说：“那去我那儿吧。”
　　封燃点头：“好。”
　　出了停车场，封燃才发现，自己离开京颂不过短短几天，可街景却大变样。
　　已是二月，冬意已然散退，公路旁的树发了嫩芽，花也开了好几种。
　　车内的音乐没有停过，江渺一直附和着哼歌的声音却更动听。
　　长时间的飞行让封燃劳累不堪，可江渺的声音像是一种疗效显著的兴奋剂，让他忘记了疲倦，只会看着对方笑。
　　在经过十字路口时，江渺打方向盘朝右转。
　　右转也是可以到的，只不过得多绕五分钟。
　　封燃疑惑：“怎么走这条路？”
　　江渺转移话题：“你等不及了吗？”
　　封燃笑着又在江渺的手上亲了一下，揶揄道：“我怕你等不及。”
　　的确，在封燃离开前的那天，江渺缠着他做了有三次，直到精疲力竭才不舍地放开他。
　　江渺说：“我要是说等不及，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你真的愿意在车里和我做吗？”说着，他竟真的将车停在路边。
　　而且是一条大路，路的对面就是研究所。
　　封燃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流，犹豫着是否要答应这个过分的请求。
　　要是夜深人静也就算了，可这青天白日的，实在不太好吧……
　　江渺正经地表情没维持多久，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也没有饥渴到那个份上……”
　　封燃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把车停在这里，是要……”
　　江渺打开车窗，向外指了指：“你看那个。”
　　封燃顺着江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研究所的大门，以及大门上悬挂着的一条横幅。
　　红色的横幅上是白色的印刷体，上边写着“热烈庆祝京颂大学第四医科研究所取得重大突破”，落款是国家卫生局。
　　公路上是匆匆而驰的车水马龙，可封燃却觉得时间仿佛在此刻变慢许多。
　　横幅上的字慢慢变虚，封燃眼睛的焦距改变，靠在车窗上的江渺的脸逐渐变得清晰。
　　封燃难以置信地开口：“实验成功了……”
　　实验成功了，今后患上特发性肺纤维化的患者，都有生的可能了。
　　不会像封见越一样，只能在病床上等待死亡降临。
　　江渺点头，握住了封燃的手：“是，实验成功了。”
　　封燃眨了眨眼：“恭喜你。”
　　江渺握着封燃的手收紧了些：“封燃，你知道我在收到实验成功的消息时，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吗？”
　　封燃还没回过神来，他愣愣道：“我不知道。”
　　“我最先想到的是你。”江渺说，“特发性肺纤维化有遗传倾向，我最先想到的是，如果你真的不幸地遗传到这个病症，我可以救你。”
　　最早得知封见越患有特发性肺纤维化时，江渺想到的便是封燃。
　　当时针对此病的研究毫无眉目，它就是种不治之症。
　　江渺恐惧，恐惧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降临在封燃的身上。而他作为研究者，作为医者，毫无建树，要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病情恶化……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封燃的手心被江渺捂热，他也用力握住对方的手：“我不会让自己得病的，我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患病这件事和个人意志无关，封燃怎会不知道。他许下的承诺，给出的约定，是没有效力的。
　　可是在此时此刻，封燃只会说这样的话。他只会违背理性意志，向自己的爱人郑重承诺久一点、更久一点的健康陪伴。
　　江渺眼眶湿润：“说好了，你不许骗我。”
　　封燃解开安全带，伸手捧住了江渺的脸：“渺渺，除了之前我说过的不喜欢你以外，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最真诚的实话。”说罢，一吻落在江渺的唇上。
　　泪珠在此时也从江渺的眼眶中落下，流经抵死缠绵的双唇。
　　泪是苦的，吻是甜的。
　　泪的苦不低吻的甜，在唇舌交缠中败下阵来，亲到最后，只剩下甜。
　　封燃用指腹轻轻揩去江渺脸颊上的泪，他说：“渺渺，我为你感到开心。”
　　江渺却垂着眸：“可是他……”
　　封燃一下便明白江渺的犹豫是因为什么：“生死有命，封见越……我爸，这是上天为他安排的结局，和你没有关系。”
　　江渺这才抬眼：“那你呢，上天为你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
　　封燃用食指挂了一下江渺的鼻梁：“不知道，但一定是和你在一起的结局。”
　　本止住的泪水在此刻又决堤，江渺又吻上封燃的唇，亲得热烈且强势。仿佛要把对方放才说的那句话吞进肚子里，让其篆刻到骨头上。
　　封燃任由江渺亲着，只是扶着对方后颈的手收紧了些。
　　这一吻结束后，江渺好像才恢复神智。
　　封燃替江渺抹去唇角亮晶晶的湿液，问道：“那之后呢，这个项目结束，新的项目什么时候开始？”
　　江渺答：“以后我就不在这个研究所了。”
　　封燃蹙眉：“那你……”
　　江渺说：“卫生局正在审批我的资质，之后我可能会成为新研究所的管理人。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久，大概要一个季度左右。”
　　江渺成绩优异，在这个项目中又有突出的表现，再加上严仁希的推荐，他自然而然地得到卫生局的青睐。
　　对于独立门户这件事，江渺犹豫了很久。
　　可在看见封燃将股份全然抛出，继续只维持蜂巢资本合伙人这一身份时，他才真的下定决心。
　　封燃身为投资者，要为客户创造最大利益。
　　而江渺作为医者，作为研究人员，也该为医学界带来他可以带来的最大价值。
　　“一个季度。”封燃喃喃，而后又用手指摩挲着江渺的下唇，“既然有一个季度的假期，要不要和我去一趟纽约，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江渺说：“其实……我去过。”
　　封燃眯眼：“你去过？”
　　江渺点头：“嗯，本科毕业的时候，我去过一趟纽约，是去看你的。”
　　封燃疑惑：“来看我的，那怎么不联系我？”
　　江渺答：“当时我和你还不认识，不愿意麻烦你，只想远远地看你一眼。”
　　封燃问：“那你看见我了吗？”
　　江渺点头：“嗯，那个时候你正好走过华尔街的铜牛雕塑，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当时你穿的是黑色西装，带的是红色暗格领带……”
　　那日的种种景象至今仍历历在目，而那日仅是匆匆走过的人，如今却坐在身旁。
　　封燃笑着道：“黑色西装，红色暗格领带，这套衣服听起来像是要去结婚。”
　　江渺说：“可是结婚，应该不会捧着一杯咖啡吧。”
　　封燃轻轻在江渺脸上又亲一下：“那我把咖啡换成戒指好不好，衣服还是穿同样的那套。”
　　江渺窒息一瞬，觉得自己的心被吊起：“你的意思是……”
　　封燃说：“渺渺，和我结婚好不好？允许我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好不好？”
　　一滴泪砸在江渺的无名指上，泪滴晶莹，好像戒指上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