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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召海翌帝王露铁面 撞疑景纾臻动绮念 ...

  •   海翌谢恩就坐,她才刚欲去和绮臻团聚,却骤被御前高品召来,不知缘故,故惶惧非常。俄而内人撤换建盏,今上持默吃茶,海翌终耐不住性,问道:“可是息女鲁莽,冲撞官家?妾替她顿首谢罪。”说罢跪倒,今上却问道:“不知娘子所提的女儿是哪位?”

      海翌深思熟虑,复念毓恒诸语,深觉有诈:“既适才是纾臻服伺,妾所提自然是她。”今上未挪目觑海翌,只消看案前建盏、盎盎绿汤,“汝常日对宜春郡夫人很留心麽?”海翌满腹疑惑,半晌怔愣问道:“妾愚昧,不知官家所提宜春郡夫人所指是谁。既有郡号加身,想必实有尊贵。妾深居简出,恐怕不识。”

      今上笑道:“傥与汝无干,朕焉提起?便是令嫒。”海翌愕然,立辞道:“息女姿薄才浅,恐无与匹配,还请官家收回成命。”今上未置可否:“是令嫒不匹?还是仅纾臻不匹?”

      海翌惊骇,再拜道:“妾惶恐。”今上挑眉:“惶恐?汝惶恐甚么?朕既问话,汝照实对答就是。傥敢欺瞒,便按欺君罪名论处。”

      海翌股颤:“妾不敢欺瞒天颜。我赵氏鄙薄之女,确不堪匹配郡诰高位。至于前言,因纾臻自幼便甚有主意,因此凡事悉凭她自专,妾并不曾过多预涉。”今上即道:“姊姊今召你对,是命你替纾臻筹备婚事罢?所定何家何人?”海翌当即道:“非也。太后殿下不曾……”

      今上淡淡道:“娘子可想定了?倘或朕勘明汝此言为伪,即刻将你拖出端门,斩立决。”海翌登时吐露实情:“官家饶命!殿下着实与妾提及一人,原系她本家兄嫂之子。止说现今纾臻齿龄尚小,故未议定。”

      今上手掌猛然攥紧:“请汝听谕。赵氏第三女纾臻婚媒,此后不由汝与赵家定夺,由朕钦定。”海翌惶然无措,今上问道:“海娘子竟欲抗旨不遵?”

      海翌顿首:“殿下与妾有言在前……”今上哂道:“汝以这桩婚媒极佳?恁郝氏与令家纾臻甚是般配?”海翌惶惶然道:“郝家到底是官家母家!”今上端然颔首:“既如此,叫你的绮臻聘与郝氏,如何?”

      海翌不迭摇首:“使不得!”今上嘲道:“娘子洞察时势,情知郝洵并未良配,却轻言许诺,全不曾有慈母绸缪之心。既如此,竟不劳你操持纾臻婚媒!”

      海翌争辩道:“纾臻究竟是妾之女!妾怎会不疼她?”今上起身,和颜道:“哦?竟是朕错见汝?请娘子指天说誓,道你永无私心、从来视纾臻如亲生骨肉,愿诚心替她筹谋。假使有违,则汝与汝女必遭天谴,不得善终。”海翌堪堪竖起三根指头,顿时嚎哭道:“妾不能起此誓!我的绍姐,我苦命的孩子……”

      今上静睨她半晌,高声呵斥:“够了!朕知娘子私心用甚,终欲典卖纾臻。朕知汝不爱纾臻,只勒你莫要谋她、害她。如今她诸事俱不劳汝费神,汝也得了清净。”此刻海翌始觉郝毓恒所言属实,是她往日小觑纾臻。

      今上续道:“善待纾臻生母及赵氏子侄,则朕有赏。傥你胆敢以纾臻母、弟妹逼勒、胁迫,则端门判斩便在明日。”海翌俯身叩答,今上又道:“何况不独纾臻有至亲,汝亦有罢。汝虽不顾纾臻,然却极疼爱绮臻。我顾纾臻颜面,不愿、不忍降惩于令家。还望娘子体谅我这片心,莫要再作耗生事。”

      海翌连声唱诺,今上静瞧她跟随高班退却,顾视窦冲道:“未意姊姊这般狠厉。郝氏腌臜竖子,怎可与纾臻作配!何况其母有个量窄跋扈的詈名,傥纾臻入得这般堂户,必当永无宁日。”窦冲垂首:“前头聘得的魏娘子温厚贤淑,原也是极康健的。偏是嫁入郝家便终日忧郁、遇疾命折。”今上太息:“俟这程波澜过去,我势必追复纾臻国夫人封诰。”

      是日申初,沂国长公主谒福宁。沂主名襄安,表字援昭,为今上胞姊。今上早煮密龙团茶,见襄安并不惊怪:“我道安姊晌午便来,这茶已滚了数回。”襄安掩袖笑道:“兆骞诙谐。因婆母卧病,我不得不留家照看。今日夏筵,循例我应来朝谒孃孃,是以此刻方至。只是兆骞竟能猜得我会来福宁一遭,果真是神算。”

      今上笑道:“弹劾安姊的札子已送到吾案头,安姊焉会不来?”襄安嗤笑道:“闻知官家新添了位侍御,宝爱非常,能否宣来叫我瞧瞧?”今上笑睨襄安:“我新添了位侍御?我怎不知?”襄安噙笑道:“姓赵,名纾臻。官家政务繁杂,怕是贵人多忘事罢。”

      今上含笑摆首:“纾臻确有封诰。而今是宜春郡夫人,并非安姊所谓的侍御。”襄安旋道:“朝夕之事。荳粟一般的人,你何以悯爱到为她顶撞阿娘?”今上神色稍易:“安姊怎知朕视其如荳粒?”

      襄安沉声道:“赡哥,你从来不是因情废矩之辈。”今上颔首:“斯十九载,我承蒙高娘娘、皇考教诲,着实身无所携,衣无所染。”襄安首肯:“圣明君王该当如是。何不遵从阿娘钧意,将赵氏许配给洵兄?”

      今上不置可否:“安姊果真是来作说客的。”襄安了然答道:“赡哥,我与你是同胞姊弟,我们皆应顾惜孝道。”今上止道:“我未遂太后意旨立郝四娘子为中殿、疏远纾臻,便是不孝?”

      襄安疾道:“庭芝柔善端稳,她何处不偃你意?”今上但笑:“安姊,都尉和顺厚道、侍主至恭、诸事悉听你意、从无悖逆,安姊缘何憎恶他,另觅他人呢?”

      襄安瞠目结舌,今上笑道:“渊郦究竟是孰之子,安姊必定比我清楚。正因我顾及同胞之情,方才替安姊遮掩。安姊掌掴小姑,小姑愤而投湖,兹事沸反盈天,安姊竟还有空暇同我议论孝道,如此心性实令我钦佩。”

      襄安慨然道:“都尉可纳妾衍嗣,我便不能同属意之人快活顷刻?”今上衔笑摆首:“我可曾禁安姊行动?只是安姊—尽欢虽则要紧,却需有尺遵度。台谏专奏德缺之事,安姊毋要造塌天势头,叫我难办。须知小扰动皮,大扰动骨。”

      襄安无可奈何:“好罢!那你缘何不从阿娘夙愿封赏郝家?”今上垂目:“依封赠之例,该给的封赏何曾缺少一例。郝氏全族得陇望蜀、欲壑难填,我固不能为。”

      襄安顿足道:“兆骞,不过是枢密副使!你手掌六辔,委外戚实任何等容易!”今上端茶踱至襄安身前,“请安姊告知我,枢密副使掌理何务,郝弼才德几许,堪不堪匹配如此厚职?”襄安揶揄道:“你不愿给也罢,何苦这样问我?我怎懂得官署事宜?”

      今上将建盏置于茶案,此声震得襄安一凛,“甚巧。孃孃与安姊一样,并不知枢密副使是何等要任,却凭所谓孝道逼勒于我,每常提及,永无停歇之日。母姊逐日谈津纾臻行蛊惑之术,必属奸邪。可纾臻从不曾与我讨过一样物器,遑论诰命、官任、金银。安姊,我若昏庸,只给尔曹也罢!可我幼习帝策帝论,所读所闻俱乃君子籍卷,闭目塞听、袒护外戚之事我做不来!”

      襄安情知再解劝不得,又知她虽为姊,却屡被今上教诲。傥不知的,怕要错以为今上是她父兄。遂悻悻起身:“你劳碌政体罢,我不多叨搅。”今上稳端建盏,向襄安所使的莲花盖碗轻碰:“谢安姊成全。”襄安忽道:“官家还不知罢?文柔遇喜,已有月余妊事。”

      今上颜色稍霁:“未时有侍报我知晓,我喜忧参半。”襄安因笑道:“文柔与我有别。吴都尉与她如胶似漆,尚如新婚般情意投合,真叫人艳羡。”今上颔首:“安姊得暇也多往文柔处走走。”襄安笑道:“你果然是最疼她的。”今上抬手,温和道:“安姊慢行,我便不远送了。”襄安欠身:“你如今是官家,叫你相送怕要折我的寿喽!”

      时逾半月,八月初十。纾臻同阌瑛等内人向福宁送奏章,遥见今上搀一位娘子缓踱。或是提了甚么趣语,娘子频频解颐,今上亦展颜,像似无比欢忭。纾臻不禁驻足静瞧,俄而唐阌瑛搡她臂膊道:“走罢,别误了时辰。”两人将札子送至殿中,果然未见今上身影。见纾臻魂不守舍,阌瑛只得道:“午膳有莲房包鱼,迟了便尝不到哩!”纾臻连连颔首:“说得甚是。快走!快走!”阌瑛大抵能揣测她缘何如此,却未置词劝慰。傥纾臻终成今上房院,这焉不是她将恒常面对的?

      午膳时从惠见纾臻魂不守舍,问道:“晌间点检奏疏有何异事麽?孰斥责你了?”纾臻只顾摆首,唐阌瑛因鱼馔大快朵颐,无暇顾及。遂终不知纾臻为何事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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