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青山枝

56、坦白

　　魏宰执要处理两国之事，魏娘子当然不能阻止，只好暂时搁置魏蔑的事。

　　赵鹿鸣要来汴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有的人对此好奇；有的人不屑一顾；还有的人想起当初赵鹿鸣说过的话，开始紧张……总之，继钱塘堤坝案和陈府旧事后，汴京城里又有了新的讨论话题。

　　宋嫣还和往常一样，吃喝玩乐，成天乐呵呵。

　　这天傍晚，她刚在家里吃完晚饭准备去烧烤店，却听人来报，魏娘子来了。

　　宋嫣大概能猜到魏娘子找她干什么，想了想，吩咐人带对方到落霞院来。

　　落霞院是宋嫣的住处，一间主屋，两间次屋，还有单独的小厨房等区域。落霞院的花草不多，但胜在干净，空出来的地方属于易嘉儿练武时用的。

　　宋嫣的屋子更空，除了基础的家具，没别的东西，更别说精致的摆件。

　　易嘉儿总说宋嫣抠门，明明有钱，却不像别的小娘子那样生活精致。但宋嫣不是抠门，她只是喜欢简单的生活。

　　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自己过得开心就行。

　　而，当魏娘子看到宋嫣的房间后，着实吃了一惊。

　　“阿嫣，”魏娘子亲切地喊宋嫣，“这真是你的房间？”

　　都说宋侍中对女儿好，他不至于让女儿住这种地方吧？

　　寒酸简陋说不上，毕竟床、衣柜、桌椅等物都是用上好的檀木定制的，花费肯定不少，就是……房间太单调了，没什么东西。

　　“是啊。”宋嫣倒了杯热茶，递给魏娘子。

　　魏娘子道谢，接过，浅品。

　　茶是好茶，苦后回甘，茶香久久。

　　宋嫣请魏娘子坐，然后主动开口，与她聊起来。

　　宋嫣不喜欢交际，但不代表她不会。

　　“阿嫣，你来汴京也有半年了，住得还习惯吗？”魏娘子问。

　　“嗯，还不错。”宋嫣接过下人端来的几盘甜点，一一摆在桌子中间，请魏娘子吃，“其实我之前去过好几次魏府，但没有去拜访魏娘子，还望魏娘子不要怪罪。”

　　“怎会？”魏娘子笑，“我听瞻之说，阿嫣在新门那条街开了家烧烤店，生意还不错？”

　　“是的，魏娘子如果感兴趣，有机会了可以去尝尝。”宋嫣说，“或者，我现在给你烤也行。”

　　魏娘子是魏蔑的娘，宋嫣不介意对她好。

　　而且，从魏娘子的言行来看，宋嫣觉得她很不错。

　　至少，魏娘子并没有因为宋嫣住的地方简单、开了家普通的烧烤店而说难听的话。

　　魏娘子眼睛一亮：“可以呀。瞻之说你教过他烤烧烤，他在家里给我烤过几次，我觉得很好吃，他还夸你烤得比他更好呢！”

　　宋嫣自信地笑：“那当然。”

　　就这么一句话，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阿嫣真不谦虚。”魏娘子嗔笑。

　　“我在魏蔑面前也这样哦。”

　　“瞻之不会笑话你吧？”

　　“不会，”宋嫣说，“他有时候也这样呢。”

　　“哈哈哈，他就是那样的。”提到魏蔑，魏娘子满眼笑意，“说起来，阿嫣和瞻之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魏娘子还没问过魏蔑呢。

　　她总关心宋嫣和魏蔑现状，忘了问以前。

　　“我回汴京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是他救了我。”

　　“原来如此。那，阿嫣……”魏娘子斟酌话语，
　　“你觉得瞻之如何？”

　　宋嫣闻言，忽地轻笑。

　　这才是魏娘子今日找她的目的吧。

　　来探探宋嫣对其儿子的看法。

　　“挺好的呀！”宋嫣实话实说，“我还蛮喜欢的。”

　　一听“喜欢”二字，魏娘子兴奋了。一是没想到宋嫣这么直接，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承认了；二是宋嫣真的喜欢她家儿子。

　　“不瞒阿嫣，瞻之那小子也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宋嫣笑着说。

　　“你知道？”魏娘子更高兴，这岂不是代表她儿子跟宋嫣能成？

　　“嗯。”

　　在幻境里，宋嫣听魏蔑亲口说过。

　　他喜欢的。

　　在现实中，魏蔑对她的关心都是最特别的。

　　所以，她知道。

　　“那……”宋嫣那么直接，魏娘子也直接了，“你有想过嫁给瞻之吗？”

　　方才一直答得很快的宋嫣，在此时停顿了。

　　嫁给魏蔑吗？

　　她很犹豫。

　　她怕她出画后，魏蔑会因为找不到她而难过。

　　这么说来，不仅是嫁娶问题，还有他二人平时的相处之事……

　　“抱歉，魏娘子，”宋嫣回过神来，说，“这个问题，我暂时给不了你答案。”

　　“为什么？”

　　“我得先问问魏蔑。”

　　“问他？”魏娘子说，“他肯定愿意的。”

　　宋嫣笑了笑：“跟愿不愿意无关。”她说，“总之，有些问题，得问了他，我才能有答案。”

　　是的，既然是双向的问题，就不能由她一个人决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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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魏娘子在宋嫣店里吃了烧烤，边吃边夸，一点儿宰执夫人的架子都没有。

　　再晚些，宋嫣让易嘉儿送魏娘子回家，自己则继续留在烧烤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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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过去十来天了，赵鹿鸣要回汴京的消息仍然在汴京城里传递。除此之外，有小道消息说，赵守清和赵守拙在暗中挑选良将，不少年轻的小将都进宫面了圣。

　　不过，外界如何，都影响不到宋嫣。

　　但，魏蔑能。

　　自从和魏娘子聊过之后，宋嫣都没有再见过魏蔑。

　　倒不是双方主观地不见对方，只是魏蔑最近有些忙碌。

　　魏蔑让龙晨给宋嫣带过信，说他近日在协助魏宰执安排会见赵鹿鸣的事情，得过几天才能来找她。

　　宋嫣本来还在担心魏蔑不想见她了，还好他想得周全，让龙晨来跟她解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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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中旬，天凉。

　　这天晚上，魏蔑终于空闲下来，第一时间见了宋嫣，想跟她谈谈她说的那个问题。

　　二人约在樊楼见面。

　　“能去楼顶吗？”宋嫣问。

　　“想吹冷风？”

　　“嗯。”

　　吹冷风，才能让她更冷静。

　　“好啊，我带你上去。”

　　魏蔑武功好，轻轻松松带着宋嫣飞到了樊楼的顶部。

　　二人坐在樊楼最高处，低头一看，灯火暖暖、人群沸沸的闹景尽收眼底。

　　“我娘说，你有问题想问我。”魏蔑主动挑起话题。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过渡铺垫啊。”宋嫣无奈地摇摇头，“是，我有问题要问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跟你说说我的事。”

　　“嗯，我听着。”

　　宋嫣早就捋好思路了，就等着跟魏蔑见面，告诉他、问他。

　　宋嫣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就这一句话，让魏蔑懵懵地转头看她。

　　“别急，听我说完。”

　　“好。”

　　她说：“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就是那个雨夜，我进入了这个世界。

　　“对我来说，你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幅名为《清明上河图》的画卷，是不可能存在的空间。

　　“我进入这幅画后，遵循着一处幻境的指引，‘走尽’这幅画，‘入局’一件事，接下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幻境让我‘等待’一个回去的契机。

　　“简单来说，我是宋嫣，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宋嫣，我迟早要离开这里。

　　“我会消失的，你会找不到我的，魏蔑。”

　　魏蔑闻言，沉默。

　　夜空之上，云雾缭缭，月亮隐隐，浅光清清冷冷，与温暖的人间灯火截然相反。

　　宋嫣讲的话太玄乎，别说魏蔑了，就连她，若非亲身经历，也必然是不信的。

　　更何况魏蔑这个古人。

　　而且，就算魏蔑能理解她的意思，他能接受她的离去吗？

　　冷风之中，二人静默无言。

　　宋嫣垂首，看着楼下的热闹场面。

　　等待魏蔑的回应。

　　“宋嫣，”他说，“你能不能不消失？”

　　宋嫣没想到他会反问。

　　她以为他会放弃她，或者，笑话她异想天开。

　　“我……”宋嫣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她还得去找彭晓芝，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她不属于这里。虽说画卷和幻境没有明确告诉她，但她想，总有一天，她会从《清明上河图》中消失。

　　“没关系，”魏蔑打断她，转头，看她，眼底的柔和更深邃了他的目光，“就算你离开了这个世界，就算你消失了，我也会找到你。”

　　宋嫣的呼吸一窒。

　　他，相信她的“疯言疯语”。

　　他，不会放弃她。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魏蔑问。

　　“什么？”

　　“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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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

　　三次元能有几个好男人啊，她才懒得在爱情方面浪费时间和精力。再说了，她有闺蜜，有钱，有房有车，干嘛要找个没用的男人拖累自己？

　　而且，宋嫣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恰好一个人是最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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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魏蔑不同。

　　他人很好，模样甚好、气质翩然、贴心周到、见多识广——本身优秀不说，对她也好。

　　最重要的是，他很懂她。

　　还不会束着她。

　　所以她才喜欢他啊。

　　现在，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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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她说。

　　如果谈恋爱的对象是他，她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