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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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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宿迷迷糊糊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周围事物在视线中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睡在南河办公室的沙发里,身上还盖着南河的西装外套。
那两瓶酒都还在茶几上放着。
昨晚的一切竟然是真的?
她还以为是自己做春梦……
参宿抬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眨了眨眼,一阵狂喜泛上心头,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又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
痛的!
人生真是无常!酒真是好东西!
她轻快地跳下沙发,趿着鞋,往画室走。
“南河?”
她探头进画室。
南河背对着她,正坐在画架前发呆。
参宿缩回脑袋,转身往酒柜玻璃上照了照,呼噜呼噜头发,整理好刘海,又把鞋穿好,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他脖子。
南河明显瑟缩了一下。
他大概一夜没睡,眼下一片青黑。
参宿贴着他的脸蹭了蹭,见他还是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好像有心事似的,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好想死。”
“什么?”
他回过神,起身轻轻推开了她,勉强笑了笑,“没……我开玩笑的,你想吃点儿什么?”
参宿望着他,抿着嘴甜甜地笑,“都可以。”
两人吃过早饭,外面的员工才陆续打卡上班。
老金也来了,直接推门进来跟南河谈事情。
参宿自己坐在办公桌上玩。
南河和老金说着话,无意间看到她垂在桌边一晃一晃的脚。
想到自己昨晚那句“用脚可以吗”。
真的好想死……
什么叫“用脚可以吗”?!
他真的打算让参宿用脚帮他弄出来?
真TM ……
好好的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老金话说一半,看到南河扶着额满脸懊恼,明显走神了,于是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想啥呢你?”
“没……刚说到哪儿了,你继续。”
“还说啥,看你也没那个状态,少喝点儿酒吧。”
老金起身拍了拍他。
南河揉着眉心点了点头。
然而像在跟他开玩笑似的,接下来偏偏酒局不断。
也不是每个都无法推辞,应该说他是在故意躲着参宿。
参宿显然认为两个人都亲嘴了,当然就是谈恋爱了,看他的眼神犹如一碗蜂蜜山楂全糖流心沙冰,喜悦羞涩,甜蜜四溢,一旦和他视线对上,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在家里也不随便往他的床上躺了,也不叫他拿睡衣了,更加不会蓬头垢面在家里乱晃了。
多了一种来自“女友身份”的矜持。
南河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他只能在接连不断的酒局中暂时麻痹自己。
某天,他接了电话往外走时,阿华忽然叫住了他。
“你去哪儿?”
“大老板那儿有个局。”
阿华盯着他,神色有点怪异,“你确定要去吗?今天几号?”
南河看了眼手机,“15号,怎么了?中秋节?”
阿华没说话。
南河有点麻木地扯了扯嘴角,推门出去了。
酒局上,大老板又问起绘本的进度。
这回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催促着他赶紧找个枪手搞定。
南河头痛欲裂,心情几乎差到极点。
凌晨四点,他回到家里。
月光斜照,他看到满桌一口未动的菜肴,中间放着一个生日蛋糕,参宿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7月15号,她的十七岁生日。
南河在黑暗中站成一具被震惊与愧疚蚕食的雕像。
他居然连这个日子也能忘……
半晌,他靠着墙坐倒在地,抬手抓了抓头发,脑子乱得像一团麻。
要说极点,现在才是极点。
最近怎么就……一件好事都没有……
被困在SA做一些烂东西,连画画都要找枪手,还跟参宿舌吻了……
他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啊?
不知是因为情绪,还是因为酒精,他的脑袋痛得像要爆炸,太阳穴突突跳动,许多腐烂的蛇在他脑海中搅动。
忽然,他听见参宿的声音。
“南河……”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南河,你头疼吗?”
“嗯……”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对不起啊,今天……我今天……”
参宿撇了撇嘴,起身去拿了解酒药和水杯,过来一起递给他。
他吞了药,勉强撑着墙站起来,回到卧室里,一头栽倒在床上。
解酒药完全没有效果,他头痛得更厉害。
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浑浊的颜色搅成一片。
恍惚间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回家了,还是依然陷在那个酒局里,大老板的声音死死纠缠着他。
“我要的是你的名气和口碑,不是你的画!”
“你找几个实习生替你画,完了署你的名儿不就行了吗?”
“管他画成什么样,只要署了你的名字,粉丝都会买账的!”
“三千万保底,三个点净利润分成,签合同当天,三千万打到你账上。”
额上传来湿润触感,是参宿在用热毛巾给他擦脸。
这也无济于事。
梦境与现实来回交替,反复折磨着他。
参宿本来有点生气的,看他这副样子,又担心他发烧了,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摸到一手细密的汗珠。
他一身身出汗,头发都被冷汗浸湿了,眉头紧锁,脸色异常潮红,醒又醒不来,睡又睡不着,看着就很痛苦。
参宿以己度人地轻轻拍他睡觉,过了一会儿,没有见效,想了想,又轻声唱起歌来。
“你在黑暗中,只身提着一盏灯,前来成为我,没有铠甲披风的英雄……”
“多感谢你曾与我分享你的梦,将烂漫星空,都倾泻在我眼瞳……”
就算全世界的歌她都唱不好,这一首也没有人能唱得比她好。
细细的歌声暂时将南河拉回了现实。
他睁开眼,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了望周围,熟悉的环境让他稍稍安心,翻身平躺下来。
过了几秒钟,他说:“我好像听过这首歌。”
参宿道:“是那个电影的片尾曲呀。”
南河“嗯”了一声。
参宿歪头望着他,伸手拨开他湿透的刘海,问:“南河,你一直都不开心吗?”
“什么?”
“我以为你有钱了就会开心的。”
南河显然还在混沌中,有点茫然地问:“有钱了然后呢……用来干什么?”
投到SA那些烂项目里,还是在夜店里一箱又一箱的开酒?
“开饭店啊,”参宿道,“在这里,建一个360度全景大餐厅,能看星星的那种!”
她莫名兴奋起来,跑到卧室另一边,伸开双手比划,“这里,建一个儿童游乐园,要有一个一百米长的水上大滑梯……”
转过身来,她背着手,满眼都是憧憬,“等到那个时候,要是没有客人,咱就去环游世界!”
南河垂着眼笑起来,“钱就这么用啊?”
“是啊。”
“哪个缺心眼儿跟你说的?”
参宿蹲下身,面对着他,认真地回答,“南河,是你说的。”
南河一怔,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发涩,“……是吗?”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努力想笑,最终又没有笑出来,“多少年前的老黄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参宿没有跟着他笑,依旧是那副认真的神情,盯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尤其是这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忘。”
南河没有说话,而她开始轻声背诵,“你呢,也不用低声下气的,我呢,也不用那么过分懂事,不想笑就不笑,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南河望着星空,轻声说,“到那时候,再也不用讨好别人,不用为别人……活着。”
本以为不记得了,却脱口而出。
他转过脸,埋进被子里,紧紧攥着被面,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抑制不住肩膀颤动。
参宿伏在他背上,轻轻贴着他。
“南河,不想笑你就别笑,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颤抖的身躯里,响起闷闷的哭泣的声音。
参宿耐心地抚摸他的背。
过了很久很久,哭泣声渐渐平息。
南河吸了吸鼻子,说:“刚才那首歌,唱完吧。”
参宿依旧伏在他背上,开口继续唱。
“于是我也开始,期待漫长的一生,伫立在隆冬,就盼望来年的春风,下次月落日升,奔赴又一段旅程,带着你赠予我的笑容,走入人群中……”
——
会议室里,一本不属于南河的画册摆在他面前。
“老师,麻烦您署一下名。”
大老板坐在对面,洋洋得意,“画得再好有什么用,这本东西,没有南河两个字,一文不值!”
铅笔在南河指间转了一圈,他迟迟没有落笔。
有人打圆场,“画册……老师还需要再看一下是吧,那我们先签合同吧。”
三千万的合同摆在南河眼前,像是在他面前铺开一条金光灿烂的大道。
南河闭了闭眼,放下了笔。
参宿再次来到工作室时,发现众人都变得比以前忙碌了不少。
整体气氛有些不一样,好像以前那种精气神又回来了。
她拉住小李,问:“今天很忙吗?”
“南河跟SA签了对赌,赌赢了,脱身解约,赌输了,直接玩儿完,”小李又激动又紧张,摩拳擦掌道,“咱得干票大的了。”
参宿微微张大了眼睛,还想再问什么,小李已经推着她走进南河的办公室。
帘子拉起,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得满室光明,老金、阿华、老朱、大肖、老段,大家都在,还有一个好久不见的人,何言。
他们在讨论新动画的企划。
窗边的绿植浇了水,换了土,重新焕发生机。
南河换上旧球鞋,坐在画架前,朝她笑了一下。
阳光映在每一个人脸上。
深海号,再次扬帆起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