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半江月

6、第六章

　　本以为《白日飞升决》再好也不过比大内心法高明一点，毕竟本就出自同源。但不过修习三日内力便增长了一倍，原来的基础，他用了五年，这已经算快的了。

　　雪瑶说，这套功法之所以凌驾于其他法决，是因它除了运转快速之外，还能吸取所谓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与传说中的修道之人颇为相似。

　　“这是老头子自创的心法，炼了百八十年，强得实在不像样。他不取名字，由着我叫它《白日飞升决》。嘻嘻，尘尘可要好好练哪，要是哪天白日飞升了，可别忘捎上我。”她带着几分谄媚如此说道，浅碧色的眼睛却全是调笑之色，绝无半点认真。

　　洛尘熟练地把扒拉在身上的女童扯下来，沉静如一潭死水。雪瑶又道：“我叫你往金针里存入内力，进展如何了？”

　　洛尘淡然道：“不过三根。”仍有一百二十四根未动。

　　不少高手在打斗时会将内力注入武器，此举可利其锋芒，摘叶飞花也可伤人。那也不过是瞬时的攻击而已。将内力存入物什，说来方法相似，却是没人成功过。

　　洛尘虽仗了金针的材质和内功心法的便宜，但能自己摸索出模糊地法子，其天分不可谓不高。

　　如此结果，雪瑶听了却做出失望的样子：“我还盼着你能前来向我求教，若是夜晚就能……”

　　这样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好的联想，洛尘冷着脸取出三根金针往桌上一拍：“不必。”堂堂大周皇孙，怎受得了此女三番四次的调戏？！

　　雪瑶嘟着嘴慢吞吞拿过金针，袖子里钻出条小蛇，张嘴将针吞了下去，然后摇着尾巴对着雪瑶吐信子。洛尘恍然觉得这是狗儿而不是蛇。

　　雪瑶伸出细细白白的食指给它咬了一口，小蛇便顺着她的手腕溜回衣服里。

　　做完这一系列令人瞠目的动作，雪瑶又委屈兮兮地巴上洛尘的大腿：“你都不会想亲近我吗？”洛尘面无表情点头。雪瑶更难过：“可是我喜欢亲近尘尘，你也不让——”

　　洛尘推开她，一直古井无波的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已经够亲近了！”天知道他被映雪加红梅加掌门的请求和雪瑶一系列的鬼点子逼到与她同房时是什么心情？！！

　　聪慧如雪瑶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顿时笑得眼睛弯弯：“不玩你了，好好练功吧。这《白日飞升决》内功暴涨太快，你这身子很快就会受不住，要常常往金针调度才是。我会在你拿到解药前改造你的体质。”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再次调戏他：“美人儿，一月内本公子必能得你芳心。”

　　说完被洛尘拎起来扔了出去，转身将门关上继续练功。

　　被扔出来的雪瑶被闻声赶来的映雪扶起，拍去灰尘问：“可伤着了？”

　　雪瑶摇头，嘻嘻笑道：“尘尘真是暴躁。”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映雪在心里同情了少年一把，柔声问：“不如我去劝劝洛小公子。小姐你也该学着与他人好好相处才是。洛小公子平日都将自己关在里面，着实让人担心。”

　　雪瑶道：“你以为是我逼的？”见映雪慌忙摇头，她又笑：“莫怕。丑奴儿在哪儿？我去与她玩玩。”

　　见小姐一脸兴奋，她只得吞吐道：“她去主峰了。”

　　雪瑶失望地“切”了一声，道：“映雪，将我斗篷取来。我们也去趟主峰，见见我姐姐可好？”

　　映雪点头离去。

　　说这番话时，两人都站在屋外，里面的人自然都听见了。“尘尘，不管你是要成为复仇之剑，还是兴国之王，武功都没你想得那么无用。言尽于此，主峰那粒药我替你取来，还望美人儿好好享用我的礼物。”说完脚步声渐轻渐远。

　　屋内，盘坐于床上的洛尘不禁露出迷惘的神色。

　　他无意学习昆山剑法，因此才足不出户。武功造诣能自保便可，即便再高，于治国是毫无用处。雪瑶的话，与从小父亲的教导相悖，而十三岁的他毫无经验，顿感迷惘。

　　然而迷惘也只是一瞬的，洛尘转眼就露出坚定的神色。

　　父亲与疯癫小丫头，谁的话更可信自不必说。

　　雪瑶说的姐姐，是昆山剑派掌门龙规阅的独女龙绵。

　　当年龙规阅娶得掌门之女作妻，加上本领高强，才得以继承昆山剑派。龙夫人体弱，生下龙绵后肚子再无动静。龙规阅却告之各位有意结亲的人——“龙某此生得夫人一人便足矣，断不会纳妾。”一时间成段佳话，为江湖人津津乐道。

　　雪瑶刚被龙规阅领来时就见过这对母女。龙氏夫妇确实如传言般相敬如宾，待女儿也很是宽厚，但她却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恩爱的样子。

　　龙绵性子柔静，将自家父亲作神明般敬仰，即便羡慕龙规阅宠爱雪瑶的样子，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来，努力将雪瑶作亲妹子看。

　　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姑娘，自然受到整个剑派的关爱，更有人发誓等她及笄了便下聘。

　　可雪瑶就是喜欢和她对着干，偶尔使些绊子放些虫蚁，久而久之龙绵就有些怕了她。可只要她祸及其他子弟，天性善良的龙绵又会挺身指责她，结果又被折腾。

　　可以说两姐妹的关系并不算好，说出去大家估计都不信，雪瑶其实很喜欢龙绵，虽然总做些会被讨厌的事。

　　去主峰的路上，所有把守的昆山弟子在见到那象征魔鬼的黑色斗篷后都忍不住抖了抖，在斗篷女离开后又统统松了口气。

　　“你说那魔女都消失那么久了，怎么突然又上来了？”

　　“这次她又想折磨谁啊——？给我个痛快吧！”

　　雪瑶上山的消息很快便通报到掌门那儿，龙规阅立刻放下手中的折子出门相迎，正撞上端着个托盘进门的龙夫人。

　　龙夫人吃惊道：“夫君这是去哪儿？不是说好了等我将汤熬好吗？”

　　龙规阅淡笑道：“夫人莫怪，瑶瑶上山来了，我担心她出事。下次吧。”

　　闻言，龙夫人端着托盘的手指紧了紧，垂下头：“小绵敬你重你，也不见你如此着紧她……那丫头还是你捡来的，为什么……”话未说完，她便被捏着下巴抬起了脸，将自己嫉妒的脸暴露在最爱的人面前。

　　龙规阅笑着摸索着她的下巴，声音温柔似水：“这些话可不能让瑶瑶听见，明白？”

　　龙夫人咬唇，许久才道：“明白。”

　　龙规阅满意地点头：“绿儿一向最乖，所以我才选了你而不是你姐姐。绿儿莫要叫我失望才是。”说完松开手踱步离去，至于身后的夫人听到“姐姐”二字后是如何愧疚如何恐惧，全然与他无关了。

　　那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顺便的处理，于他人却是永生都逃不开的噩梦！

　　来到训练场，果然雪瑶龙绵都在场。

　　龙绵自觉身为掌门之女，自觉武功决不能落于人后，因此练功极为刻苦。可惜周围的人都将她作宝贝看，生怕伤着她累着她，导致龙绵至今仍处于末流。

　　雪瑶向来以捉弄她为乐，每次来主峰总免不了来训练场作乐一番。如此想来，雪瑶还真有几番纨绔子弟的范儿。

　　这回这磨人的小家伙倒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搬了张硬塌懒洋洋地躺着。但饶是斗篷过低的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正在练剑的龙绵仍是能清楚感到那扎人的视线。

　　龙绵剑术本就极差，这下被害怕的人盯着就更是使得乱七八糟，还被周围那么多师伯师兄看见自己的表现，禁不住红了眼眶跑了开去。这一跑就见到了站在出口的龙规阅，当下停下脚步，用低的堪比蚊子的声音道：“父、父亲。”

　　龙规阅点头，温声道：“你很用功，下去吧。”

　　“是、是。”小声应下，龙绵却舍不得退下了，毕竟父亲平日难得才与她说句话。正犹豫着要不要厚脸留下，便听得“啪啪啪”的击掌声。

　　雪瑶已改躺为靠，拍着手晃着腿笑道：“见过差劲的，却没见过这般差劲的。姐姐还真是让我长眼界了呢~”

　　龙绵的眼眶更红，却不见父亲安慰她，只是上前将雪瑶抱起：“难得过来一趟，宁愿欺负姐姐也不来见见父亲？”

　　斗篷遮掩下只能看到她淡色的嘴唇浅浅弯起，她答非所问：“爹爹也该对姐姐狠些才是，她实在差劲得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感到丢脸了。”说着两只小手绕上了龙规阅的脖子亲昵地撒起娇来。

　　龙规阅点头：“行。可以跟我走了？”

　　雪瑶道：“我来山上就是找爹爹的，自然要跟你走了。”话音刚落龙规阅便抱着她离开，雪瑶对着练习场的众人道：“可别让苍鹰知道我来过。不然的话……嘻嘻。”

　　众人在银铃般的笑声中禁不住抖了抖。